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好厉害!
恰在这时张氏抱着刚睡醒的香月进来,香秀跑过去,不知凑在香月耳边说了什么,惹得香月惊叫连连。
在这个时代若是哪家孩子犯了错,大人们采取的惩罚方式无非是打骂两种,像李檀昙这般罚站的,还正是第一次见。
站着嘛,人生来就会的本能,这有什么难的?
崔氏提着的心瞬间落到实处,只要婆婆不打孩子,其他的都尽随她去。
秤砣和榔头开始也如崔氏般不以为意,不就是站着嘛,这有什么难的!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不这么想了。
秤砣和榔头不明白,明明只是站着什么都不做,腿却酸得忍不住发抖,腰背也因为长时间紧绷挺直,发酸发痛,每当忍不住弯腰想要放松的时候,他奶总会一声怒喝。
“站直了!”
秤砣咬了咬牙又站直了身子,榔头却是想如往常般耍赖。
“再说一遍,站直了。”也幸得林家堂屋杂物多,李檀昙刚刚随手在地上捡一根竹枝,轻轻一挥便能发出“咻”“咻”的破空声。
榔头听见那声音,无法想象竹枝抽在自己身上的感觉,忍住腰酸背痛又贴着墙站直了身子。
李檀昙说要罚站一个时辰便不打算因为榔头年纪小而减少,那样不仅让他长不了教训,还会损害她自己的威信。
所以即使后头榔头哭得又是鼻涕又是泪的,也没让李檀昙松口不让他罚站,只是考虑到他的年纪,到底放了水。
“以后还偷不偷吃了?”
两人忙不迭答,“不偷了不偷了!”
“还抢不抢了?”
“不抢了不抢了!”
“还欺不欺负妹妹了?”
“不欺负了不欺负了!”
教训完秤砣和榔头时夜已经深了。
当然夜已经深了这个认知来自林家其他人,并非熬夜小达人李檀昙。
李檀昙看众人哈欠连天,想着他们白日忙了一日,晚上是得该好好休息,遂歇了问她昏倒后村中发生之事的想法,摆摆手让众人睡觉去了。
好容易得了话的林家人一听这话,纷纷趿着草鞋往外走。
“等等。”
正往外走的众人疑惑回头,“娘?还有何事?”
“洗完脚再去睡。”
李檀昙只恨自己年纪大了眼神还这么好,非要在昏黄的灯光中看见林家众人满是黑垢和死皮的脚脖子。
“哦。”好在经过晚饭前那一遭,林家人习惯了李檀昙突然的讲究。
林更生兄弟几人对于自家老娘突然的要求已经自以为然,老娘脑子不清明,常有些奇怪的要求,只要不过火,他们几个照做就是了。
待人走完,李檀昙也回到自己的房间。
李檀昙中午洗衣裳时,是这个她觉得旧那个她觉得脏,自个房里能洗都洗了,一个没刹住,连晚上睡觉被套都没留下。
看着油灯下打结成团的棉絮,李檀昙深觉后悔,人果然不该太勤快,好歹给自己留个套被床单啥的。
古代的棉被不如现代弹的那般规整,再加上林家的这床被子不知用了多久,若无个被套来兜住这些乱跑的棉花根本没法睡。
李檀昙关上下午打开通风的窗户,认真的思考自己今晚是盖这么个臭棉絮睡一晚,还是去找便宜女儿将就一晚。
算了,身体要紧。
现在已经入秋,白天的时候日头毒辣,但是晚间却更深露重温度低得很。
在生病和鼻子受苦两者之间,李檀昙决定还是委屈自己鼻子一晚吧,年纪大了,就是要注意保养,若是得了风寒,受苦受罪的还是自己。
她这把老骨头可不能生病!
林家共有正房三间,东西厢房各两间。
其中正房东边是她的卧房,西边住了大儿子林更生夫妻两个和香秀,中间做了一家人的堂屋,是寻常吃饭待客的地方。
东厢住了二儿子一家和大房的两个儿子,西厢两间房分别是三儿子林根有夫妻两人和女儿杏花的住处。
李檀昙小心的护着灯去灶房取了烘干的茜草根磨成细粉,这才用衣角兜着药粉往西厢去。
“娘?你怎么来了?”杏花都脱衣服睡下了,忽听得一阵笃笃敲门声,打开门一看却只见自家老娘一只手扯着衣角,一只手拿着灯,一脸生气的站在自己门外。
大晚上这是谁又惹她生气了?
