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这院子里,歇着的都是男人,忙活的都是女人。
大儿媳崔氏刚刚进了屋收拾了一堆脏衣裳,如今正蹲在井边搓洗。三儿媳张氏在剁猪草,唯一一个歇着的小儿媳妇谢氏,屁股还没坐稳呢,便被自家丈夫支使起来干活。
不管以前林家如何,往后她来当家就没有男人歇着当大爷,女人累死累活伺候他们的说法!
林更有都被骂懵了,她娘平日不是最见不得媳妇歇着吗?他也是为了媳妇不被骂才叫媳妇去帮忙的,怎么今日倒还叫出错来了!
“你歇你的。”李檀昙递给小儿媳一个放心的眼神。
在看到谢氏尚有些稚气未脱的脸时,又痛心疾首了起来,万恶的古代社会,18岁的小姑娘在现代还是个正奋战于书海中的小可怜呢!在这不仅做了别人家的儿媳妇,还要天天被恶婆婆骂,简直作孽!
“啊?”谢氏呆愣愣的看着对着自己丈夫一顿输出的婆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今儿个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一波的李檀昙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崩人设了。
不过她也不在乎,也不知道她还会在这个时代活多久,总不能一直带着原身的面具一直活下去吧,那得多累,索性就适当的做自己,只要不太过于离经叛道谁又能说她什么?
“饭好了,吃饭吧!”
杏花清脆的声音打破了院子中有些诡异的气氛,油脂煎炸过蛋液的香气刹时充满整个小院。
“好香!”
秤砣和榔头从角落冲出来,伸手就想去抓杏花手上的韭菜鸡蛋饼。
李檀昙看着两人比午时仿佛还要脏些的手,眉头狠狠一跳。
“住手!”一声厉喝,总算在两人的手即将要接触到装饼的竹筐前紧急叫停。
“去!洗手,洗不干净不许吃饭!”
“看什么看,所有人都给我去洗!洗干净了再过来吃饭!”
李檀昙是真想做个岁月静好,恬静淡泊的老太太的。
哪知林家众人的种种行为总在她雷区蹦跶,逼得她不得不步了原身后尘,原地化身咆哮帝马先生。
林家众人在李檀昙的紧盯下个个乖觉的打水洗手,李檀昙进屋帮着杏花摆上饭,出门一看,只见院子里大的小的排排蹲在井边洗手,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手洗了,头脸也别忘了。”
“嗳!”
等全家洗干净坐在桌前时,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李檀昙让杏花把油灯点燃。
昏黄的煤油灯只能照亮饭桌这巴掌大的地方,李檀昙眨了几下眼才适应煤油灯微弱的光。
“吃饭吧!”洗了一下午衣裳又打扫了院子,中午吃的那点东西早就消化殆尽,她早饿了。
桌上只有一筐还散发着热气的韭菜鸡蛋饼和一大盆南瓜汤,看着有些简陋,但李檀昙半点不嫌弃。
年纪大的人消化都不是很好,所以她就只拿了两张饼再给自己盛了一碗南瓜汤。
杏花的手艺确实比她好许多,烙的饼外壳酥脆内里松软,淡淡的鸡蛋香气混合着韭菜的辛辣别有一番风味。
菜园中的老南瓜也极适合煮汤,炖煮的时间够长,瓜瓤被煮的烂烂的,轻轻一抿便化在嘴中,南瓜汤虽清淡,但有股淡淡的清甜,刚好适合用来解鸡蛋饼的腻。
“你们怎么不吃?”李檀昙吃着吃着突然发现不对,只见桌上的人都不动筷,只满脸渴望的盯着她瞧,便是连闹腾的秤砣和榔头都安静如鸡。
李檀昙直觉这又是原身搞出的幺蛾子。
她早晨醒后便接受了原身所有的记忆,但是48年的记忆那么长!她哪有时间挨个看原身今天和东家扯皮明天和西家干架的记忆?一般都是遇见事了,再从庞大的记忆库中往外扒拉,直到扒拉出有用的信息为止。
这次同样如此。
很快,知道真相的李檀昙沉默了,因为在林家实行的是分餐制。
在物资不丰时,按照需要付出劳动的多少来分配粮食,这点她可以理解,甚至印象中她奶奶辈在家里穷困时也这样做过。
但是原身不一样,她的分配完全是按照自己的喜好来!
什么劳动量不劳动量的,在她那都是放屁!
