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南王府家的南阳小郡主林之南,从小长在南境,身份尊贵非常,一出生就与太子定了婚约。
她天不怕地不怕,溜猫逗狗上树下河无一不会无一不长,隔三差五就要被亲爹拿棍子追得满大街跑,夫子愁得天天睡不着觉,直道这小郡主将来嫁去王都,怕不是要连皇宫顶上的琉璃瓦都给掀个底朝天!
林之南对此嗤之以鼻,谁要嫁给一个迎风就倒的病秧子!
直至七岁那年家破人亡,林之南只能躲在道观当中装成小道士,某日午后她从噩梦中惊醒,看到树底下蹲了个小少年。
她丢了颗石头过去,问他:“你在干什么?”
小少年仰起脸,冬日暖阳下他如同一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白净漂亮。
他弯着眼睛朝她笑,问:“小道长,你见着我的猫了吗?”
笑容太过晃眼,林之南没留神,从树上摔了下来。
多年后,林之南拎着猫踩着皇宫顶上的琉璃瓦落到那人面前。
那人放下奏折,仰脸望她,还是笑:“你又帮朕把它找回来了。”
林之南一把丢开猫,拿起斗篷给他披上,牵起他就往寝殿走,放软了声音:“起风了,赶紧回屋吧。”
“可奏折……”
“明天再看。”
“西秦那边的战事紧急……”
“我今晚就快马加鞭去边关烧了他们的大营,把那驻关将军给打回老家!”
“咳咳咳……”
“瞧瞧你又咳嗽了,乖,早点睡觉。”
【注:女主穿越,本文架空。】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甜文 市井生活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之南 ┃ 配角:萧楚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只怪太子迷人眼
立意:珍惜眼前人
临近年节,又接连下了几场大雪,北齐王都上京城里素白一片,寒风凛冽。
林之南坐在街边一块上马石上发着呆,第三百九十二次考虑自己是否应该一头撞死在皇城门前。
嗯,要撞的话,最好是挑早市来往人最多的时候,然后手里再举一张大大的“冤”字,一边大哭一边去撞,这样效果最好。
就是不知道老太太心脏承不承受得住,听坊间的人说,老人家都病了好久,这要让她知道自家孙女没死在南境,反而撞死在她眼皮子底下,她非得当场厥过去不可。
林之南摸摸自己的良心,觉得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嗯,不能因为自己一时偷懒的自暴自弃想法,就让好歹疼了自己多年的老太太再受打击。
毕竟她穿越至今七年来,虽一直长在南境从未回过王都上京,但老太太逢年过节一车车往南境送的衣裳玩具首饰吃食可从未少过,一封封家书里对她的挂念更是盈满了字里行间。
算了,还是再想想其他办法。
她双手托腮,目光无神地叹气。
这时,几个乞丐跑过眼前,一边跑还一边嚷嚷:“快啊!粥棚又开了!去晚了可就没了!”
又到饭点了?
林之南倒是没觉得多饿,应该说自她离开南境之后对于饥饿就没什么感觉了,只不过上辈子遗留下来的习惯和潜意识里的本能提醒她,要是不打算这么早死翘翘的话,多少还是要吃几口的。
于是她从上马石上跳下来,跺了跺脚缓解冻僵的腿,又往长满了冻疮已经肿得跟萝卜一样的两只手上呵了呵气,这才揣着手小跑跟上了那些乞丐。
她是三天前刚到的上京城,那天下了很大一场雪,那还是她这辈子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雪,纷纷扬扬的,似乎恨不得把她给当场埋起来。
后来她听其他乞丐抱怨说,这么大的雪,就算是上京城也很多年没见了。
那她可真是倒霉,她想。
小跑过了两条街,身体终于有了微微热意,她很快就看到了不远处临时搭建起来的粥棚,粥棚里升腾出的热气化作浓郁的白雾,白粥的清香弥漫在寒冷的空气中,很是诱人。
她揉了揉干瘪的肚子,乖乖排到了队伍末尾。
前头的人大多衣衫简陋面黄肌瘦,有老有小,一个个的在刺骨寒风里瑟瑟发抖。
“快看,今天的粥比往日要稠,不知多放了多少米呢!”
已经领到食物的人兴高采烈地在讨论。
于是还在排队的人们更加伸长了脖子。
看来今天伙食不错,不知是哪家这么阔气?
