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崔氏第一次来自家县里摆的地方,她羡慕的看着旁边摆摊的商贩。
在此处摆摊多有面子,赚的银钱多,迎来送往的也都是城里人。这城里人就是和乡下整日下地的泥腿子不一般,穿的衣裳干净,说话也文雅,花银钱买了摊主的东西竟还会道谢,不像村里的村民们为着一丁点事能吵得将家里的房顶都掀了。
李檀昙知道三房摆摊的地方还是之前摆的地方,她带着一路东张西望的崔氏轻车熟路的来到摊子附近,果然见摊前的客人少了许多。
这摊子是她一手开起来的,这个时间点虽过了饭点,不过江上仍不断有商船靠岸,在此中转的商人们会趁此时间买些吃食,往日这个时间,林家摊子前的客人也是不少的,可如今林家的摊子前的客人至多有往日的七成。
“人好多!”自家摊子前的人比附近几个卖吃食摊子上的人都多得多!
崔氏不知内情,只看到忙个不停的三房夫妻两,脸上的艳羡之色显而易见。
李檀昙并不上前去,而是转身往一边而去。
就在林家不远处的地方,有个同样生意不错的摊子,甚至仔细看,他家的生意比林家还要更好。
这想必就是那家盗版饼摊了。
崔氏见婆婆转身就走,顾不得和林更有和谢氏打招呼,便跟随着李檀昙往西边而去。
“这家摊子卖的什么?人怎这么多?”她刚以为自家摊子前人已经够多了,却不想这家人更夸张,人群已经将摊子淹没,远远的看过去,只能看到攒动的人头和摊主几乎要快出残影的手臂。
李檀昙暼了眼崔氏,答,“卖的煎饼果子。”
嗯?煎饼果子?自家在县里的摊子买饼不就是叫这个名儿吗?
所以这家就是抢自家生意的摊子?
说完后,李檀昙就亲眼看见崔氏面上的表情从好奇迅速的变成了厌恶,情绪变动之快堪比川剧变脸。
“去,给我买一份他家的饼来。”
“娘,这家人抢咱们家生意,做什么还去照顾他的生意?” 崔氏愤愤不平,眉毛皱得能夹死蚊子。
“让你去就去。”
崔氏不太乐意,她拿着钱一步三摇的走向摊子,越走越来气,她到底是哪个不要脸皮的人,仿自家的煎饼果子抢自家生意!
这张家的饼摊前人是真多,不过崔氏常年下地劳作,手头上的力气自是不小,稍微使了些气力便很容易的挤到了摊子前。
“来一个加肉的煎饼果子!”
崔氏说完,看见面前之人却愣住了。
这不是自己亲妹妹翠云的婆婆和大嫂吗?
所以抢自家生意的人竟是自己妹妹的婆家?
崔氏此刻脑子空白一片,周遭客人们买饼的声音仿佛化成一个个分量十足的锤子朝自己砸来。
抢自家生意的是她的娘家亲戚,崔氏无法想象家里的人知道这个真相后该如何想自己。
他们会不会以为是她故意将做饼的事透露给娘家人的?会不会以为抢家里生意的事也有她的手脚?
……她前些日子才回过娘家,三个媳妇中也只有她的娘家人来过家里。
她完了!
“客官拿好,诚惠十文!”崔氏被手中热呼呼的饼烫回了神,这个摊子便是用来包饼的树叶都和自家一摸一样!
崔氏脑子一黑,手脚都有些发抖,这下她更说不清了!
张氏看着眼前直愣愣不动的妇人有些不耐烦,“客官若不再买饼,还请付了钱往后头去,别挡了后面的客人!”
崔翠云的婆家自视自家是城里人,心中很是太看不起自个儿媳妇的娘家人,平日里走动甚少,自是认不出眼前这个儿媳妇的姐姐。
但是张氏因为渴望着能和妹妹一样能成为城里人,对只见过一面的妹妹婆家人印象颇深,所以这才会一眼就将人认出。
崔氏恨得牙痒痒,恨不得折断眼前着老妇偷学自家煎饼果子的手,却又害怕自己在大街上闹起来惹恼自家婆婆,只瞪着一双眼,狠狠的将铜板砸在案桌上就往外走。
“这是怎么了?”买个饼而已, 怎么能把气得浑身发抖脸色煞白的?