大儿子以后要给她养老多分点,二儿子三儿子是身上掉下来的肉分得的分量也不能少,两个孙子是她心头肉可不能饿着!
至于三个媳妇两个孙女?不值钱的赔钱货们,吊着命不饿死就好了,那有多余的粮食给她们吃?
全家也就杏花这个亲身女儿能得原身几分宠爱,不过便是如此,她分得的饭菜也不过够吃个半饱罢了。
怪不得这个家的几个媳妇孙女一个赛一个瘦,感情全是她饿出来的!
真是做孽!
李檀昙看着筐里的饼子,她下午备的材料多,但是林家的人更多,若真要敞开肚皮吃,再来两筐也不够的。
“筷子给我。”
杏花不明所以,但还是将手中的筷子给了李檀昙。
李檀昙用杏花还未用过的筷子给三个媳妇一个女儿和两个孙女各夹了一块饼,然后淡定的坐下,指着桌上的晚饭道,“吃吧。”
转头又对二儿媳张氏说,“香月的你给她留着,等孩子醒了热热再给她吃。”
香月就是下晌被杏花背回来的另一位小女娃,她一睡睡一下午,吃饭时让二儿媳去看了,还没醒。
记忆中这个孙女好似身子不好,身子比别的孩子要虚弱得多。
李谭昙给家中的女眷夹饼是有原因的,按之前的记忆,就是她放口让家中的媳妇孙女放开了吃,她们也是不敢的,李檀昙索性给她们先分了,后头要不要继续吃全看自己。
坐在黑暗中的小老太太语气有多云淡风轻,林家众人就有多震惊,特别是三个媳妇,她们从没想过有招一日能得婆婆的亲自夹菜,而且是一整个鸡蛋饼这么多!
榔头见此却不干了,他向来得宠,家里但凡有好吃的都是先紧着他和哥哥来,什么时候得这番冷遇过?
他咻的从板凳上站起,伸着胳膊乱抓,又蹦又跳像个疯猴子。
“奶,我也要,我也要吃饼!”
李檀昙看着撒泼的榔头,眉头皱得能夹把蚊子夹死,冷声道,“桌上这么多你不会自己夹?”
人品不好,脑子还不好使!
榔头一怔,然后飞快的拿起筷子夹住一块饼,狼吞虎咽便望嘴里塞,秤砣紧随其后,一时间饭桌上都是他两吧唧嘴的声音。
李檀昙被这声音磨得额头上的皱纹都深了几分,
“吃饭再吧唧嘴就别吃了!”
声落,饭桌上的声音果然小了下来。
和李檀昙记忆中的一样,林家的饭桌比那真刀真枪拼斗的战场还要激烈些。
男人们筷子飞舞,女人们却只敢低头吃碗中的食物,个个低眉顺眼怂得不行,重要的她们还要时不时偷瞧李檀昙一眼,活像李檀昙拿了大棒子,随时砸下去不让她们吃似的。
李檀昙看得心梗,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索性端着自己的碗去了院子中吃。
眼不见心不烦!
屋子里暗得看不见人影,外头却还尚有一丝天光。
世界终于清净了。
此时天边已经没了云,远处起伏的山岚只能看见个黑漆漆的剪影,墨蓝色的天空透着一抹天青,鸟儿早已归巢不再歌唱,天地万物都安静了下来,只偶尔隐约闻得几声村人的说话声。
“呼!”
果然美景能治愈心情。
那知,刚清净没一会,身后的堂屋又闹了起来,李檀昙听着后头孩子的哭闹声和大人的斥责声,脑门上的青筋不受控制的跳了又跳。
再在这种环境中生活下去,她不说再活二三十年怕是十年都够呛!
为了自己的老心脏不被孩子尖利的哭声再刺激,李檀昙觉得自己该进屋呵斥一声。
以她的威名,只要她出场,堂屋中不论是谁都肯定立马乖得像只小猫。
但这关她什么事?她刚刚给女眷们分饼的这个举动,已经大大满足了她那翻涌的怜悯之心。
等那点子怜悯褪去,如今她这个老太太的心比女娲补天的石头还硬!
吃个饭都掐起来,是个人才。她惹得起,但懒得惹,儿女自有儿孙福,她一个老年人管这么多做什么,浪费老人家精力!
李檀昙想了想,端起碗往门口又挪了挪,直接坐到了大门口。
嗯,这还能闻到桂花香!
除了担心大门掉下来外,是个好地方!
