她承认六皇兄对她这个妹妹很是用心,好得找不出任何差错,但她也知六皇兄对待旁人心狠手辣,将江禾煦拉入夺嫡之争中,替他隐瞒病情,还利用二皇姐让九皇兄永无夺嫡资格,他更知道六皇兄从未做过一件利于百姓之事,韬光养晦为的只有至高无上的权力。
王嬷嬷和小灼重重点头。
“老奴知道了。”
“奴婢知道了。”
“小灼,今日张尚书受了伤,且前几日也受了重伤,我不放心他的伤势,你一会去太医院,让江太医下值后去张府为张尚书治伤。你再给江太医带句话,说我流落宫外那一月,曾赠给救命恩人一块玉佩,那玉佩是我母妃唯一遗物,也是我唯一念想,还请张尚书仿制一枚,玉佩制好后,请他亲自送到揽月阁来。”
辛玥说完走到桌案前,画下了玉佩的纹样交给小灼。
小灼忽闪着迷茫的大眼睛,“这张尚书不就是傅公子,傅公子就是公主的救命恩人,这玉佩肯定在他手里,为何还要给他纹样?”
王嬷嬷道:“这是公主在给张尚书坦白的机会,此事可让江太医知晓,你将前因后果说与江太医,江太医会明白怎么做的。”
辛玥道:“去吧,此事越快越好。”
太医院前院,江禾煦听完小灼所言,怔了许久才应了下来,当日已晚,翌日一下值他便去了张府。
开门小厮得知来人是宫内太医,吓了一跳。“尚书身子康健,不知太医所来何为?”
张府的下人都是经过柯将军和展风精挑细选,机灵又忠心。
小厮认为,主子会武功这件事朝内无人知晓,受伤之事更不可能被宫内的人知道,这太医突然前来,让他不得不警惕。
江禾煦道:“三公主有话要我带给张尚书。”
小厮并不知晓主子和三公主有什么交情,直接拒绝,“尚书不在府内,太医有什么话,可让小的代为转达。”
吃了闭门羹,江禾煦有些无奈,其中缘由他总不能同这小厮说,只好道,“那我便等着张尚书回来。”
小厮道:“请便。”
说完就要关门,忽听影壁旁有人问道:“何人来访?”
小厮转头见是展风,将江禾煦拜访一事如实禀告,展风忙道:“快将人请进来!”
小厮懵了一瞬,立刻打开门,展风迎上去,“江太医快请。”
昨日之事展风知晓,主子回来后情绪低沉,江禾煦同三公主交好,如今前来定是三公主授意,若主子知道三公主关心他的伤势,心情一定会好转。
展风带着江禾煦来到书房外,请江禾煦稍候,他进去禀告。片刻后,展风将江禾煦让进门,他则退出,并关上了房门。
江禾煦走到桌案前揖礼,“张尚书,三公主特让下官为尚书治伤。”
张重渡自桌案后起身,坐于软榻上,解开腰间系带,“有劳江太医了。”
那晚他伤得那般重,三公主都未让江禾煦前来,昨日他不过小伤,反而让江禾煦前来为他治伤,他知晓江禾煦此番前来,绝非治伤这么简单。
江禾煦打开药箱,为张重渡上药包扎。
不过一刻,便已处理好了伤口。
江禾煦整理药箱,张重渡起身系衣带,“三公主曾允诺在下,昨日之事不会告知任何人,不知是三公主信任江太医,还是不在乎这允诺?”
江禾煦合上药箱,注视着张重渡道:“三公主并未告诉下官昨日发生了何事。”他看向张重渡腰间,“尚书不过是些皮毛小伤,被何所伤又为何所伤,恕下官愚笨,并未看出。”
张重渡笑了起来,“看来,江太医已知晓了所有。”他指了指通往后院的一处露台,那里放着一个矮几,旁边正煮着茶。
“江太医请坐。”
说着自己先行坐了下来,拿起长勺为江禾煦舀了杯茶。
江禾煦坐在了张重渡对面,拿起茶杯呷了一口,“好茶。”
“三公主可是有话托江太医带给在下?江太医你可有什么话要问我,又有什么话要对在下说?”张重渡也为自己舀一杯茶。
“三公主说他流落在宫外那一月为报答救命恩人,将静嫔留给她唯一的遗物赠给了救命恩人。”江禾煦从怀中拿出纹样图,“三公主思念薨逝的静嫔,想请张尚书依照纹样制一枚一样的玉佩,并亲自送去揽月阁交到公主手中。”
桌旁煮茶器中茶水翻涌滚动,仿似张重渡并不平静的内心。
他接过纹样图,看着上面熟悉的图案,心中愈发翻江倒海。
不知多少个深夜,他抚摸着那块玉佩思念着心上的女子,这是无人知晓的秘密,如今却像是被捅破了一般,将他整颗心都摆了出来。
至今他都没明白,三公主是如何认出了他,难道是那个随处可见的护身符吗?
