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语气不耐烦,“你不过是要王妃之名罢了,我既给了你,你竟还不知足,得寸进尺,要我配合你的表演?”
胡法境冷笑道:“殿下娶了我,想要我就这么守一辈子活寡是不可能的,你得给我一个儿子,之后,你爱如何就如何,想爱谁就爱谁,我绝不干涉。”
“你做梦!”
“我做梦——”胡法境吃吃笑着,眉梢一扬,“别怪我没提醒殿下,今日我父亲也来赴宴了,他往这边过来了,希望殿下配合一下。”
说着,就把手伸给了萧景。
萧景眼神一动,看着不远处走来的胡轸,不情不愿拉住了胡法境的手。
胡法境得意扬颌,对来人展颜笑道:“父亲。”
曾经,胡轸是他半个师傅,如今,又是他的岳父。
胡法境自在跟父亲寒暄着, 齐王纵是不情愿, 可在她父亲面前,也得给她几分面子。
胡轸神色无异, 早已看透了这对貌合神离的夫妻, 嘱咐胡法境道:“你先退下, 我有几句话要单独跟殿下说。”
胡法境神色微滞,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点头笑道:“好。”
女子的身影渐行渐远后,胡轸才询问萧景, “小女还和殿下心意吗?”
萧景礼貌敷衍道:“令爱天真活泼,挺好的。”
胡轸摇摇头,叹道:“我的女儿我清楚, 我本是不愿她嫁到天家, 可她一意孤行,我亦无力违抗朝廷旨意。如今她已是殿下的人, 若有何冒犯之处,还请殿下多多包涵。”
萧景客气笑道:“君侯多心了, 令爱很懂事。”
胡轸继续感叹着,“她小时候,我曾让相士给她算过命, 此事令我后悔终身, 也将误她一生,如今这般因果竟不知是福是祸。”
萧景看着面前的儒雅君子, 暗想,这般父亲,怎么就会有那般心术不正的女儿呢?一根藤上结出的瓜,也未必是一模一样的。
“兴吾家者,败吾家者,必此女也。”
另一边,胡法境离开后,便由宫人引着登上了皇后的游船。
魏云卿正与萧玉姒谈笑,说到有趣处,不时掩口而笑。
看到胡法境登船,萧玉姒便停止了谈笑,客气道:“王妃来了。”
吴妙英低下了头,往公主身后退了退,杨季华给胡法境端上了茶。
胡法境微一福身,扫了吴妙英一眼后,才笑道:“没有打扰到皇后与公主的兴致吧?”
魏云卿示意她落座,客气道:“第一次见王妃,便是这端午宴上,王妃一箭成名,名动建安,如今端午再聚,已是一家人了。”
胡法境淡笑,落座后,龙舟驶发,在水面漾开了一圈圈涟漪。
“刚见皇后跟公主谈笑的开怀,不知在说些什么?”
“没什么。”萧玉姒懒懒靠着软靠,笑道:“一些陛下小时候的事情罢了。”
胡法境点点头,怪不得她一来,她们就不说了,她又看了看萧玉姒的肚子,询问道:“听说公主有孕了,为何腹部还是平平呢?”
萧玉姒抚腹,解释道:“月份小,还不显怀。”
胡法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即又看了魏云卿一眼,叹道:“真是羡慕公主,也不知皇后与我何时才能有喜。”
魏云卿眼神一动,道:“子女之事无需强求,时机到了,便会水到渠成。”
“可若水不入渠,几时才得怀呢?”
话音落,船上众人纷纷变了脸色。
胡法境神色坦然,继续自顾自道:“殿下至今不碰我,我一个人怎么生孩子呢?”
