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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凤阙(拾一)


液体滚烫,血色噬人。
“啊!”崔稚晚当即崩溃大叫,而后便是紧紧抱住头,嘴里不停地喃道:“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李暕本在到处搜寻最后几个逃匿的贼人。
一片嚣杂声中,他准确的捕捉到了那句出自崔稚晚的「救命」,便当即转换脚尖的方向,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奔走而去。
冲到院门的那一刻,恰见一个马贼正要抡起大刀朝前方爬卧在泥地上的小娘子砍去,李暕没有任何犹豫,抬臂将手中长剑朝前用力掷去。
刺入的位置和他的瞄准地方分毫不差,人在被贯喉的一瞬间,便失去了任何继续攻击的可能。
战场之上,武器怎能长久离手。
马贼既然已死,李暕当然要将长剑拔出。
然后,耳边当即响起了厉声的尖叫。
他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做的实在太过顺手,以至于完全忽略掉了恶徒面前还有一个极有可能会被血腥场景刺激到的「长安贵女」。
李暕有些头疼的想要上前安慰几句,可一凑近,便听见崔稚晚竟然在说,「我杀人了」。
“是我杀人了。”他一边无所谓的开口,一边伸手想要将要将蜷缩在地上的小娘子拉起来。
见她尚沉浸在恐惧之中,一时无法走出,想唤她回神的李暕靠近一步,抬起右脚踩在台阶上,伸手在她肩上轻拍了一下。
可是,崔稚晚竟因他的触碰再次崩溃大叫。
而后,她后蹭着躲靠在了房子的外墙之上,将自己窝成了更小的一团。
见崔稚晚眼泪倾泻而出,双手紧紧的捂住耳朵,不停地念叨着「我杀人了」,原本以为她只是受了惊的李暕,忽然品出了几分「古怪」的味道。
「对了,好像自己还没从窦旬那里套出此刻应该身处清河的崔十娘,为何现身在了庭州。」
李暕眯起眼睛,打量着眼前的崔稚晚,若有所思的细细琢磨了起来。
“什么?!你竟答应他,待他回了长安,要在阅仙楼设大宴答谢。”
崔稚晚不可置信到「噌」得站起了身。
见客舍厅堂中其他人闻声看了过来,她方忍下冲上天灵盖的怒火,重新坐下,可声音里却还是含着满满的愤然:“凭什么?!”
自月前,窦旬将好似被勾走了魂魄的崔小般从「梁慕之」手中接回,她便又大病了一场。
且此次病情竟比前一次还要更加凶险。
好几次,他都以为她再也醒不过来了。
耗了大量人才物力,他总算找到了正在折罗漫山寻找珍贵药草的游医甄立权,实在幸喜。
说是「游医」,可此人却并非什么江湖郎中。
早在前朝他便已声名鹊起,且长期为皇家供职。
本朝之后,为了躲避侍奉新主,他才开始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遍游神州的「铃医」生涯。
见崔小般的气色已经恢复了不少,两颊渐渐红润了起来,此刻竟还有空闲的精力跳起来为自己鸣不平,窦旬的脸上总算浮出了几丝笑意。
他答道:“凭他救了你的性命。”
明知梁慕之确实在某种程度上「救」了自己,但崔稚晚心中还是有些忿忿和计较,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
“可若不是他拉我入局利用,且为了隐蔽行事舍了我,我又何至于需要他来救。”
“那就感谢他帮我省了很一大笔赎金?”窦旬知她是不喜梁慕之那个人,也不想再见到他,所以此刻才故意挑刺,便继续道:“所以,到时设宴,我一人去做陪客便可。”
“哦。”
小心思被猜到,且目的已达成,崔稚晚便不再纠结此事,转而问道:
“既然赎金省下了,丢失的那一小部分的货亦找了回来,此行,你不是还是赚了个盆满钵满。但我瞧你的伙计,怎么还是个个垂眉耷眼的丧气模样?”