事情的发展,头一回超出了张重渡的预料,失去了他的掌控。
若按计划,他会在玄甲军沉冤昭雪后,主动前去相认,并将所有的事都告诉三公主,不仅仅承认自己是傅公子,而是将所有都坦诚相告。
昭雪这条路他势必要走下去,也就意味着迟早有一日他的身份会人尽皆知,他不知道到了那一天,他身边的人都会有什么下场。
他相信三公主绝对会站在他这一边,可沉冤昭雪这条路他尚未看到希望,也不想三公主牵扯其中。
只是,如今三公主已知晓了他就是傅公子,他实在不想用谎言来解释自己为何会武功,又为何不同她相认。
“三公主可还说了别的话?”
江禾煦道:“并无。现在是我有话要说。”
张重渡道:“江太医有话请讲。”
“张尚书可知,三公主心里一直有一人,那人并不是顾将军。”
张重渡屏住呼吸,目光锁住江禾煦。
“那人曾救过三公主,曾在三公主眼盲时陪过他,曾带她去清风居吃了她七年未吃到的青团,也曾不肯同她相认。三公主昨日为了此人,拒绝了顾将军的心意,并请顾将军拖延婚事。”
“你说什么?”张重渡眉头轻颤,心跳如雷如鼓。
“三公主早已对皇宫心生厌倦,不愿再待,且她一直认为陛下不会为她择一门好亲事,更有可能在不久的将来送她去和亲,这才结识了顾将军,求着顾家请旨赐婚。
顾将军对三公主动了心,答应了这桩婚事,可就在陛下赐婚之后,傅公子出现了。
一切本可以不用这样,但就是因为那人不肯承认自己是谁,才让事情到了今日这样难以收拾的地步。顾将军爱慕三公主何其无辜?想要活命的三公主又何其无辜?
下官想问张尚书,那位傅公子究竟有什么难言之隐?他为何不肯同三公主相认?”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张重渡塌了身子,胸口似被重石所压,又有烈火将那石块焚化,燃烧的灰烬尽数撒在了他的心头,沉重、疼痛。
“他确有难言之隐,只是当时不便讲出。”
“那如今呢?”
张重渡将纹样图铺在桌上,用手掌细细抚平,“请三公主等几日,在下会亲自将玉佩送到公主手中。”
他明白这是三公主在给他解释的机会,不能再瞒了,否则他就真的要失去辛玥了。
江禾煦舒了一口气,此番三公主的嘱托,他总算没有辜负。
他起身揖礼,“如此,下官便告辞了。”
张重渡并未起身相送,而是问道:“江太医可愿尽早为林院使报仇?”
江禾煦顿住脚步,转身看了张重渡许久,才走回到矮几前,重新跪坐下来。
“当然愿意。”
张重渡道:“林院使之死是何人所为江太医可知?”
“知晓,是太子。”
知晓?这还真是有些出乎预料了,张重渡继续问道:“如何知晓的?”
江禾煦沉默半晌,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是三公主告诉下官的。”
“谁?”张重渡有些不可置信,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三公主。”江禾煦又道。
张重渡深吸一口气,镇静下来,细细思索。
大皇子死因,怀疑的朝臣不在少数,而林永恰好在大皇子死后告老还乡,难免引人联想。
只是此事关系甚大,且太子阴狠毒辣,即使有人猜测也没人敢调查,更不敢将猜测告知给旁人。
可江禾煦同三公主却并非不能告知的关系。
张重渡问道:“三公主可是猜测?”
江禾煦笑了笑道:“尚书可知去年七月三公主出宫遇刺,是何人所为?”
张重渡醍醐灌顶!脱口而出,“莫非是三公主撞破了太子的阴谋,太子想杀人灭口?”