李檀昙百无聊赖的转着自己手里的筷子玩,待堂屋动静小了才端着早就空了的碗进屋。
这会林家其他人早就吃完了饭,李檀昙一进屋便看见泪汪汪一脸可怜相的香秀和她旁边得意洋洋的榔头。
榔头手里拿着半块饼子,边吃边挑衅的看着香秀,一副欠打相。
香秀被抢了饼子,本就伤心,看见李檀昙进屋,眼中的眼泪掉得更凶了。
香秀今年不过六岁,还是个极容易相信和依赖别人散发善意的年纪,她想起今日奶不仅没像往日般打骂自己,还笑眯眯的给自己饼子吃,下意识的就想亲近她。
李檀昙下午逗小动物似的行为让小姑娘有了奶奶站在自己身后的错觉,原本习惯了兄长欺负的香秀看着李檀昙却突然真心觉得委屈了起来。
二哥明明吃了许多饼子,却还要抢她的。
原身现在年纪虽然大了,但年轻时可实打实是个美人,林家人继承了她的美貌,个顶个的都长得不错。
香秀虽然瘦,但小姑娘五官好看,乖巧又安静,不属于李檀昙划分的熊孩子范畴中,李檀昙心中还是挺喜欢的。
此时香秀便拿她那大眼睛委屈巴巴的看着她,边看黑亮的眼中还能边溢出晶莹的泪珠。小姑娘就像刚出生却将要被主人遗弃的小奶猫,正努力喵喵叫引起主人的注意。
香秀虽不像小奶猫那般喵喵叫,但是二者想要表达的意思是一样的。
就,有点顶不住。
对于欺负妹妹这件事,榔头做得多了,早就驾轻就熟。他知道,只要自己不过分,爹娘就不会打骂于自己。
“赔钱货!”不值钱的臭丫头,怎么配吃鸡蛋白面做的吃食?
志得意满的榔头满足的啃着从香秀那抢来的鸡蛋饼,忽觉得耳朵传来一阵剧痛。
“嗷!痛!”
榔头转头一看,只见他奶黑着脸,面无表情的盯着他,声音冷凝的开口。
“把香秀的饼子还给她。”
中午偷吃诬赖亲娘,晚上抢比他小好几岁妹妹的食物,这便宜孙子再不好生教育,长大后很可能就一危害乡里的祸患。
祸害他自个倒还行,就怕惹出祸事来波及林家,波及她这个老人家!
李檀昙原只是想和林家搭伙过日子,她坚信自己脑子里的知识转化成钱银能供自己过一个富足的晚年,但看见榔头的做派她却不这般认为了。
照这个便宜孙子的品行,她老人家被不孝子孙连累晚年凄惨的可能性很小,但不是不可能!
为了堵住这个不可能,改造林家众人成为五讲四美三观正确的天盛好百姓就很有必要了。李檀昙将此事郑重的放在心上,凡是有潜在威胁她人身安全的都是大事!
不过这些都是以后的事儿,如今且先教训榔头这个小脏孩再说。
进了榔头口袋的东西就没有再拿出去的道理,榔头那不甚聪明的脑子想不通,奶奶今日为何异常的帮香秀那个臭丫头说话,但是惯性思维告诉他,这会再不做什么,自己今晚怕是难逃一顿打。
李檀昙只觉得手上传来一大股拉扯感,仔细一看竟是榔头生生将自己的耳朵从她手中扯了出去。
再然后就是传统保留项目了。
躺地,打滚,嚎叫,动作连贯,一气呵成,还有些眼熟。
仔细看来,这不是原身常使的伎俩吗?
好家伙,刚洗干净的小孩,只保持了一顿饭的时间,便又变成了泥孩。
“娘,榔头还是个孩子……”崔氏求情的话还未开口就被婆婆一个瞪眼吓得住了嘴。
女儿被儿子抢了吃食哭闹她不管,儿子没理闹三分她倒是心疼上了,这心真是偏得没了边。
大儿媳越是这般,李檀昙还就越想将榔头这臭毛病掰回来。
李檀昙也不打骂榔头,只是从他手上一把抢回了蛋饼塞在香秀手里,小孩子的力气再大,怎么又比得成年人,原身更是常干农活,手上的劲不小。
榔头失了蛋饼,哭闹得更凶,李檀昙好整以暇的拖了板凳过来,翘着腿看他将自己滚成一个陀螺。
他的哭声又尖又利,房顶都差点被他刺穿,堂屋中除了老大两口子,其他人也无不皱紧了眉头,甚至连睡在厢房的香月都被哭声吵醒,。
“哇哇哇,娘!”