“我房里的被子都洗了,今晚在你这睡一晚。”
杏花看了眼黑暗中晾衣裳的方向,想着她下晌回来时还滴水的衣裳,瞬间明白过来,“娘你快进来。”
李檀昙刚刚还觉得原身眼神好呢,哪知还没神气半个时辰就因为灯光昏暗,眼神不好,绊在张氏傍晚剁猪草没收的木板上。
好悬没把她自己的老腰扭成个麻花,才没摔倒。
不讲卫生这毛病还没改呢,就又出了个用了东西不收拾的臭毛病,怪不得院子中这么乱!
杏花的房间就如李檀昙所想的那般,乱得能堪比猪窝,不过好在,臭味尚且在她的忍受范围内。
瞧,林家人多能拉低她的下限,如今竟然只是味道不那么重的房间,李檀昙便觉得老欣慰了。
李檀昙折腾了一日,也懒得管臭不臭的了,好在刚刚被绊倒药粉没撒,她让杏花帮忙给额头上了药就倒头就睡。
原身啥都不好,但是这睡眠质量那真是顶呱呱,几乎倒头就睡,完全没有李檀昙从前失眠的烦恼。
第二日李檀昙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阳光从破碎的窗户中撒进来,将小小的房间照得亮堂堂。
出了房间门,一个人都没有,想是都下地干活去了,院子中只剩满院乱拉的鸡和圈里哼哼唧唧的小花猪。
没有表,李檀昙也不知现在具体几点了,看日头估摸着应是早上八九点左右。
“奶。”
李檀昙循着声音望去,只见香秀趴在二房的房门口怯怯的看着她,她身后站着露出半个脑袋的香月。
“怎么了?你们没随你爹娘去地里?”李檀昙走过去摸了摸香秀小姑娘细软的头发,香月的没摸,她嫌没洗头脏手。
两个小姑娘摇摇头。
日头这么大,这么小的孩子,还是待在家的好。
在原身没受伤前也是需要下地干活的,家中没人,两个小的没人看,五六岁的年纪也没人指望她们能干啥活,就铺一张麻布在田间地头的树下,让两个小的玩,一个夏天过去,两小孩被晒的黢黑,偏偏脸蛋通红,整个就是打了腮红的小煤球。
“吃饭了没?”
两个小姑娘继续摇头。
“走,奶给你们蒸鸡蛋吃。”林家的传统,除开农忙那几日,每天只吃早午两顿饭,至于晚饭?晚上睡觉又不干活,干啥吃饭浪费粮食?
李檀昙是理解不了这种苦行僧般的生活,人生不过吃喝二字,不能吃不能喝,那活着还有什么盼头?
昨晚她来灶房取药的时候特地将装粮食的箱子打开了来,现在灶房里米面都没少,除了大锅还剩些温水,锅碗也都还是原来的位置,显然林家众人没有吃早饭便去了地里干活。
干体力活不吃饭怎么成?
“真是个劳碌命!”
用大锅中的水简单的洗了头脸后,李檀昙边挽衣袖边吩咐自己的两个小尾巴。
“香秀香月帮奶去后头菜园里摘些茄子豆角,再拔些葱和蒜。”
“豆角和茄子摘嫩些的。”
有了吃蒸鸡蛋的话在前头,两个小姑娘积极得很,李檀昙话刚落,香秀和香月就不见了人影。
李檀昙打算做包子,既好吃,又方便携带。
林家是没肉的,李檀昙只能做素馅的,她油放得多,豆角加茄子炒出来味道倒也不赖,就是差了点辣味,要是要辣椒,味道能更上一层楼。
这见鬼的天盛朝还在不在地球还两说呢,而远在大洋彼岸的辣椒,她这辈子或许是再没机会见到了。
趁着蒸包子的功夫,李檀昙快速的拿出四个鸡蛋打散加水,再将蛋液分到三个小碗中,倒扣上一个盘子和包子一起蒸。
“呼!”累死个人!
新做好的包子又白又软,手一戳便是一个小窝窝。
“香秀香月拿碗筷,咱们吃饭!”
“唉!”