「因为……为了替你找大夫医病,千金散去了呀。」
这话,窦旬当然不会说出口。
毕竟,花出去的银钱总会有「还复来」的时候。
况且,想及她此刻身体的状况,还有那件她一定要去完成的事情,窦旬实在不愿给崔小般的心上增加一丝半点的负担。
于是,他终是三言两语,将此事糊弄了过去。

景隆二十一年,八月,霞光将起未至之时。
阅仙楼中,靠近曲江这侧的一间雅室内,崔稚晚正面朝窗外,似是在欣赏着不远处连排的银杏树。
天气骤凉,它们如同被那融化而后滴落的秋日阳光染遍了周身,又好似一片金灿灿的叠峦,美得不似人间景色。
可若细看便知,太子妃看向外侧的眼神是空的,眉间的拢起若隐若现,更是昭示着她正沉在自己的思绪里。
忽而,一声源自不知名虫子的高声啼叫终于将她惊醒。
已经在这阅仙楼空坐了大半日的崔稚晚这才意识到,时候已经不早,她该归家了。
可眼前的这状况……实在是有些古怪。
那日,在太极宫凝云阁外回廊,李暕分明意味深长的说了「好久不见」。
而当年窦旬也讲过,「梁慕之」救她索要的「报偿」是,他日在长安相见之时,他们需在「阅仙楼」设大宴答谢。
虽不知彼时他说这话到底含了几分说笑的意思,可自两人在庆功的宫宴上认出彼此,而前些日子,晋王又刻意将这份「旧识」挑明后,这句话的含义便不一样了。
这就是今日崔稚晚出现在阅仙楼的理由。
她知,若不是想要以过往之事要挟自己,李暕才不会有这闲工夫同她「相认」。
虽李暻从不将朝堂之上的事儿拿回承恩殿同她讲,可这几个月来,太子与晋王之争若汹涌的暗潮,被卷入其中而遭遇贬谪,甚至不甚丧命的人历历可数。
至于曹国公这一事,晋王一党不仅未能将「灭族」之事做实,反而彻底失去了同程老将军和睦共存的全部可能。
如此「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买卖,他定然咬牙切齿的想要扳回一城。
如此情景之下,李暕大概是不再介意去做个将亲眷妇孺卷入朝堂争斗的「小人」,要把她这个「太子妃」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拉出来现现眼。
那些旧事都确确实实的发生过,躲是躲不过的。
可既然他还想着要在将一切抖出来前与自己单独面谈一次,想要扭转劣局的崔稚晚自然不会不来赴约。
虽距离那日在太极宫相见又过了一些日子,她才找到合适的时机到阅仙楼来,可既然李暕是主动邀约,他便一定会派人手日夜盯着这里,等着太子妃出现。
但是,崔稚晚散了随从,摆了宴,从午后到黄昏,等了又等,要见她的人却始终没有出现。
「难道真的是我想得太多了?」
登上东宫的马车前一瞬,对今日这场空等仍是满腹不解的崔稚晚依旧在反复问自己。
俄尔,她顿住了脚步,又回头朝着楼内看了一眼,未见任何异常。
于是,她又将周边来来往往之人和几座楼宇边角能够藏人之处一一扫视了一遍。
可李暕的暗探若是连她这样随便扫两眼,便能寻得到踪迹,岂非无稽。
所以,理所当然,崔稚晚还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她却还是不愿放弃,又将眼光落在了正在一旁等待太子妃登车的马夫身上。
自她入东宫以来,但凡外出,几乎皆是此人为她驾辕。
虽他从未有机会展示自己的「过人之处」,可李暻遣来替她御车的人,怎么想也不该是个平庸之辈。
所以,没有任何转弯抹角,崔稚晚开口便问:“阿达,现在可有外人盯着我?”
“啊?”