张氏听见香月的声音,顾不上堂屋的闹剧,赶忙起身去看女儿。
林更生看着满地的打滚的儿子,脸黑得如浓墨一般,两个儿子平日里被他娘和媳妇宠得不像样,平日里但凡他说一两句都会这两人撅回来,正好今日他娘狠得下心教训,他非得把榔头这稍有不顺便满地打滚的毛病纠回来,“娘……”
李檀昙斜睨着弓着背的大儿子,以为他要说情,皱紧了眉头颇有些看不上他,“怎么?这就心疼上了?”
“谎话连篇,欺压亲生妹子,整日偷鸡撵狗,正事不见他干一件,坏事倒是一件不落,我告诉你林更生,你这儿子再不教就要烂到骨子里了!”
林更生哪里是这个意思,知他娘误会,赶紧解释,嘴却笨得很,支支吾吾半日只憋出句,“娘教训得好,娘继续。”
话一出,惹得一旁的崔氏狠狠拧了一把他的胳膊,哪有这么当爹的,婆婆有疯病,榔头落在她手上能得好?
自己生的儿子自己疼。崔氏急得不行,却不敢动作,就怕再惹了婆婆。
油灯照亮的地方小,李檀昙没看见老大两口子的小动作,只是将油灯移动到桌边,照亮榔头打滚的那片地方。
来吧,光和舞台都给你,继续发挥。
她倒是要看看这小子能滚出什么花来。
做为林家最受宠的小孙子,榔头往日只要往地上一滚,再没什么解决不了的,但今日却是有些反常,他只觉得自己滚得头晕眼花,嗓子也嚎哑了,他娘和他奶也没如往常般来哄他。
榔头偷偷抬眼,却见自家奶奶闲适的坐在长凳上,脸上一丝无奈心疼都没有,倒是一副看耍猴戏的神情。
看他停下,他奶还问,“滚啊,你怎么不滚了?”
李檀昙的声音温和,但榔头无端的感受到了危险,知道撒泼这招不管用,他麻利的从地上爬起来,冲到李檀昙的脚边,企图抱大腿撒娇。
李檀昙可不会让他那脏手碰自己,她抓住榔头的后衣领,不管他的争扎跟抓只小鸡崽似的放到屋角。
“贴着墙站直了!”
榔头嘴撅得都能挂油壶,不敢反抗,只敢拿眼去瞧李檀昙脸色,看她确实没有半分松动劲,只得按照李檀昙所说的做。
“我且与你说说你今日所犯之事,首先未经首肯偷吃馒头,就算是家中的馒头也算偷窃。其二被发现后诬陷亲娘,晚间吃饭抢夺香秀蛋饼,欺负妹妹为不仁不敬,我罚你面壁思过一个时辰可有异议?”
榔头根本听不懂什么不仁不敬,只知道他奶现在神色严肃,自己不能触霉头,蔫蔫的答应了。
李檀昙也不管眼前的小脏孩听得一知半解,她没养过孩子,也没专门学过教育专业,教训榔头全凭自己曾经训自家狗子的经验。
寻狗嘛,要领就是在它犯错时教训,让它长记性记住这事是错误的,只有对错误的事有了认知,下次再做这事它才会斟酌会犹豫。
次数多了后,坏习惯自然就改过来了。
自小被放养的八九岁小孩,三观还未完全形成还处在刚建立的时候,还可以教。
“还有你,过来。”李檀昙眼神一凝,突然将目光转向躲在崔氏身后的秤砣身上。
惩罚人这种事怎么能漏掉主犯呢?
秤砣一边看热闹一边庆幸自己刚刚没抢过榔头,不然现在被奶教训的就是自己了,哪知他心还未放下,就被点了名。
“奶,我可没抢香秀饼子!”他想抢来着,但不如榔头年纪小会哭,没抢过。
“你是没抢你妹妹饼子,但中午偷吃诬赖之事莫是被你忘了?”
于是乎,在李檀昙的威逼之下,兄弟二人一大一小,一高一矮,排排站在墙角,看着还算这么回事。
李檀昙自诩文明人,若非惹急了,不干那动手打人的事,事上教训人方式千千万,除开武力,有的是方法让这兄弟两吃教训。
“站直了!”
秤砣和榔头原本放松的身子又站直了。
堂屋里静得针落可闻,个个瞪大了眼看李檀昙训孙子,其他人的想法不一,但香秀眼中的崇拜几乎都有要化成了实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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