“尚书果然聪慧。”江禾煦缓缓道:“是三公主无意中听到了太子与周护卫的对话,只是当时三公主掩饰地好,太子不知三公主是否真的听见了,但太子为人阴狠,宁肯错杀也不放过,这才有了三公主出宫遇刺之事。三公主回宫后故意对陛下说缺失了记忆,加之大皇子之事并未东窗事发,估计是太子不想节外生枝,才打消了再次灭口的念头。”
张重渡想起第一次见到辛玥时的情景,身穿淡青色衣衫,站在轻风中,不染尘埃,似幻似真,那双看不见的眼眸中虽有笑意,但更多的是忧伤。
如今知道了辛玥那时的遭遇,他总算明白,她眼中似笑似愁,似喜似哀的缘由了。
“太子,该废了。”张重渡捏着茶杯冷声喊道:“展风。”
展风推门而入,抱拳道:“公子有何吩咐?”
张重渡从矮几上起身,来到桌案前写下一份信递过去, “即刻送去给姜统领。”
第45章
展风退下, 江禾煦仍跪坐在矮几前,平静地喝下一杯茶,他明白张重渡这是心疼三公主了。
“尚书冲冠一怒, 可是有了新的筹谋?”
张重渡道:“我在等一个时机, 七成把握吧。”
江禾煦沉默半晌,缓缓道:“下官愿助尚书一臂之力,我愿为人证,在大殿之上说出师父之死的全部事实。”
他放下茶杯起身, 缓缓走到桌案之前, “我不会将三公主牵扯进来, 我还会以师父笔迹写一封信,信中会写明所有的事,而这封信会成为师父离开上京前最后交给我的东西。”
张重渡从桌案后走出, 站于江禾煦面前, “江太医是三公主的朋友, 这件事太过凶险,败则性命不保,我不能把你牵扯进来。”
“既然如此凶险, 张尚书又为何执着于废太子?”江禾煦目光锁住张重渡,“难道不是因为太子嗜杀, 生性残暴,若登顶极位,大晟百姓势必陷入苦难吗?下官是不赞同张尚书隐瞒身份的行径,却不得不承认,你是个为国为民的好官。
太子杀了我的师父, 我进宫就是为了给师父报仇,这不是在帮张尚书, 是在帮我自己。”
张重渡蹙眉不语,江太医为人正直,医术高明,他惜才,不舍他冒险。
可有了他这个人证,再加上东宫那名幸存的护卫,定能将太子谋害大皇子之事盖棺定论。
“尚书,就让我亲手将杀害师父一家的凶手送进大狱吧。”
张重渡紧握拳头,“好。我手里有一份太子谋害陛下的证据,等我先处理好这件事。
他轻叹一声,“只有让陛下不再信任太子,才能废太子,否则就是铁证如山,陛下恐怕也会保下太子。”
江禾煦不由问道:“难道尚书早已将太子诸多贪赃枉法的证据呈给陛下,可陛下并不理会?”
张重渡干笑一声,“我选的这条路,时常让我感到无力,多年运筹帷幄只为平反一场冤情,只愿大晟强盛,但总是事与愿违,我只能在看不到光亮的时候,用力抓住黑暗中那若有若无的微光。”
江禾煦想到如今朝堂纷争,更觉张重渡的不易,“今后若有需要,张尚书尽管吩咐。”
说完揖礼道:“下官今日先回去准备师父的书信。”
张重渡道:“此事别告诉三公主,以免她担忧,你且让公主暂等一段时日,太子被废后,我定会拿着玉佩亲自向她赔罪,给她解释。”
废太子已迫在眉睫,因他知晓太子一直派人盯着自己。若今日江禾煦没来找他,太子应该不会调查一个无足轻重的太医,哪怕江禾煦是六皇子的专属太医。
太子没把六皇子放在眼里,自然也没把江禾煦放在眼里。
但从江禾煦走进张府的那一刻起,他的身份就暴露在了太子面前,太子势必会杀他。
江禾煦同三公主交好,太子也会让人盯着揽月阁的动向。
如此,在废太子前,他不能冒险去见三公主,否则只会让三公主陷入危险之中。
这也是为何这半年来,他只有在借口捞腰牌时光明正大踏进过揽月阁,他怕自己和三公主走得近,太子和五皇子会不怀好意地利用三公主。
“江太医,实不相瞒,太子和五皇子一直在监视我,同我接触的人他们都会调查,今日你光明正大走进张府,明日你的身份将不再是秘密,眼下你回宫后,将我的话带给公主,便即刻向太医院告假,住到我府上来,否则性命不保。”
江禾煦心中一惊,他竟不知朝堂夺嫡已到了如此危险的境地,“原来张尚书过得是这般步步惊心的日子。”
“太子不杀我,是因为他对拉拢我有执念,否则我早已不知被他杀了多少次。”张重渡无奈笑道:“说起来我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若干脆断了太子拉拢的念头,恐怕我早已埋入黄土了,为了活命,又何尝不是屡屡给太子希望。”
江禾煦之前并不理解为何朝中那么多朝臣都愿同张重渡站在一起,今日他总算明白了。
“是因为我今日的到来打乱了尚书原本的计划吧,尚书应是想保我不被太子所害,才将废太子一事提前了。”江禾煦恭恭敬敬躬身行一礼,“还请尚书见谅方才我的言辞激烈。”
张重渡扶住江禾煦的胳膊,“江太医方才说得都对,不论有什么理由,终究是我做错了,我从一开始就错了,若当初我救下三公主时能不隐瞒自己身份,如今又会是怎样的局面呢?”
