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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臣也想娶小公主(五点零九)


来到面馆,小二端了两碗小面上桌,辛玥不喜食辣,见面里有胡椒和红色的茱萸,有些迟疑。
顾啸递给辛玥筷子,兴高采烈地道,“这小面很好吃,三公主快尝尝。”
说着自己大口吃起来,辛玥见顾啸吃得香,也不想扫了兴致,硬着头皮吃了一口。
辣味直冲鼻子,她咳嗽不止,忍不住拿起一旁的青团,塞了一大口。
顾啸见她如此,忙让小二上了一壶茶,“西南百姓多食辣,很多吃食都会放茱萸调味,三公主食不得辣,会错过很多美食的。”
辛玥知道顾啸是好心,想把自己认为好吃的东西分享给她,但她从小不吃辣,就是这碗小面再好吃,于她而言,也不如油纸包里的青团。
只是她看着顾啸期盼的眼神,不忍他失望,忍耐着又吃了两口,辣得她连灌了两杯茶。
“这小面很好吃,就是有些太辣了。顾将军可否容我慢慢适应。”
顾啸又给辛玥倒了一杯茶,“吃不了辣就不吃了,嗯……我想了想,除了辣,我们那里还有很多别的吃食,也很好吃的。”
辛玥点点头,放下筷子。
顾啸两口将自己的面吃完,又拿过辛玥的吃完,“不能浪费这么好吃的食物。”
吃完面,顾啸拉起辛玥,“我都打听好了,东大街有社戏,我们去看吧。”
辛玥跟着顾啸到了东大街,在街口的庙台前,已等候了许多人,乌泱泱的人头攒动,顾啸要拉着辛玥往前走,辛玥却拉住了顾啸。
来得晚了就该站在后面,若是晚来之人都靠着身材魁梧往前挤,那岂不是对花费时辰等候的人太不公平了。
“站在这里也能看见,看社戏看的是意境,不用连台上之人的面貌都看清。”
顾啸道:“也是,我可能是习惯了看戏坐在第一排,这样看社戏,也别有一番滋味。”
是啊,重点不是看戏,而是和谁看,哪怕什么都看不见,能这样和心爱之人待在一处,他也很满足。
辛玥打趣道:“顾将军比这些人都高,就应该站在最后,否则你身后的人即使踮脚都看不见呢。”
顾啸哈哈笑了两声,“胡说,庙台这样高,我挡不住他们的。”
言语间,庙台上有了动静,一个有着黑长胡子的老生,背上插着四张旗,手握长枪,一上场就连续翻了几个跟头,众人纷纷喝采。
接着又上来一个白脸武将,同老生打在一处。
就在庙台上打得正热闹的时候,顾啸突然神色严肃地对她耳语,“我身后有人盯着,不知要做什么,你在原地等我,我很快回来。”
上次出来就有人跟着,这次又有人,她不由问道:“顾将军可是在上京得罪了什么人?”
顾啸道:“顾家得罪的人多了,三公主别怕,我去去就回。”
是啊,顾家树大招风,就连父皇都想要利用她除去顾啸,就更别说其他人了。
但她知道,人绝不是父皇派来的,顾啸若有个三长两短,顾老将军不会善罢甘休,且顾家军只听令于顾家家主,不听皇命,恐引起反叛。
父皇即便要除去顾家,也是徐徐图之,比如利用她,不会如此激进。
那要害顾啸的人是谁呢?辛玥想不出,朝堂风云诡谲,其中利益纠葛,也是她无法知晓的。
辛玥拉住顾啸,“小心。”
顾啸笑道:“放心,应该只是来找我谈事的。自来了上京,我和父亲不愿趟朝堂争斗和夺嫡的浑水,来人皆闭门不见,许是因此,才找了这个时机来见我。”
原是如此,辛玥松了口气,“好,我等你。”
顾啸离开后,辛玥始终提着心,庙台上演了些什么,她根本没看进去。
时辰一点点过去,眼看戏台上的戏就要演完了,顾啸还没回来,她四处张望,希望能看到顾啸的身影。
戏台上对唱的黑白武生,一言不合就动起武来,舞动着红缨枪你来我往,好不精彩。
观戏百姓大声叫好,辛玥却愈加心神不宁,双手握在一处,越握越紧,生怕顾啸出了什么事。
就在她担忧之际,胳膊忽然被人拽了一下,她刚要回头,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别回头,恐有人对公主不利。公主一直往宫门口走,臣会在公主身后保护。”
是张重渡的声音。
辛玥点点头,她依着张重渡所言,走出人群,走上了回宫的路。
只是,要从这处庙台回宫,就要经过一条人烟稀少的小街。
辛玥刚走进街巷,忽感身后传出响动,回头看去,只见一戴着帷帽的黑衣男子同五名蒙面黑衣人打在一处。
男子面容虽被帷帽的黑色轻纱遮住,但她知道,此人定然就是张重渡。
“三公主,快回宫!”张重渡大喊。
辛玥只知张重渡会武功,不知他武功高低,理智告诉她赶快跑,可她的腿却定在原地,紧紧盯着那些黑衣人不断砍向张重渡的刀。
“别让她跑了!”