面对如此意料之外的问题,孔达先是愣了一下。
而后,见太子妃满脸凝重,不似随意说笑,这才屈身拱手回禀道:“没有。”
如此肯定的语气,丝毫存疑的空间都没有留给崔稚晚。
这样看来,李暕的那句「崔小般,好久不见」,竟真的不是为了给她设下鸿门宴。
崔稚晚轻轻吐了口气,终于不再继续纠结于眼前的这座阅仙楼。
车门合上前的最后一刻,眼神从来锐利的孔达清清楚楚的瞧见,太子妃的眼中总算流露出了如释重负的浅淡笑意。
所以,在向太子殿下禀报之时,他亦顺嘴将此话放在了最后。
“太子妃在楼中等了大半日,晋王不曾现身。”
为让殿下放心,孔达又补充道:
“所以,娘子应当觉得自己多想了,回来的路上整个人轻松了……”
话还没说完,便被一只脚刚刚踏入光天殿的玄序那「震天响」的咳嗽声打断。
孔达当即意识到,自己的话太多了。
殿下素来不喜他们为了讨自己高兴,在陪同娘子外出时,探听她的私事,甚至琢磨她的喜怒。
今日一时不查,他竟犯了殿下的忌讳。
刚要跪下告罪,李暻抬手示意他止住,而后吩咐道:“自己去领罚吧。”
“是。”孔达应声退下。
规矩既然立下,便没有例外之说。
可「意外」知道这些日子,因心中混乱一直有些恍惚的崔稚晚总算松了一口气,正被扰人的政事缠身的李暻那对愈发清冷的眉眼在烛光的晕染之下,忽而添了一抹柔和。
那夜,崔稚晚被噩梦惊醒,眼泪流了大半夜,可惊慌之下差点吐出口的话却最终依旧全部噎回了肚子里。
李暻当即便猜到,自己此前在立政殿让圣人转达的那句警告,并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
他的六弟不仅仍是将手伸到了崔稚晚那里,还偏偏准确无误的踩在了那个她最怕,因而亦是他最厌恶的地方。
过去偶尔会出现在太子妃床头的那册西行的游记册子,已经让李暻知道她在离开长安后的那两年,曾经游历过河西北庭。
哪怕只是粗略计算,这段日子,也确实极有可能与阿翦留驻瀚海军的时间重叠。
太子殿下并不能肯定,他们的遇见是否就是出现在那时的庭州,还是他不曾察觉的更早一些的长安。
可太子妃每次见到晋王时那种拼命掩饰却还是不自觉的僵硬,让他确信,两人定然有过直面交集。
换而言之,李暕手中的那些所谓崔稚晚的「把柄」,定然不是从别处查到的证据,而是由他亲眼所见、亲手掌握。
而七月末时,崔稚晚在离开太极宫前与他短暂相见,然后便深陷梦魇,即便醒来亦心慌意乱到彻夜难眠,更是恰恰证明了李暻的这个猜测。
想通这些,当夜陪着因不安而哽咽不停的崔稚晚,通宵不曾真正合眼的李暻当即便做了一个决定。
次日刚好逢上朝会,太子殿下雷厉风行的给他的亲弟阿翦,送上一个足够他焦头烂额许多天,也至于不敢再次轻易挑衅于自己兄长的小礼物。
而这一次的「激怒」,也正好足以让晋王党中的一些至关重要的人物「狗急跳墙」。
这是李暻的另一个目的。
长时间刻意的「姑宽」,终于养得新发的侧梢有了成为主干的自信。
孰不知,自己仅仅只是棋盘中的一颗子而已。
太子殿下将手中的蓝色琉璃子扔回盒中,望着棋盘之上看似势均力敌,实则深色已露败相的局面,轻声叹了一句:
“是时候……剪除「旁枝」了。”
景隆二十一年,秋节前一日。
本应是一团喜气的一天,因始终无事发生而难得轻松十分的崔稚晚却被万年县的一张榜文上的内容,惊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
上月,曹国公之子程英的死因太过诡异而闹得轰轰烈烈,甚至到了长安城中人尽皆知的地步。
虽说街头巷尾早已将作案手法来自道士韩归真的事儿传的沸沸扬扬,可毕竟事涉高门权贵,那么多说眼睛盯着,衙门总不能真能以「鬼怪作祟」定案。
且不说此种理由实在太过荒诞不羁,要是以后有人心生怨怼之时,再次效仿此案中的做法,连杀数人祭祀,那麻烦可就大了。
所以,案子还是要查,「真凶」还是要抓。
可上头的话虽说的轻松,但下面的捕快查来查去,两条腿都要跑断了,却连一丁半点的头绪都找不到。
正当大家愁眉不展,大理寺卿卢望甚至已经开始动笔写信,催远在益州的裴继衍速速返回之际,不曾想,转机突然出现了。
昨日,这个隐匿极深,手段极为残忍的「凶手」总算是落网了。
更确切的说,其实是他良心难安,主动上门投案自首的。
此案竟然有一个能被关进衙门的「真凶」,这事儿本身已经十分匪夷所思。
更让崔稚晚万万不曾想过的是,这个「穷凶极恶的布阵元凶」,她竟然也认识。
“白乐安?!”崔稚晚听了急匆匆闯进承恩殿的素商的禀报,手中的茶盏险些因拿不稳而倾洒在身上。
“是。”素商眼眶还泛着红,显然是因为瞧见公示的结尾,知晓了她崇拜的「笑丘生」已然死罪难逃。
从心底生出来的错愕让崔稚晚不自觉的喃喃叹道:“怎么会……”
见娘子不信,素商加重语气,继续道:“是真的,我托了人进大理寺里打听了,笑先生说从「程五郎杀子案」开始,便已全都是他为了给公主报仇的设计。”
他的设计?