崔氏不知该如何开口给婆婆说抢自家生意的是自己亲妹子的婆家,说了婆婆会相信她吗?
李檀昙看了一眼手中用树叶包着的饼挑了挑眉,这户人家学自家可真算是尽心尽力了。
瞧这小细节做得,不仅包饼的叶子是一种, 就连包饼的手法都一模一样。
张家的煎饼果子并非用豆面做成而是用的普通面粉, 李檀昙刚入口就微微尝到了一股霉味,做饼的面粉瞧着像陈年的麦面, 但这股霉味很轻, 在饼里的酱料和肉饼的掩盖下并不明显。
张家的饼做得比自家做的厚,吃起来不够酥脆,稍厚的面饼并不能同内馅料相得益彰, 反而显得笨拙影响口感。
再说内里的夹心,煎肉的肉皮汗腺没处理好,吃着有骚味。酱料也舍不得用料, 滋味清淡比不得自家酱料的香醇浓厚, 张家饼中也了蔬菜, 但菜梗居多, 非常影响口感。
李檀昙吃完后心中有了数。
这家摊子不论是从口味还是用料上斗对自家造不成多大的威胁, 张家最大优势在于比自家便宜两文的价钱。
但两家摊子前的客人仔细一瞧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林家摊子前的客人穿着规整举止规矩, 多是商船的下人, 而张家前头的客人穿着明显要差些,更多的是好奇林家煎饼果子又嫌价钱贵的百姓。
后者并不是自家摊子的目标客户,所以这张家摊子吸引过去的是平日吃个饼都要掰着手指头算半日才狠得下心掏钱买一个来尝尝鲜的人, 根本动摇不到自家基本盘。
李檀昙放下了心, 招呼还迷迷瞪瞪发呆的崔氏,“走吧, 回去。”
一样东西火了后,后头就会前赴后继的出现模仿者,凭李檀昙个人之力断不了也止不住的,张家只是一个开始,往后码头还会出现李家王家刘家,所以与其忧心被人抢了生意,倒不如研究怎么提升自家饼摊的口味,稳固现在的客户群体。
谢氏见两人过来,赶紧热情招呼,趁着没客的功夫还专门去隔壁摊子上借了碗给李檀昙讨了碗热水,“娘,你们来了啊,药草卖完了吗?先喝碗水,来县里还没吃午饭吧,我给你们做几个饼。”
“加肉加鱼加鸡蛋!”张家的饼分量太少,她没吃饱。
“好嘞!”谢氏如今是见过世面的人了,早不会被自家婆婆又是肉又是蛋的吃法吓到。
趁着谢氏做饼的功夫,李檀昙将崔氏拉到身前问,“说,到底怎么了?”
崔氏自从去了张家摊子后便是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崔氏知此事瞒不住,早说不如晚说,她看了眼看似在做饼实际竖着耳朵偷听的谢氏,压低了声音,“娘,那西边抢生意的是我妹子翠云的婆家张家。”
“哐!”崔氏为自己解释的话出口,便听一旁传来铲子砸在锅底的声音。
“好啊!我说旁人怎知煎饼果子如何做,这一来摆摊就学得十成十,合着原是家里出了家贼啊!”谢氏觉得自己脑子里燃了一团火,那火又热又烫,把原就不多的理智焚烧殆尽。
往日她来县里摆摊,但凡提到码头上卖煎饼果子的码头都知是她家,但今日情形确是大不同,西边新来的那张家,一来就抢了自家不少生意,每每看到跑去那张家的客人她心中仿佛都在滴血!
这些可都是钱啊!
若是旁人看自家赚钱偷学便罢了,谢氏虽怒也没办法,现在竟知那人是自家大嫂的亲戚?憋了一日的满腔怒火立马就朝着崔氏而去。
家中一开始做药草买卖和进县成摆摊时婆婆便说过不许同旁人说,崔氏可倒好,把婆婆的话全当做了耳旁风,将这事告诉了娘家不说,还让她娘家亲戚故意来码头抢她生意!
都被骑到头上欺负了,怎还忍得了!
崔氏也委屈着呢,她确实回过娘家,娘家人也确实来过家里卖草药,她敢指着天发誓,自己真没泄露过半句炮制草药和家里来县里卖饼的事,但凡有一句谎话,她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她娘家人上次来的时候言语中确实有打探,但家中婆婆性子多厉害崔氏知道,她是不要命了才敢多言。老娘和几个嫂子见问不出什么便也不在追问,只给她出主意,说是现在婆婆有本事,平日里嘘寒问暖多巴结些,讨得婆婆喜爱才能更多好处。
“饭能乱吃,话不可以乱吃,你亲眼看见我给那张家说了?红口白牙没凭没据的就来冤枉我?门都没有!”
