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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凤阙(拾一)


即便他不是梁慕之,崔稚晚也早已猜测出他定然出身勋贵家庭。
既如此,当时他在其中围观,继而对彼时的她有印象,实在再合理不过。
其实,除了那日,李暕还偶尔在别的地方见过崔稚晚,而他故意选这件事,一来确是此事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让他彻底记住了她的脸,二来亦是想扰乱她的思绪,继而阻止这来势汹汹且持续不断的发问。
果然如他所料,崔稚晚写字的手顿住了片刻。
于是,他当即反客为主,写道:
「落单因由。」
并未被旧事拖拽太久,崔稚晚回过神来,便看到桌上的这四个字。
一个从未想过梁慕之会问她的问题。
小般娘子清楚,这人有此发问,当然不会是因为好心关心她。
那么,它出现在此刻的意义是什么?
见她没有应答,李暕将指尖移到她眼睛盯的位置,晃了晃。
灵光闪现,崔稚晚忽然意识到这会不会……和她被思突尔挟持的缘由有关?
她不自觉的屏住呼吸,快速写到:
「过所,友被扣。」
梁慕之果然继续追问道:
「谁?」
崔稚晚骤然明白,窦旬被扣,自己被抓,全部都是早已预谋好的。
这伙马贼要的本就不仅仅是那天宿营在平坦山丘上的商队落荒而逃时丢下的货物,他们还想讨要一笔丰厚无比的赎金。
窦旬眼光独到,此次西行更是因路上机遇,凑齐了天时地利,到达庭州之时,早已是身价倍增。
可旅途之上,没有人会傻到大大咧咧的露富。
这些内情,思突尔怎么会如此清楚?
除非,他有内应。
而整个庭州,能够尽知商队财务的,只有负责检查的官兵。
崔稚晚见梁慕之眉宇间流露出的急切,知找出奸细,定也是他此次混入马贼据点的缘由之一。
既如此,两人角力中一边倒的情况算是稍微逆转了些。
她身上亦有他想得到的消息,便有了互换的可能。
于是,崔稚晚将指尖沾湿,再一次的写下了最开始她便要问的那两个字:
「目的。」

第58章 圩捌
李暕将自己与崔稚晚绑在一起的目的,虽并不算不可告人,但说到底就是明明白白的「利用」二字。
他原本不想挑明,也是存着几分让她猜测「是否因为两人乃是同乡旧识,所以他才『帮』她」的意思,然后方好引导着她「主动」回报他的恩情。
可这小娘子心思敏锐又十分多疑,且好似绝不肯相信别人会无缘无故「给予」,一定要追问到底。
现下,风水轮流转。
李暕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急切,以至于崔稚晚当即便察觉到了自己掌握着他想要的消息。
她自然不会错过这个反要挟于他的机会。
既如此,李暕便也不再多做隐瞒:
「把柄。」
没头没尾的两个字,崔稚晚眉间拢起了几褶疑惑。
李暕见状又写道:
「消思疑,人质。」
后半句应是「消除思突尔的疑虑」的意思,至于……「人质」。
崔稚晚低眉思考片刻,恍然大悟。
若是思突尔相信她是他的未婚妻,且梁慕之深爱于她,她自然而然便会成为一个用来威胁甚至掌握梁慕之的把柄。
原来他此前未能得到狼王的全部信任,所以才要将一个「把柄」送到对方的手里。
得知前因的崔稚晚心中不由震惊,自己的到来确是送上门的机会,可梁慕之此人也实在算得上是「胆大妄为」。
毕竟,他的一番冒险,全部压在了一个完全不认识他,且并不受他控制的人身上。
若是她这里出了任何一点差错,于他而言,便可能是前功尽弃。
甚至以传言中思突尔的狠辣,他还有没有机会活命走出去都未可知。
想及此,崔稚晚抬眼瞧向对坐之人。
感觉到她视线里的惊愕,他洋洋得意的挑了挑眉,满脸全是「赌对了」的惬意,而后又用口型问了她一遍:“谁?”