伴随着从背脊处升起的缕缕寒气,一抹嗤笑终是缓缓爬上了太子妃的唇角。

第61章 圆壹
“那具裴少卿验过的女尸,根本不是平昌公主,而是笑先生为了得到一份所有人都认可的「验尸笔记」,所以寻来的一具身形与贵主相似的无名尸首。”
素商将自己亲眼看到的白乐安在大理寺中的供词里的细节一一说给崔稚晚听:
“只有牵扯出更大的利益,才会有人真的对公主的死感兴趣,所以当初,他便刻意寻了血崩而亡的女尸。
“数月前,晋王归来,在春寂寥捉拿程五郎一传入笑先生的耳朵,他知,那个让他等待已久的机会来了,于是,便立刻携此「证据」前去投靠。
“谁知,晋王的手下人中竟有人怀藏异心,将那最为重要的东西在案子开审之前替换了,以至于最终让那罪大恶极的杀人凶犯程英侥幸逃脱。
“笑先生本以为自己的计算全部落了空,已经再也无计可施。可一日,他在晋王府邸竟偷偷看到大王正在听那道士韩归真说起一个让死者还魂的秘法。
“两人一言一语间已将所有细节说的十分详密,听完之后,笑先生当即心生一计。于是,才有了后面的连环杀人祭祀之事……”
话到这里,崔稚晚已不想将这个故事再听下去。
可她却又知,若要白乐安所说的这番设计勉强成立,最起码他还必须要有一个藏在曹国府内的帮凶。
而那个最合适的人,便是……
太子妃将素商的话截断,当即开口问道:“他是否供出抱书?”
绑架裴继衍的同时让平昌尸身短暂丢失,以及最后在曹国公府内完成杀人,皆是白乐安一人无法完成之事。
且不论抱书有没有办法独立做好这些,可若必选一人成为配合者,作为平昌最为亲近的侍女,她一定是那个最合适的人手。
素商还未说到这个藏在程英身边的内应,不想娘子却先问起了。
她猜娘子应是想通了其中的关巧,于是立刻点了点头,道:
“彻夜严审之下,他的确招供了。
“不过,大理寺前去拿人的时候,抱书早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闻言,崔稚晚心中复杂的情绪究竟名为什么,但终究还是轻轻叹了口气。
她其实早就猜测过,这案子不会就那样不了了之,「程英之死」必须要有一个用来结案的「替死鬼」。
可她一直在下意识的回避去深究,也实在没有想过,这个人会是……白乐安。
但,他确实涉及此案颇深,本身便仿佛一根可以串起所有因果的线。
所以,好像最后只有由他站出来顶罪,前因后果才能大致说得通顺,才会显得有那么一点可信。
更何况,他还是东宫的属臣,是李暻的手下。
崔稚晚再清楚不过,此件事从头到尾在背后从头到尾运筹帷幄的人,皆是大梁的太子殿下。
而当初,他既然将白乐安推到了晋王那里,便是笃定,到了需要之时,无需自己发话,他必然会选择效忠东宫,绝无背叛可言。
果不其然,白乐安如今的举动,不仅仅只是独自承担了所有罪责,他还将「替换关键证据」、「密阵布置方法泄露」等所有的脏水,悉数泼到了李暕身上。
崔稚晚猜的出来,他的供词里一定还存在着什么足以会让晋王十分难安的内容,只是她对政局了解不深,所以才品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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