话说完,胡法境扫视着众人,视线在吴妙英身上停了片刻。
众人都沉默不言,魏云卿把视线投向远处的层峦叠翠,萧玉姒则半阖眼眸,置若罔闻。
胡法境冷笑,这二人明知自己受了齐王的冷落,却都不愿开口替她说句公道话,还说什么是一家人,只是愈发让人寒心。
魏云卿和萧玉姒想的却是,胡法境明知齐王心有所属,还是一意孤行,如今的结果,不过是咎由自取,她们无法责怪齐王。
气氛正尴尬之时,游船终于靠岸,天子与众公卿纷纷下船。
魏云卿也立刻起身,下船登岸,结束了尴尬的谈话。
萧昱亦同时向她走来,挽住她的手先行一步。
萧玉姒和胡法境跟着下船。
胡法境视线投向了萧景。
萧景也的确向她们走了过来,可却是无视了胡法境,主动上前,小心翼翼搀扶着公主离去。
胡法境脸色微变,却还是做出不以为意的模样,自己开脱道:“公主殿下有孕,驸马又不在京城,殿下作为弟弟,是该多关心关心。”
萧景置若罔闻,半拥着萧玉姒自顾自离去。
胡法境吐了口气,缓和面色,抬脚跟上。
旌旗猎猎,马蹄纷沓。
马球场四周已经布置好了由文武公卿休憩的帷帐,各级官员列坐,谈笑风生。
帝后准备亲自下场逐球,已去准备。
天子的帷帐中,萧玉姒独自静坐帐中休憩,不时有一些朝臣来向公主请安问候。
柳弘远也来跟萧玉姒请安,公主是他的伯乐,他能有今天,都是靠公主赏识提拔。
萧玉姒请他在一旁落座叙旧,看着他,欣慰道:“你去年秋试高第,如今便已升任给事中,随侍天子身侧,可谓风光无限了。”
“都是仰赖公主提拔。”
萧玉姒一笑,摇摇头,纠正道:“不,这是天子的赏识。”
另一边,魏云卿已经换好了衣服,骑着玉狮子上场了,她马骑得好,幼时也常和舅舅们打马球,于此并不陌生。
过往她还总想做个端庄矜持,温婉贤淑的皇后,可如今朝臣大概也都知道她是什么性情,她便也没那么多顾虑,天天拘束自己了。
今日的比试,是皇帝和皇后的较量,文武百官也只有看戏的份。
宋瑾不在,便由三舅宋瑜和魏云卿成组,萧昱和萧泓一组,两队人在场下激烈逐球相击,皇后成功打进第一球。
文武百官喝彩声此起彼伏,也只有皇后敢抢在天子前进第一球了。
魏云卿兴奋欢呼,萧昱也对她比了比拇指。
萧玉姒远远看到魏云卿进球,连连拍手叫好。
胡法境看的有些心痒,总不能风头全让魏云卿占了去,她的马球也打得很好,便想让萧景和她组队下场,萧景懒懒喝着茶,始终不为所动。
“过往都是殿下跟陛下比试,如今殿下不下场,不是让人揣测我们感情不和吗?”
萧景不以为意,“他们不用揣测,我们感情如何,他们都心知肚明。”
“殿下!”
胡法境被呛得脸上微微抽搐。
萧景不再理会胡法境,看着场下,不时为帝后喝彩叫好。
胡法境心有不甘,过往,谁不是对她百依百顺,她何时受过这种冷落?
萧景不想听她多言,眼见魏云卿进了第一球后,便有些稍落下风,便径直起身,自顾自往场下走去。
胡法境被无视,看着他的背影,目瞪口呆。
萧景从侍卫手中接过马,翻身而上,纵马入场,示意宋瑜下场,自己和魏云卿组队,然后截下了萧泓的球,传给了魏云卿,“皇嫂,接球。”
“好嘞。”
魏云卿握紧马缰,身子往一侧一偏,球杆顺势打向飞来的马球。
又进一球。
看台上瞬间又是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第一球的时候,是萧昱让了魏云卿,有心让她第一个进球,哄她开心,可真打起来,宋瑜可不敢让天子输了比试,所以一直不敢全力以赴,这比试一直打的不够尽兴。
此刻换了萧景上场,魏云卿这边顿时成了两个没有顾忌,都敢赢天子的人,优势瞬间就又回来了。
萧泓目瞪口呆,“没这道理,哪有中途换人的。”
萧昱笑着劝道:“七叔,再不追上,又给他们进球了。”
萧泓回神,连忙驱马追上。
胡法境看着场下这一幕,脸色黑青。
若齐王只是喜欢那寒门贱婢,厌恶自己高门贵女出身的话,那为何可以对皇后这样友善,她跟皇后难道不是一样的人吗?为什么要对她们区别对待?