吃完饭,李檀昙将馒头和清水装好,挎着竹篮带香秀香月去地里送早饭。
现在李檀昙已经知道,林家大门就是不用锁的。林家的锁都被原身拿去锁粮食锁银子去了,再没有多余的来锁大门了。
寻常家中若是无人,就直接这般遮掩着就是,村中人来人往的,也不怕人来偷。
对此,李檀昙用自己的逻辑接受就是摆烂呗。反正家里没有值钱的东西,不怕人来偷。
三人一出门便迎面遇见一个牛车远远的走过来,牛车上堆着满当当的小麦,赶车的人是个满脸沧桑,佝偻着背的老人。
李檀昙正好走在路中间,见此往旁让了让,想叫牛车先过。
哪知那牛车却在她面前停了下来,赶车的老人见李檀昙挎着竹篮从院子里走出来,好一阵震惊,愣了半响才打招呼,
“林老嫂子,去地里啊?”
老嫂子???
自己什么尊容她昨天看伤口时暼见过,绝对没有眼前人黑瘦褶子多。
李檀昙看了眼对方那比老树皮褶还多的脸,瞪大了眼睛,这大爷看着比她还老吧?竟然叫她老嫂子!
“昂!”李檀昙连在记忆找找这位是谁都懒得,不冷不热的答应了一声,然后招呼后头的小尾巴,绕过牛车直接往前走。
“香秀香月,走!”
陈老汉看着李檀昙远去的背影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老头是怎么又惹着林老嫂子了?
明明那天,他陈家人没被吓着动手打人啊。
出了林家大门,绕过桂花树,就有一条通向河边的羊肠小道。
小道有些陡,李檀昙走这路时格外小心翼翼,就怕自己不小心一咕噜滚下坡去,来个伤上加伤。
倒是香秀香月两小的,不怕摔着,摘花薅草的,蹦蹦跳跳的就跑到了前面。
羡慕这个词,李檀昙已经说累了。
好不容易到了坡底,李檀昙才发现要过河。
这条河叫什么记忆中没有,大湾沟的村民们也只管它叫河,并没有特地给他取一个名字,李檀昙也入乡随俗的喊它河。
看着河上一根木头搭的桥,李檀昙犯了难。
她在想她过这桥时能坚持到什么时候才掉河里去?
她恐高啊,这独木桥她连踏都不敢踏上去好嘛!
“香秀香月,咱们走另外一条道。”刚刚那喊她老嫂子的老头能赶着牛车从河对岸过来,说明这条河上肯定还有其他桥。
都不用李檀昙再去扒拉她的记忆,香秀和香月欢快答应一声,就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而去。
奶今天一直没骂人不说,还给她们吃包子和蛋羹!两小姑娘如今已经不是那么怕李檀昙了。
河的另一端果然还有座石桥,这桥不知建了多久,建造石桥的石头上青苔丛生,看着就历史久远,沧桑得很。
桥不宽,刚好只够一辆牛车经过。但不管怎样,已经比刚刚的独木桥好很多。
石桥和独木桥相比,绕的路远了很多,等到了林家人割麦子的地头时,李檀昙头上已经出了细细密密的一层汗。
谢氏远远看见挎着大竹篮,扯着香秀香月的李檀昙,大嗓门的喊,“娘,你咋来了?”
“给你们送早饭。”这具身子还是虚,才走了这么点路,就累得气喘吁吁,看来往后得将运动安排上了。
要想活得久,不光营养得跟上,运动也不能少。
送饭?真是奇了,婆婆什么时候这么有闲心,竟然还会关心他们下地吃没吃饭?
“先停会,吃完再干。”李檀昙将竹篮放在地头的一颗树下,打开瓦罐,先一人给倒了一杯水。
林家人虽然满脑袋疑惑,身子倒是诚实得很,纷纷放下镰刀往树下来。
早晨下地时就喝了一碗清水,怎么能不饿?
“娘你竟然做了包子!”依旧是咋咋呼呼的谢氏。
“嗯,尝尝好不好吃。”李檀昙对谢氏笑笑。
谢氏的性子,原身觉得闹腾不稳重,李檀昙却觉得刚好,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就是要有这个年纪的朝气和开朗才好。
虽然年轻轻就成了婚,但这也并妨碍她保持这个年纪该有的天真。
谢氏看了一眼神色和蔼的婆婆,见她脸上并无不悦的神色,大着胆子率先拿了一个包子放在嘴里。
李檀昙并不觉得此举有何不妥,倒是崔氏皱眉看了眼笑得牙不见眼的谢氏。
“茄子豆角馅的?还用油炒过,好吃!”