三公主会不会也对他坦白身份,说出并不想回宫之言,他是不是就可以送她远离上京,到安全的地方?
“江太医这就入宫吧,事情办完后尽快住到我府上来,切记不要拖到明日。”
江禾煦背起药箱,再郑重行一礼,“下官告辞。”
出了张府,江禾煦一刻不停地去了揽月阁,他本想将今日之事细细说于辛玥听,谁知辛照昌也在揽月阁。
很多话他无从说起,只能给辛玥一个事情办妥的眼神。
“江太医,今日尚服局送来了些锦缎让我挑选,看到其中有一匹很适合你,就让小灼请你来了,看你急的,肯定是小灼没把话说清楚,你以为我生病了吧。”辛玥边说边给江禾煦使眼色。
江禾煦知道三公主是不想辛照昌起疑,才这般说的。
辛玥喊道:“王嬷嬷。”
王嬷嬷入内,辛玥道:“嬷嬷将我给江太医选的锦缎拿过来,看看江太医可还满意。”
王嬷嬷只怔了一瞬,便行礼道:“是。”
辛玥松了一口气,还是王嬷嬷沉稳,若是小灼那丫头准保露馅。
她知道六皇兄不会害自己,可六皇兄会害别人,许多事,还是不要让六皇兄知道为好。
辛照昌打趣道,“若不是我知晓江太医对二皇妹之情,还以为三皇妹你心仪江太医呢,皇妹为江太医挑选锦缎,怎么也不为我挑选挑选?”
辛玥笑道:“栖云阁还缺锦缎吗,我这揽月阁的所有加起来恐怕也比不上栖云阁一间书房。”
“三皇妹就是给为兄一根草,也比那满屋珍宝贵重。”辛照昌瞧着辛玥,语调酸涩,“三皇妹何时能对我这般用心?”
六皇兄帮了自己那么多,辛玥不是没有想过给辛照昌准备谢礼,可她不擅女红也不膻厨艺,揽月阁中也没有什么宝物,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只有琵琶技艺和丹青了。
她也是每隔两日便去栖云阁为六皇子弹琵琶,以曲表达感谢之情,看来还是做得不够。
“我女红实在不怎么样,若六皇兄不嫌弃,我便为六皇兄缝制一件样式简单的衣袍吧。”
辛照昌道:“不用那么辛苦,我只想要一个小小的香囊。”
辛玥有些不自然,香囊这样的物件难道不是送有情郎的吗?
“六皇兄是怕我缝制的衣袍无法穿上身吧,放心,有王嬷嬷和小灼帮我,一定为六皇兄缝制一件满意的轻薄衣衫,如今天气渐暖,想必六皇兄也该添置夏衣了。”
辛照昌却坚持道:“我不想要衣衫,我只想要个小香囊,可以日日挂在腰间。”
辛玥想着辛照昌平日里读的应该都是诗书礼仪之类,不怎么看民间的话本子,所以并不知晓香囊乃是女子送给男子表达情思的物件,于是直接道:“香囊还是等以后的六皇嫂送给六皇兄较为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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