连公主也是如此,明明都是她弟弟的妻子,为什么连公主也更亲近魏云卿,仅仅因为她是皇后?
她不服。
此刻,本是湛蓝的天空,突然被风吹来越来越多的浮云,阳光不再刺眼,天色瞬间暗了下来。
云的阴影投射在胡法境身上,她感觉自己坠入深渊。
帷帐中,萧玉姒轻摇羽扇,天色忽然暗了下来。
萧玉姒以扇遮眼,看了看天,不多时,浮云散去,天空再度澄净明亮。
马球场上的比试也结束了。
魏云卿拔得了头筹,欢呼雀跃,萧昱亲手将彩头献给了他的皇后。
她含笑接过,还不忘给萧昱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二人自顾自亲昵。
胡法境也来跟皇后和齐王道贺,也作出关心齐王的样子,想给他拭汗。
萧景却不动声色避开,借口更衣离去了。
魏云卿面色微尬,打圆场道:“齐王只是有些累了。”
胡法境故作不以为意地笑着,转身时,脸上已是寒霜一片。
魏云卿和萧昱对视了一眼,双双默然,然后相携着,回了帷帐。
众人起身行礼,向皇后道贺,赞美帝后在球场的英姿。
萧昱示意众人落座,不必拘束,继续讨论。
近来,萧昱提拔了不少寒门子弟,填补各官署的空缺,此时众人正在与公主一起讨论着策试改革之事。
萧昱和魏云卿落座后,也参与到了公主与众人的讨论之中。
过往,秀才都是由各州郡长官举荐,因此,地方世家把持了选举官员的权力,而没有背景、没有家世的学子,很难被选举出来。
先前,萧昱跟公主谈过,想要放开秀才的考试,不再由地方推举,而是让有才之士,不论家世,都能自由报名参加秀才考试,考核通过便可授予秀才之名,于次年上京策试。
策试秀才不论出身,只看才能,随才录用,得到了公主的赞可。
过往,入仕只是士族特权,百姓没有入仕资格,此番改制,便是连庶民百姓也有了参加科考的机会。
而这些士族,也不再享有直接入仕的特权,士族子弟也必须跟这些寒门庶民一样参加科考,通过了方可授官。
对于有真才实学的寒门子弟来说,他们与这些高官厚禄的世家子弟,最大的差距,不是才学,而是出身,若是公平比试,未必落得下风。
而这些寒门子弟没有背景仰仗,他们只能依附皇权,来换自己出头,他们会全力支持皇帝改革。
科举,对于皇室来说,是一举两得。
这些寒门,将会成为门阀政治真正的掘墓人。
萧玉姒听的专注,内侍给她端茶过来的时候,她一个不注意,没接稳,一盅梅子茶就全洒在了衣服上,殷红殷红的一片,在一身淡黄色衣裙上,愈发鲜红可怖。
众人的交谈被短暂打断。
吴妙英连忙帮她擦拭着,大好的节日,见红了可不是好兆头,她擦拭着,见实在擦拭不净,便匆匆离去,去为公主取新衣更换。
萧昱见此,便拿了自己的披风递给宫人,嘱咐道:“公主有着身孕不能久坐,你们服侍公主下去更衣休息。”
萧玉姒起身,准备离去,魏云卿嘱咐了杨季华几句,让她亲自送公主去休息。
另一边,吴妙英也取了衣服,匆匆归来。
华林别馆房间众多,不知公主去了哪间,她一时没有头绪,遇到一个宫人,便跟她询问着公主在哪儿,宫人给她指了指路。
按照宫人的指示,她穿过回廊,数着房门,到了门前后,便直接推门而入,待看清屋中人时,吴妙英脸色瞬间煞白,手上的衣服哗啦落地。
萧景背对着她,正在脱衣服,听到身后的动静,才缓缓回头。
他不想面对胡法境,没有再回帷帐,借更衣之名,来了华林别馆休憩。
四目相对,二人俱是一怔。
吴妙英手足无措地捡起衣服,她走错房间了,她不知道齐王也在这里,收拾好衣服后,准备落荒而逃。
萧景却一个箭步上前拉住了她,把她拉回屋里,反手关上了屋门。
“啪嗒”一声——
隔绝了屋内与屋外。
追随齐王而来的胡法境,看着关上的屋门,脚步一顿。
萧玉姒左等右等不见吴妙英带衣服过来, 便遣了个小宫人去寻。
不多时,宫人神色慌乱,急匆匆来回,说那边出事了, 齐王和吴女侍在屋里被王妃当场捉奸, 惊动了帝后。
萧玉姒大惊,连忙起身前往。
这边, 胡法境一脸柔弱委屈的模样, 秀眉微蹙, 不哭也不闹。
胡轸和裴雍都给惊动了,二人随同帝后而来。
萧泓闻讯也是愕然不已, 也跟来看了看情况。
小小的房间,一时挤的水泄不通。
萧玉姒急急赶来, 却见齐王衣衫不整,吴妙英低头惶恐,询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吴妙英眼眶红润, 低着头不敢吱声。
婢女代胡法境解释道:“齐王殿下说要更衣, 王妃关心殿下,就随后而来, 不想就看到就吴女史在殿下房中,拉拉扯扯, 衣衫不整。”
萧泓立刻开口斥道:“胡说八道,妙英不是那种人。”
那齐王就是那种人吗?