崔氏委屈,谢氏还更觉委屈呢,她早出晚归累死累活的来县里摆摊赚钱,却没想却是自家人帮着那外人来抢自己的生意,她怎么能不气?
“不是你还是谁?你娘家人前脚刚走,后脚你那好妹子的婆家摊子就开到眼跟前来了!
谢氏眉一挑,语气极其不屑,“合着这钱大嫂是挑担行李两头顾呢,赚不少吧!”
“你谢氏真是拿着和尚当秃子打,冤枉好人!我是我,张家是张家,张家做的恶事凭什么屎盆子要扣我头上!”
“就凭你娘家前几日去寻过你,就凭张家是你妹子的婆家,就凭你烂心子烂肠子不管一家人死活!”
崔氏自从看见那摆摊之人是自己娘家亲戚后,最怕的就是家里人误会,那她是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娘!你相信我,我真没说。”崔氏都快哭了,她现在后悔死前几日娘家来人时留他们说话,若是大大方方的不进屋说话,何至于让自己陷入现在的境况。
“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李檀昙被这两人吵的头疼,见两人情绪不那么激动了,赶紧出来当和事佬。
“娘,大嫂都把家底抖落出去了,你还护着她?!”谢氏不敢相信,都到了这地步婆婆还偏袒大嫂。
是非曲直还没给定论呢,李檀昙不想再码头断案惹人看热闹,只道,
“码头人多,这事今晚回家再说。”
两人刚开始还压着声音,越吵情绪越激动,声音也越发大,周围的商户和来往的行人都朝他们这处看了过来。
“娘!”谢氏不依,她剁脚回身,像只被踩中尾巴炸毛的猫,希望婆婆能帮自己说话,却只见到李檀昙严肃的脸色。
这事若只看表面,太巧合了,怎么看都像是崔氏若做。但任何事都不能看表面,崔氏今早在家就知道了县里来了一户张姓人家抢生意,她那时的情绪就如其他林家人一般,愤怒和害怕和占一半,愤怒抢生意之人,害怕自家的生意受影响。
在李檀昙让她去买饼之前表现得也一切正常,崔氏的不安和恐慌都是从见到张家人之后出现的,种种都表现,李檀昙还是比较相信崔氏确实事先不知张家摆摊的事,那怀疑她告诉娘家一事自然也不成立了。
当然这一切都是李檀昙就崔氏的表现推断,若崔氏是个演戏大师,那这一切另说。
不过崔氏有那智商吗?
李檀昙觉得那应该是没有的。
“好了,昨日你说的商船的大单怎么样了?”李檀昙放软了口气,顺毛摸,先安抚谢氏情绪。
谢氏幽怨的看了一眼转移话题的婆婆,就连提到昨天令她高兴的睡不着觉的大单也没法提起精神来。
她蔫蔫的道道,“昨日来订饼的管事在午时便已经取走了。”
“那就行,时候也不早了,我和你大嫂先去逛逛,逛完后再来寻你一起回家。”
“娘这饼你拿着,别饿了肚子。”谢氏手脚利落的将刚做好的饼塞在李檀昙的手中,对一旁的谢氏却是连看都不看。
谢氏年纪不大,行事颇为小孩子气,这饼做得大,两个人一起吃也够了,李檀昙便也没继续说什么。
她也是真的心累,好不容易得了几日安生日子过就又起了幺蛾子,崔氏这事回到家后还不定怎么闹呢。
李檀昙看了一眼满脸萎靡的大儿媳,有些好笑,刚和谢氏吵架时还生龙活虎,离了人却立即变成了霜打的茄子了。
“刚刚和艳秋吵架时不是还挺神气吗,这会怎么又成了这副没精神的样子?”李檀昙掰了一半的饼递给崔氏。
崔氏心中慌乱,她平日自诩长嫂如母,常言语管教底下的弟妹,如今自己的娘家亲戚出了这样的岔子,从谢氏刚刚的表现就能推断出家里人知道此事的反应,她很怕林家人不信任她,更怕往后自己长嫂的威严丧失。
“娘,张家的事真的和我无关,我爹娘嫂子上次来家我什么都没说。”婆婆是家里绝对权威,婆婆就是整个林家,只要婆婆信了自己,那不论林家谁质疑都无用。
李檀昙将饼又往前送送,“先吃饭,这事回去再说。”
大街上人来人往实在不是合适掰扯这事的时候,更何况这是林家所有人的事情,并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林氏说的话真实与否,应是全家人一同探讨商量,而不是由她一人堂决定。
两人刚走了两步便遇见过来寻人的林更生两兄弟。
“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白?”兄弟两人一过来,就立马感受到了两人间奇怪的气氛。
“没事。”
“你们可知道县里的马市在哪?”