林之南缩着脖子揣着手,一边原地高抬腿一边想。
往前又走了一段,林之南就依稀能看到粥棚里正忙碌着的小厮和丫鬟们了,粥棚四周还有几个玄甲士兵守着。
林之南看了看那些士兵身上的玄甲,又仰起脸看了看粥棚下挂着的那一只只白纸灯笼,原地高抬腿的动作逐渐慢了下来。
只见那一只只白灯笼在寒风里前后摇晃,白纸为底,黑笔写着一个个“林”字。
林之南的林。
刚才她还琢磨是哪家这么阔气呢,感情是自己家。
她瞅着那些灯笼,心情复杂。
这些灯笼,是镇国公府的白事灯笼,祭奠的,是一个月前殒命在南境边城宁阳城的平南王林霄一家。
一个月前,齐国南境边城宁阳城遭遇厄难,全城百姓无一人生还,其中包括了驻守南境十数年的平南王林霄及其王妃和年仅七岁的女儿南阳小郡主。
当然,这位年仅七岁的南阳小郡主,就是林之南本人。
平南王林霄,也就是林之南这辈子的爹,是镇国公林毅与当今圣上的表姑大长公主的独子,镇国公当年战功赫赫,几十年沙场征战落下一身伤病,于十年前因病去世,林霄由其母亲大长公主独自抚养长大,宁阳城之惨祸骇人听闻,平南王一家死无全尸,最后送回上京城的只有几件染血衣物。
据说遗物送回上京的那一天,上京下了入冬后的第一场雪,其后大雪就一直接连不断,仿佛上天都在哀悼这场滔天惨剧。
当然,林之南觉得这一切不过就是个巧合,以上京城的地理位置,大冬天的下雪再平常不过,要是换了六月飞雪那才叫稀奇;
况且若真存在那么有人情味的上天,又岂会眼睁睁看着宁阳城的惨祸发生?
所以说了,封建迷信不可取。
林之南领了自己的那份粥,找了一处避风的巷子坐下发呆,自家派的粥确实比前头几家要香,但这并未勾起她多少食欲,她捧着粥碗给手取暖,然后就听到巷子里两个流浪汉正笑嘻嘻地在那说话。
“要不怎么说是镇国公府,派的粥都比别家要稠。”
其中一个说。
那是,我家,有钱!
林之南在心里挺了挺胸。
“那可不,”
另一个啧啧,“听说是为了悼念平南王府,这粥棚会一直开上百日,整整一百天啊,阔气!”
是吧!就是阔气!
林之南默默点头。
“办个丧事就能派粥百天,你说这要是他家一直办丧事,我们是不是每天都能吃白食了?”
“你还别说,我听人讲,他家老夫人也快不行了。”
“男人死了,唯一的儿子也死了,孙女也没了,就剩个老婆子,这要换了我我也不活了哈哈哈。”
“……”
林之南扭过头,看向那两个人。
大概是她的目光太有存在感,说话那人转头看了过来,一见是个六七岁的小孩,立刻恶狠狠瞪了过来:“臭小子,看什么!找死啊!”
林之南没说话,又幽幽地看了他一眼,这才低下头喝了第一口粥。
天气严寒,才这短短一会儿,粥已经凉透了,喝到肚子里也是冰凉一片,反倒让胃有些难受反酸,林之南又想吐了。
自家的粥,不能吐,让人看见了指不定还以为里头不干净呢,忍住!
林之南努力吸气忍耐,突然感觉有人到了面前,她仰起脸,却见是刚刚瞪她那个流浪汉,他居高临下站在那儿,正斜觑着她手里还满满一碗的米粥。
“小孩,是不是吃不下了啊?”
他咧嘴笑出一口黑黄歪斜的牙,弯腰凑到了林之南面前,寒风都掩不住的浓郁酸臭味飘过来,林之南盯着近在咫尺的那口腐臭黑烂的牙,只感觉胃里更加翻腾。
流浪汉见她不吭声,一把夺过了她的粥碗,倒进嘴里三两口就喝了个精光,然后抹抹嘴满意地打了个臭烘烘的嗝儿。
“就是,小孩子哪儿吃得下这许多!”
另一个脸上有疤的流浪汉也劈手抢了旁边一个小孩的碗,那小孩跟林之南差不多大,当场大哭了起来。
“你们、你们太过分了!”
小孩的母亲颤抖着布满血痂的干裂嘴唇,“怎么连小孩的吃食都抢!”