话音一落,一黑衣人从厮斗中跳出来,跑向她。
张重渡转身,从腰间拔出短刀扔向黑衣人。
短刀刺中黑衣人后勃颈,立刻口吐鲜血,倒地身亡。
“快跑!”张重渡大喊。
辛玥被吓坏了,转身就跑。
可是还没跑几步,面前突然又多了三个黑衣人。
“绑起来!”
张重渡听到声音,回头一看,当机立断,两步来到辛玥身边,搂住她的腰,脚下一点,施展轻功,带着辛玥飞上一旁的矮屋檐,顺着屋顶,一路飞奔。
就在张重渡靠近她的一瞬,木松香扑鼻而来,辛玥有些失神,但也只是瞬间,眼下这情形,容不得她多想。
黑衣人见此,跟着追了上来。
辛玥不会武,是个拖累,可那黑衣人中显然有武功高强者,眼看着有一黑衣人步履快速,紧追在他们身后,不过几步之遥。
带着辛玥施展轻功太消耗内力,张重渡找准时机跳下屋顶,就在此时,那黑衣人脚下轻点瓦片,手中长剑在半空中直直向张重渡刺过来。
“小心!”辛玥大喊!
张重渡本可以躲过这一剑,但他搂着辛玥,内力又耗损过多,躲闪不及,黑衣人的长剑刺破张重渡腰间,鲜血很快渗出来。
张重渡搂着辛玥双脚落地,让她站稳后,才一把推开她,“快跑!别管我!”
话音落,其他黑衣人便追了上来,张重渡喊道:“快跑!快!”
自己则紧握长剑,迎着黑衣人,立在原地。
眼看黑衣人就要冲向他,霎时出现五六个蒙面人挡在了张重渡面前。
领头的蒙面人喊道:“公子,快走,这里交给我们。”
辛玥听见蒙面人的声音,瞬间愣住了!
她眼盲期间,耳力见长,且极为珍惜那段时光,那里的每一个人,每个声音,她都记得。
这称呼,这声音……
分明是展风!

张重渡一把拉住怔愣的辛玥, “我们走!”
辛玥任由张重渡拉着往前跑去,心却被重锤所击,脑中嗡嗡作响。
她绝不会听错。
世间之大, 声音相似者何止一二, 可连身边之人的声音都相似,未免有些太过巧合。
且方才张重渡身上的木松香,她更不会闻错。
答案呼之欲出,
张重渡就是傅公子!
如此说来, 他因何爱慕着自己, 也解释得通了。
只是他为何不愿与自己相认?
辛玥想不通, 她松开张重渡的手,拽着他的衣袖,停住了脚步, “张尚书, 我还不想回宫……”她看向张重渡腰间的伤口, “先处理你的伤口吧。”
“臣无碍,臣先送三公主回宫吧。公主放心,臣将您送至宫门守卫看见的地方就离开, 臣不会贸然出现让人误会的。”张重渡想重新牵起辛玥的手,却不敢了, 方才形势危急,眼下则是不妥了。
辛玥说不出什么感受,五味杂陈,乱七糟八,毫无头绪, 但她就是不想和张重渡分开,她还没决定, 究竟要不要戳穿他。
“我不想回宫。”辛玥语调严肃,好似生了气。
张重渡不明白,他方才可是豁出了性命救人,对方怎么连个好脸色都不给他呢。
莫非三公主是想去东街庙台处等顾啸?