萧玉姒看了萧景一眼,萧景始终沉默。
吴妙英虽然曾经是齐王的人, 可如今她是宫里的女史, 那就是皇帝的女人,齐王与她有私, 那是大不敬。
虽然众人都心知肚明这都是子虚乌有的事儿,可偏偏让王妃抓个正着,王妃说他们是在偷情,齐王也的确衣衫不整,百口莫辩。
再者,王妃的家人又都在场,这么多人看到,皇室势必是要有个交代。
胡法境微拢鬓角,从容道:“妾也不是善妒之人,殿下若有合心意的女子,尽可带回府中,妾必善待之,只是在宫中,与陛下的后宫这般不检,实在是有辱陛下天威。”
话音落,魏云卿眼神一动,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萧昱制止,萧昱道:“朕本就打算将吴女史赐予齐王,今日宴会结束后,他便会带吴女史回王府。”
吴妙英愕然,无措地看着魏云卿,又看向萧玉姒。
魏云卿心知齐王和妙英是被算计了,可秽乱宫中是大罪,王妃有上书让天子主持公道的权力,齐王若因此被弹劾,吴妙英小命不保,齐王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天子如此说,也是为了保全二人,再给王妃家一个交代。
萧泓连忙制止道:“陛下,这是子虚乌有的事。”
那胡法境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他不能让妙英跳齐王府这火坑。
“七叔,别说了。”萧昱脸色冷漠的制止了萧泓,又看了胡轸一眼,对胡法境客气道:“此事,让王妃受委屈了,朕代齐王向王妃赔礼。”
胡法境连忙福身,“妾惶恐不敢当,有姐妹同妾一起侍奉殿下,妾欣喜不已。”
萧泓眼神复杂,看着吴妙英。
吴妙英颓然跪倒,叩谢天恩,“奴婢多谢陛下恩典。”
事情解决后,众人各自散去。
胡轸一言不发,沉着脸大步离去。
裴雍悄悄寻上胡法境,把她拉到一旁问她,“你明知齐王跟那女史关系不简单,何故还要将她带回府中,跟自己争宠。”
胡法境冷笑,“她在宫里,有皇后、有公主给她撑腰,我动不了,可留着她终究是个隐患,待她随我回府,就是任我拿捏,我得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才能放心。”
裴雍恍然大悟。
翌日,吴妙英收拾好之后,先是去了显阳殿跟皇后磕头辞行,而后回来与公主话别。
胡法境性情不定,此去王府,前途莫测。
公主执手,依依不舍。
她与吴妙英同龄,二人自幼相伴长大,若非当初自己让她去服侍齐王,事情也不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吴妙英反倒一片坦然,宽慰公主安心,“我本就该在王府服侍王妃的,当初是皇后开恩,才特许我回宫,如今回去王府,不过是回到我本来的位置罢了。”
“那胡氏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吴妙英倒是看得开,“当初王妃还未与殿下大婚时,我曾见过一面,是个真诚可爱的女子,我会好好侍奉王妃的。”
萧玉姒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摇头叹气,“可惜你颜色如花,岂料命如一叶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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