「冯值。」
李暕看到这个名字,眉间忽得皱了一下。
其实,早在发现被狼瞳劫持的商队往往是一段时间内货物最丰的那支时,李暕便猜到这个奸细一定跟审查「过所」之人有关。
他很快便将目光锁定在了两个人身上。
一个是前几年受事牵连被从长安外放到庭州的冯值,此人平日里的吃喝用度,显然皆不是他的薪俸足以负担的,可在明面上,却不见他有什么来钱的路子。
倒是暗地里,李暻发现,每隔一段时日便会有人趁夜登门,给他送上一价值不菲又可以轻易在当铺转换成一笔「巨资」的物件儿。
晋王多次派人跟踪送钱之人的来路,可此人警惕性极高,脚法又十分诡异。而且,每次送完钱,他都会在庭州城内外来来回回绕圈子,以至于他的人手从未成功过。
另一个则是生于此长于此的本地官吏陈辅。
人瞧着老实巴交,日子过得也十分清贫,看似毫无可疑之处。
可偏偏李暕查到两年前,他曾在庭州城内一处地下赌场数次一掷千金。
后来,这个赌场被一锅端起之时,连带着一份涉及数额巨大的隐秘账目亦成为了证据,被送入官府,而陈辅的名字赫然在册,且位次不低。
只是,此事还未走出查账册之人的眼睛,他便被钱财堵上了嘴巴,陈辅亦如愿将涉及自己的证据彻底销毁。
这两个人皆有来路不明的大笔银钱,而他们的区别不多不少,其中有一条便是对长安城熟悉程度。
所以,方才与思突尔讲起崔稚晚的住址时,李暕故意将「胜业坊西南角」透露给他,便是为了试探那个与他勾连的人是否知道那里对应的极有可能是永昌长公主的府邸。
而无论是「崔小般」,还是「崔稚晚」,她可是都是姓「崔」。
崔方礼的「崔」,亦是天下第一世族清河崔氏的「崔」。
只要将这两条线索联系起来,但凡在长安久居过的人不可能不因此提高警惕,继而督促思突尔有所行动。
眼下,崔稚晚提供的线索指向了冯值。
接下来,只要看他的试探是否能引起应有的反应,便可就此将「奸细」之事定下结论了。
而困扰在李暕心头许久的另一件事,恐怕亦要「麻烦」对面正皱眉沉思的小娘子。
就在一刻前,还因崔稚晚的聪颖机敏而头疼不已的晋王,此刻竟转而觉得十分庆幸。
此事交给她,说不定还能事半功倍。
桌案之上的「人质」二字还未完全干透,李暕又紧跟其后写下了他的第二个目的:
「寻贼巢。」
烛光摇摆中,崔稚晚见梁慕之目光炯炯的看着自己,诧异之下,她张口无声的问了一个字:「我?」
李暕眼中含笑的点了点头,而后似是觉得自己的反应不够妥当,他又装模作样的拱了拱手,表现出了赔罪与讨好的模样。
见他故意夸大了动作,崔稚晚便知道,梁慕之并非只是做给自己看,而是要趁此机会,顺手打破两人此前为了方便交流,刻意表演的「沉默」。
不然,空白留得太久,窗外盯梢的人恐怕要生出怀疑了。
十多日后,在李暕环环相扣的设计、精彩绝伦的表演之下,思突尔总算完全相信了他对崔稚晚的一往情深,非卿不娶。
比起一笔的进账,他当然乐得将一个能帮他赚到更多的「人才」彻底留在狼瞳。
于是,本来只是一拖再拖的对换「赎金」与「人质」的交易,便在无声无息中被单方面取消。
取而代之的是,为了「保护」梁慕之的亲眷,崔稚晚不日便将被送到那个素来极其隐秘的狼瞳的最终巢穴。
都到了这一刻,思突尔不可能还未与那个「奸细」通过气。
而李暻也终于确认,那个让他等了许久的来自熟识长安的冯值在知晓自己的撺掇之下,狼瞳误绑之人乃是「清河崔氏」的贵女时应有的行动,并没有发生。
甚至也许,它永远不会发生。
毕竟,此刻看来,陈辅才更有可能是那个埋藏在官府多年的奸细。
不出所料,崔稚晚被送往狼瞳巢穴时,一路皆是坐在窗户全被封死,无法推动分毫的车中,到了后半程才转而坐于马上,被人牵着走。
而且,全程她皆被蒙住了眼睛。
出发之前,梁慕之给了她一只鸣镝,并说他的人已经摸到了狼巢的大致方位。