张重渡也不知道是心伤还是腰伤,反正痛得他直不起身来。
既然如此,就依她吧。今日之事,原本也是自己的错,合该告诉她。
张重渡指着前面一家客栈,“三公主,我们就去那里吧,臣简单处理一下伤口便送您去东街庙台旁等顾将军。”
很显然张重渡是误会了,但辛玥并不想解释,“好,就依张尚书所言。”
只是几个时辰,张重渡却要了间上房。
房间由一面屏风分开,屏风前是桌案软塌,屏风后是床榻。
张重渡取下帷帽,“三公主可先休息片刻,臣去处理伤口。”
说完,张重渡就往屏风后走去,辛玥道:“我帮尚书上药吧。”
张重渡捂着伤口,脸色阴沉,“不必,只不过划破了外皮,伤势并不重,臣自己可以处理。”
“我记得初六那夜张尚书伤的是……”辛玥故意在他腰间,左看看右看看,“是左边吧,这次好像是右边,不过也没所谓,那夜我为张尚书上药包扎,张尚书上身可是未着寸缕,我该见的不该见的都见了,怎么?如今又要顾及礼数了?”
辛玥心里有气,说话自然带刺。
想起那时的情景,张重渡红了脸,“那夜形势所逼,是臣逾矩了,冒犯了三公主,还请三公主恕罪。”
腰间的伤虽说是小伤,但也是利剑所刺,且一直未上药,一直渗着血。
说话间,张重渡只觉得腰间剧痛,不由捂着伤口皱了眉头。
辛玥见状,哪里还顾得上生气,立刻上前扶住张重渡,“别逞强了,还是我给你上药吧。”
张重渡往后退一步,“臣心悦三公主,那夜臣以为三公主同臣是一样的心意,才让公主为臣上药,如今臣知晓三公主心里是别人,就不能再逾矩了。”
他额角不断跳动,“臣是自愿保护三公主,受伤也是活该,三公主不必过意不去。”
说完径直往屏风后走去。
辛玥哑了声,这人怎么说着说着还来气了,什么自愿什么活该,不就是吃顾啸的醋了嘛。
她坐到方桌旁,为自己倒一杯茶,想起眼盲时同张重渡相处的点滴,摇头轻笑。
老天究竟是给她开了多大一个玩笑,温和体贴的傅公子怎么能和严肃深沉的张重渡是一个人呢。
既然他们是一个人,究竟哪一个才是真的张重渡?
她所惦念的又是哪个人?
还是说,张重渡用一身朝服包裹住真实的自己,用刑部尚书的身份施展心中的抱负。
亦或是,只有在面对那时的“楚姑娘”时,他才是“傅公子”?
辛玥不由叹口气,她也对那时的傅公子隐瞒了真实身份,若说欺骗,她也一样。
但又不完全一样,若是她先认出,一定不会选择继续隐瞒。
辛玥鬼使神差地起身往屏风后走去,脚步声惹得张重渡回头,见是辛玥,忙拿起中衣穿上,不巧让一个物件掉落了出来。
“这是……”辛玥上前捡起,是个护身符,巴掌大的淡黄锦缎袋子,红绳子系口,摸着内里有些硬。
张重渡猛地从床上站起来,这护身符乃是辛玥为他求的,他一直贴身放着,想来是方才拿衣服时掉落了。
辛玥摸着护身符,觉得有些熟悉,很像是她去灵雁寺为傅公子求的,只是那时她眼盲,并不知护身符究竟为何模样。
“三公主,这是臣的东西。”张重渡伸手想将东西要回来。
辛玥闭上眼睛抚摸,她还记得求了这护身符后,曾长久地拿在手中默念着祝福之语,虽已是半年多前的事,但那段时日犹如昨日,仍是记忆犹新。
“这护身符,似乎和我求过的……”她的眼神锁住张重渡,想从他眸中看出妥协,可那双眼睛坚定如初。
她有些心凉,这人口上说着爱慕,又为何不肯相认?
果然,张重渡道:“这世间的护身符差不多都一个样式,三公主许是认错了。”张重渡双手手心向上,“还请三公主还给微臣。”
辛玥想起初六那日,她为张重渡上药时,也是脱了上衣,若那日她看见这护身符,是否还会选择在上元节同顾啸见面?
许是那日张重渡身着夜行衣,并没带在身上,他们二人,还真是阴差阳错。
辛玥笑了一下,将护身符放在张重渡手心,“张尚书的伤口包扎好了?”