“好吃就多吃些。”她想着干活下死力气,特地多做了些,足够几人吃了。
昨日是鸡蛋韭菜饼,今日是包子,崔氏忧心家中的粮食,但看婆婆兴致盎然,也不敢在这时坏了兴头,只沉默拿了四个包子递给香秀,
“去晒场,给你两个哥哥送去。”
“嗳。”
李檀昙看了眼自来到地里就蔫吧的香秀和板着脸的大儿媳,什么话都没说。
趁着几人吃早饭的功夫,李檀昙找了个有树荫的土坎坐下歇脚。
从林家的位置居高临下的往下看,只能看到一排排金黄的麦浪在山野见随风如破浪般晃动,一幅丰收景象,但真到了地里,所见又有不同。
远处到处充盈着丰收喜悦的金黄麦浪,到了近处却不是那么回事,只见地里麦子植株矮小,麦粒干瘪,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不仅是林家麦子营养不良,李檀昙打眼一看周围的也同样如此。
转念一想,也是正常,古代没有优良的粮种,也没有肥料,再加上耕作方式不够科学,庄稼自然也不能长得和现代那般饱满硕大。
只是这看着也太蔫吧了吧!这一亩地的产量能有五百斤吗?
李檀昙在观察四周,周围也有人在偷偷的看他。
王家的地紧挨着林家,今日正好两家干活的地撞上。远远看见李檀昙过来,王婆子就对自己媳妇们悄声说,
“昨日就有人说李氏醒了,当时我还不醒。你们是没看到当时她的样子,满脑袋的血,脸白得跟纸一样,马氏后头还说呢,当时摸着真像没气的死人似的了。”
王家大儿媳抻起腰,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走得东倒西歪的李檀昙,回道,“应是马氏年纪小,不经事,被吓着了吧,没气了咋能活,瞧她现在不好好的嘛。”
王家二媳妇插话,将话头转到田婆子身上来,“田家人都回黄杨村两日了吧,这得耽搁多少活计啊!”
庄户人看天吃饭,农忙这几日便是和老天爷抢时间,若是不能赶在下雨前将地里的麦子收回,一经雨泡,一年的成果可就全部泡了汤!
“能不回嘛!你们又不是没看到,林更生三兄弟当时差点把哪田婆子刮皮割肉生生嚼碎吃了,若不躲去黄杨村,还不知道该怎么闹呢!”
“一直躲着也不是个办法啊!这粮食都还在地里呢!”
“哪能一直不回来,我合计着是担心那李氏一口气上不来去了,林家去闹,这才避去黄杨村,这李氏醒了,田家自然回来了。”
“且等着吧,以李氏那泼赖性子,这事还有的闹呢。”
王家孙子今年已过了十六,正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时候,偏偏家里穷,便是农忙下死力气的时候,都只能吃个半饱。
每每下地干活他都会将裤腰带扎得紧紧的,以此来缓解肚中饥饿,他分神听着他娘和他奶的闲话,眼睛却死死盯住林更苗手中的吃食。
竟然是白面做的包子,王五看着林更有被李婶子逼着去河沟边洗了手,然后从竹篮里拿出个拳头大小的包子来。
那包子想是该出锅不久,不然怎会这般松软?手轻轻一捏就是一个窝窝。
“茄子豆角馅的。”
他听见了林三嫂的声音,用油炒过的茄子豆角是什么味道样王五想不出来,他家吃菜从来只用水煮的,茄子吸油,便是过年的时候,他奶也是舍不得用油去炒茄子的。
虽然想象不出来,但看林三哥吃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味道想是不错的!
“咕噜!咕噜!”
“奶,我也想吃吃茄子豆角包子。”
王五话刚落便挨了他奶一巴掌,“吃个屁,你家是有金山还是银山,禁得起又是白面又是油的吃?”
那边的话,王陈氏自然也听见了。
她恨恨的剜了一眼坐在不远处歇凉的李檀昙。
李氏这败家子,吃早饭就算了,竟吃的还是白面包子,就林家那家底,够她这般大手大脚吃几顿?
别是还没入冬,家就被吃空了!
到时候借粮食若敢借到自家头上,她可是要拿大扫把把她打出去的!
第12章
李檀昙并不知道王家人在后头嚼的舌根,她歇够了脚后就带着一个空的背篓往后头的山上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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