“你这臭婆娘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抢了?啊?”
喝完粥的流浪汉瞪着眼睛把碗往地上一摔,哐一声,妇人抱着孩子一个哆嗦,缩到一旁再不敢说话。
“行了老弟,人家孤儿寡母的也不容易。”
黑黄牙见状扯了扯疤痕男,冲他使眼色。
疤痕男人愣了一下,却见黑黄牙一双眼睛上下打量那楚楚可怜的妇人,他立即醒悟过来,笑着搓了搓手:“谁说不是呢,年纪轻轻的,家里就没个男人照应了,真是可怜哟。”
这不就是经典的恶霸调戏良家妇女么?
林之南在后头默默看着这一出戏码,又看了看四周围。
不出所料,一干老弱病残也没人能出头,仅存的几个年轻人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很正常。
最好的处理方法,是把粥棚那儿的玄甲军护卫给喊过来。
她掸了掸衣摆,默默站起来准备往巷子外走,身后,流浪汉的叫嚣还在继续。
“怎么样婆娘,你不如跟了咱哥俩?咱们还能剩两口吃的给你和你的小杂种。”
“走开!别碰我!”
“别这么怕人嘛,我们也是为你着想不是?”
“你就瞧瞧镇国公府那老夫人……”
林之南往外走的脚步停住了。
“……想不开非要守寡养儿子,现在可好,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所以说,养儿子没用,还是早点找个男人依靠,不然——哎哟小兔崽子你敢咬我?!”
黑黄牙痛叫起来,他伸向妇人的手被妇人怀里的小孩死死咬住了。
“狗子!”
妇人惊呼。
“小杂种!!”
疤痕男怒了,抬起一脚就朝小孩蹬过去,妇人赶紧扑上去挡在小孩身前生生挨了那一脚,当即捂着肚子倒在地上抽搐着起不来了。
“娘!”
小孩松了牙,冲到母亲身边大哭。
“那边什么声音?”
另一边粥棚旁,负责守卫的玄甲军领头望向巷子处。
“莫不是流民又闹起来了,”
负责分粥的小丫鬟皱眉,“袁大人,您快带人去瞧瞧,别是有人被欺负了,先头别府派粥的时候就发生过这样的事儿,差点闹出了人命!”
玄甲军领头立刻点头,叫了另几个人同自己一起往巷子处快步跑去。
“臭娘们,敬酒不吃吃罚酒,今儿个爷爷就好好教教你们什么叫懂规矩!”
黑黄牙抬手狠狠一巴掌朝小孩扇了过去。
那粗大的手掌和狠厉的力道,仿佛要把小孩脆弱的脑袋从脖子上给生生拍飞出去。
玄甲军侍卫正是这时到的巷子口,见此情景立刻要上前呵斥,就在这时,哐的一声脆响,一只陶碗从天而降,正正砸中了黑黄牙后脑勺,碎得四分五裂。
黑黄牙当即一个趔趄,痛叫着捂住了后脑勺。
玄甲军领头袁武与其他人都是愣住,下意识抬头,周围原本都一脸麻木的流民们也都惊愕地仰起了脸。
衣衫破烂蓬头垢面的林之南不知何时坐在了巷子的围墙墙沿上,她手里举着另一个空碗,闭着一只眼睛朝黑黄牙比划,似乎正在对准方向。
黑黄牙缓过劲来,伸手到面前时看到满手的血,眼睛都红了,大吼着就冲向墙根,林之南不急不忙把手里剩下那个碗也丢了过去。
碗没有砸中,得了教训的黑黄牙挥胳膊打开了那个碗,但就是这一挥胳膊挡了视线的功夫,林之南已经朝着他的方向跳了下来,她挑的角度刁钻,膝盖正正对着黑黄牙的鼻子就撞了过去。
一个六七岁的瘦骨嶙峋的小孩的力气能有多大?那自然是无法与成年男人抗衡的。
但幼童的体重加上迎面撞击鼻梁骨的力道,却叫黑黄牙痛得眼前一黑仰面摔倒,这还不算,他倒地的同时,林之南抓着他的头发,利用自身的重量把他的后脑勺狠狠摁到了青石板的地上,咚的一声,黑黄牙后脑勺遭到二次重击,他两眼一翻,抽搐了几下,再受不住地晕了过去。
这时,剩下那个疤痕男突然冲上来一拳朝林之南后背砸去,林之南此刻还坐在黑黄牙身上,看不到身后情景,巷子口看呆了的袁武一惊,下意识喊了一声:“小心后头!”