“就在南城城墙跟边上,娘,你去马市做什么?”
“买牛。”交通工具对于林家来说的刚需,往后每日都需要用的东西,李檀昙再不想租借了,租金不便宜不说,还随时有毁约的风险。
“买牛?”李檀昙说完,便响起了吸气声,便是崔氏听见这一消息都暂时忘记了忧愁,震惊的看着李檀昙。
顶着三人同款脸的注视李檀昙倒是淡定得很,“咱家往后用牛车的地方只多不少,若是还指着租车过活,不方便不说还贵,倒不如一次性花银子买头牛,不仅可以拉车,农忙时也能帮忙。”
“可是娘,牛可不便宜。”
“多少价钱一头?”牛的市场如何,这李檀昙还真不知道,不管在哪个时空这方面的消息她都没有感兴趣过。
三人摇摇头,林更有思索一番道,“不知,不过听说村长家那头足足花了六十两银子!”
六十两?
李檀昙在心中默默计算了下自己身上的钱银,刚刚卖药材赚得的钱总共是五十两银子零二十文,因知今日进城卖药能拿到钱,出门就没带太多钱,只取了两钱银子做备用,若真是林更有说的价钱,那确实有些不够。
“先去看看吧好歹心里有个数,若是银钱不够,咱们下次再来买也是可以的。”
李檀昙是极想买牛的,但若真是六十两上下这个价,那买牛的事只能往后再拖一段时日了。家中如今收药草,买做饼的原料样样都需要预留出钱来,她身上的钱加上家里的总共也就六十多两银子,不可能为了买牛一点备用银子都不给自己留。
第53章
马市并非只是卖马的地方, 而是一处综合市场。在这不仅能买到牛马、驴、骡子等寻常的牲畜,就是人也能买得着。
在这个时代,低层百姓的性命甚至不如圈中的牛马来得值钱珍贵些。
马市在靠近城墙的一条不大不小街道上,才刚刚走近就能闻得一股浓重的粪臭味, 走进马市, 更显杂乱。
牲畜们被拴在街边简易的木桩上,面前堆满了草料, 风一扬, 草料就从地上纷扬而起,撒满整个街道。
街上的路或是因为常被牲畜踩踏的原因,出现不少坑坑洼洼的大坑, 又恰逢前几日刚下过雨,坑中全是浑浊的泥水,稍有不注意踩进去就能灌一鞋湿泥。
马市上卖的牲畜不少, 主要是以牛、驴、骡子为主, 马并不多见, 逛完整条街, 卖马的也不过三匹。
李檀昙不是看马的行家, 但她这个纯纯外行都能看出所卖那三匹马的品相实在不咋地, 两老一残, 毛色杂乱, 路过的行人几乎没人将眼神落在这三匹马身上。
这个时代的马是重要的战略资源,买卖受朝廷管控,大户人家所用的马也专有马场提供, 这个简陋的牲畜市场自然难见好马。
林家如今还用不着马, 能帮忙干活又可以充作脚力的牛才是首选。
几人一路走一路看,林更生和林更有不时小声的交谈几句, 对街上的牛诸多挑剔。毛不密不滑、骨头不粗壮、四蹄不平、长得不够高大壮实,凡是见到的牛两人都总能挑出些毛病来,李檀昙不会看牛,全程安静的跟着两个儿子走。
专业的事就要专业的人干,让她挑花选衣服她在行的很,挑牛这种有技术含量的事就算了,一头牛大几十两呢,可不能儿戏。
林更生兄弟两停在一头牛前,摸完脑袋摸肚子,眼中满是喜爱,“这家伙长得身高体壮,溜光水滑的,是头好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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