张重渡收好护身符,转身将外衣穿上,“好了。三公主,今日之事,臣有话要说。”
两人坐在方桌案前,张重渡为辛玥添茶,袖口处的木松香气缓缓流入辛玥鼻中。
辛玥深吸一口气,慢慢回想着同张重渡的几次相遇。
黄粱寺第一次见面,是在香火气浓重的西偏殿。
揽月阁池塘,张重渡湿透了衣裳。
凤阳阁外相遇,张重渡周身皆是凤阳阁中特有的香薰气味。
初六那夜,张重渡受了重伤,浑身血腥。
送丹药那日,她的寝宫萦绕着安息香,而张重渡站得那样远。
刚下赐婚旨意那夜,她应该能闻到张重渡帕子上的气味,可竟然想不起来是否闻到过这木松气味,许是当时太过紧张和惧怕,而那帕子在她脸颊停留的时间又太过短暂。
这许多次,她都在不断错过认出他的时机。
轻叹一声,呷一口茶,“张尚书有什么话要说?”
张重渡立在桌前,作揖,“三公主,今日之事,是臣之过。”
辛玥不忍受了伤的张重渡还要站着回话,“张尚书坐下说吧。”
张重渡捂着伤口,坐在辛玥对面,“前几日臣去劝说五殿下放弃拉拢顾家,五殿下告诉臣,三公主已答应贤妃娘娘会劝说顾啸。可是以臣对顾家的了解,即使是公主劝说,顾啸也不会答应的。当时五殿下听了臣的分析,表示不会再拉拢顾家。谁知他竟然暗地里不止一次去拜访顾家父子,顾老将军皆以不在府中拒绝见面。”
“今日,五殿下知晓了三公主要同顾啸看社戏,特意前来寻你们。顾啸应是有所察觉,主动相见。臣预料到此次谈话并不会愉快,但没想到五皇子会以三公主的安危威胁顾啸。”
言语中,张重渡眸中皆是失望。
辛玥明白,张重渡如今支持的是五皇兄,但她也知道,五皇兄终究会让张重渡失望,而在不久之后整个大晟皇族都会让张重渡失望。
辛玥道:“五皇兄是想将我绑到顾啸面前,让顾啸答应吧。”她自嘲一笑,“活了十七个年头,头一回知道自己如此有用,如此重要。”
了解辛玥过往的张重渡心疼不已,他起身再为辛玥续茶,“三公主很重要,三公主乃是臣最重要的人。若臣是顾啸,被人以三公主的安危作为威胁,说不定真的会妥协。”
辛玥咬住嘴唇,胸腔被搅动,她抓住张重渡拿着茶壶的手腕,抬头看他,“我想向张尚书打听个人。”
张重渡忘了放茶壶,手停在半空,“三公主请说。”
“那日张尚书送来的青团是从清风居买的吧,还记得去年冬月,有一日张尚书在揽月阁池塘捞取姜统领的腰牌,我同张尚书一同用晚膳时,张尚书曾说过,喜欢那里的菜品,常去。张尚书可曾见过……”
辛玥不禁想起那日,她也曾这样问过张重渡,只是最终还是没问出口,但今日她偏要问,偏要听他要怎么回答。
“可曾见过一个来自西北肃城的侠士,姓傅。”
话说到一半,张重渡便猜到辛玥要问他什么,那日辛玥问了一半便不再问,没曾想今日还是问了。
“公主为何要找这位傅公子?”
辛玥轻轻一笑,不回答他的话,而是自说自话,“其实前几日我认出了他,但他却不肯认我。”
张重渡问道:“三公主是如何认出他的?”
辛玥还是不回答,继续问道:“张尚书,你说他为何不肯认我?”
张重渡心头一悸,他看着辛玥那质问的神情,立刻想到了什么。
为何辛玥会没头没脑给他说这些话,为什么会告诉他认出了傅公子?
莫非,辛玥已经认出了自己?
张重渡一阵慌乱,他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根本没想过辛玥会认出自己,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最重要的是,他还没想好,究竟要不要同辛玥相认,要不要将自己的身世告诉她。
郊外小院短短一月多的相处,他从初见的欣赏,到为其动容,再到情难自禁深陷其中,是人力无法控制的。
但那时他自知对辛玥了解不深,不敢贸然说出一切,如今半年已过,辛玥所历种种,他皆看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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