说着,他摸向腰侧,取了两枚飞镖抬手要丢出去。
但林之南的反应比他想得快,她连头都没回,弯腰侧身从黑黄牙的身上滚下来,疤痕男挥拳打了个空本就重心不稳,林之南滚到地上的同时一脚铲向疤痕男的脚,疤痕男被绊倒狠狠砸在了黑黄牙身上。
黑黄牙原本已经晕过去了,这一下狠砸却叫他猛抽了口气又给痛醒了过来,疤痕男怒不可遏地要从黑黄牙身上爬起来,刚抬头,脖子却忽然一凉,跟着就是一股刺痛。
他身体僵住,眼珠颤抖着往下挪,就见一只脏兮兮的小手捏着一块陶碗碎片正抵在他喉头。
碎片破口锋利,已划破了他的皮肤,有血水顺着伤口往外冒。
他顺着那只小手看向身后,林之南满脸泥灰,乱蓬蓬的头发间,一双眼睛轻轻弯着,正看他。
疤痕男双腿发软,差点再跌回去。
袁武被林之南的一系列动作给惊到,愣了好一会儿才猛然回神,喊了一句:“住手!”
倒不是为了偏袒那流浪汉,只是他不想一个小孩手上染血。
林之南仍然捏着陶片没有动,倒是疤痕男满脸惊慌:“大人救命!这小孩是疯子!”
“闭嘴。”
袁武冷冷瞪他一眼,然后转脸看林之南,他的目光落在林之南捏着陶片的手上,那只已被冻得紫红发肿的小手也被锋利的陶片割破了,正有血珠在往下滴。
他蹲到林之南面前,看着她放缓了声音:“孩子,我们是镇国公府的侍卫,后头就交给我们可好?”
林之南仰脸看他,摇头:“不好。”
袁武愣了下,不是因为那干脆利落的拒绝,而是被这个孩子的声音给怔住,这孩子的嗓音又粗又哑,全然不似一般孩童的清脆,听着怪叫人难受的。
袁武看了看林之南破旧脏乱的衣服头发,瘦得已经凹下去的脸颊,心底有些酸楚,他耐心问:“那你想如何?”
林之南用空闲的手指了指黑黄牙和疤痕男,说:“他们吃下去的,得都吐出来。”
袁武一怔,有了猜测:“是不是他们抢了你的吃食?”
他笑道:“无妨的,我让人再给你拿两个馒头吃,好不好?”
这已经完全是在哄孩子的语气了。
“不好。”
林之南仰脸看他,“他们辱骂你们老夫人,不配吃你们给的食物。”
袁武脸上笑意骤然消失,一股森冷寒意自他的身周弥漫,他缓缓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向那两个流浪汉。
巷子里传来一声声惨叫求饶声,聚在附近的流民有几个小心翼翼地探头朝里张望,又很快缩回来,脸上的表情都是又解气又惊恐。
林之南坐在粥棚后的小板凳上被一个小丫鬟拉着给手掌上药,她另一只手拿着个热腾腾的馒头,一边接受数落,一边慢吞吞啃着馒头。
食欲依旧是不存在的,但是低头啃馒头总比傻乎乎地坐着被人数落有面子,至少没那么尴尬。
“你这小孩也真是胆子大,”
小丫鬟给她包好了纱布,指头一戳她脑门,“多危险啊,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听到没?”
这丫鬟看着也就十四五岁大小,脸庞圆圆的,眼睛也挺大,一手叉腰站在林之南面前,很有气势。
林之南被戳地脑袋往后一仰,嘴里馒头还没咽下去,就鼓着腮帮子懵懵地看她,小丫鬟跟她对视上,没忍住扑哧笑了。
这时巷子里小跑出来个玄甲军侍卫,对着站在小丫鬟旁边的袁武报告:“老大,那俩人吐黄水了,老叶说差不多了,再打该出人命了。”
袁武冷哼了一声,点了点头,手一挥:“丢去衙门门口。”
侍卫领命匆匆离开。
小丫鬟狠狠唾了一口:“打死最好!这些个腌臜泼皮,领着我们的吃食居然还在背后嚼舌头侮辱我们老夫人,迟早遭报应!”
林之南捧着馒头用力点头。
袁武看她有趣,问了一句:“你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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