只是那片连绵的山谷中多有隐蔽之境,他们始终无法确定确切的位置。
不过,人手已全部埋伏在附近。
所以,她到达后,只要寻到机会放出鸣镝,便可帮助他的手下定位,继而前来擒贼。
崔稚晚虽然当时点头说「好」,可她知道这个方法,只会成为了她的不得已而为之。
梁慕之的「藏好」二字说的轻巧,可狼巢之中到底是什么情况,没有人能提前预知。
到时,只要她放出鸣镝,便相当于彻底暴露自己。
从那时起,直至剿灭狼瞳的官兵到达,她便会真正陷入了孤立无援之境,生死全凭天意。
崔稚晚还想要回到长安,去完成她尚未做到的极其重要的事。
她可不想平白无故的葬身在一个不知名的山谷里。
可梁慕之强行「托付」给她的任务,她亦必须完成。
否则,更没有人会来救她出去。
好在多年前,在抄写「裴郎君探案集」最后一卷时,崔稚晚曾经在里面看到过关于「蒙眼识路」的详细方法。
初时,她也以为只是话本演绎,看得时候叹几句精彩,看过也就算了。
直到景隆十二年,裴继衍通过「蒙眼识路」,破获了一桩震惊整个雍州的大案,得到越级拔擢。
而长安城的街头巷尾,亦将关于此事的前前后后传的神乎其神。
一时之间,不少人皆想要效仿裴郎君的这项技能,只是大家很快发现,这事儿实在是需要有几分天赋在身。
崔稚晚当时觉得有趣,亦将话本找出来,依着上面的说法自己尝试过几回。
大概她也是天赋有限,虽有摸索到了一丝半点的感觉,但也仅此而已。
可此时此刻,为了活下去的机会,她却不得不将许五年前的这项半生不熟的技能捡起来。
书里写过,可以通过身体自然的摇摆去感受方向的变化,而那转向应是与身体晃动的方向相反。
然后是气味,声音,眼罩外明暗的变化,无意间刮蹭到的东西……
想及此,崔稚晚轻轻吐了口气,慢慢将身体放松下来。
可惜,她始终不知如何通过车轮的转动或马行的速度去推算距离。
于是,只能于大氅之下,她只能一边以手指敲击在腿上,一边按照几乎刻入骨髓的长安城中晨钟紧敲时的节拍数数。
为了防止意外,崔稚晚与窦旬本就有一套可以绣在织品上的密语。
待她记住来路上的所有信息和狼巢中的情况后,只要将它们绣在荷包夹层内,再以思念梁慕之为由,托人将东西带给他即可。
此前崔稚晚在据点之时,便见过有人私下里接收来自狼巢的东西,想来此事总有能达成的时候。
至于「传递密语」的前因后果,她因尚有防备,并未十分明确的告知梁慕之。
但崔稚晚亦千叮咛万嘱咐的交代过,事关重大,若是自己传递出任何织物,请他务必转交给窦旬。
介时,只要他能履行约定,寻个不突兀的时机,与窦旬见面,这些信息便一定能传递出去。
如此一来,她亦能在不动声色间「得救」。
然而,这一切的前提必须是,她的「蒙眼识路」,没有错的太过离谱。
崔稚晚咬咬牙,再一次悄声问自己:
「你到底能有几成的把握?」

饶是因心中仍有诸多的不确定而始终惴惴难安,但崔稚晚的谋划终还是成功了。
可追根到底,却不是因为她的「蒙眼识路」有多准确,而是李暕的人手在此前确实花了大量的功夫去摸排山谷中可能存在狼瞳巢穴的地方。
所以,当崔稚晚记录的路线出现时,他们将自己掌握的信息与之结合,便迅速发现其中的最后一小段,恰恰可以补全了他们的探索中屡次因一叶障目而错过的那个极小的空白。
而后便是前哨探路,后方备兵……
几个月的摩拳擦掌,只待这收网前的最后一击。
在将荷包送出半月后的某个深夜,神经紧绷的崔稚晚耳边骤然响起了一阵嘈杂之声。
她迅速从床榻上起身,不用出门去看,仅透过窗子,便足以瞧见外面有燃起的火光。
初时仅有一处,所以,崔稚晚尚无法判断这到底是不小心走火的意外,还是梁慕之带人来剿匪了。
直到在极短的时间内接连爆起的火焰几乎染红了半边天,她才心中暗暗啐了一口:
「有空派手下先来放火,却没时间遣个人提前通知我逃命。」
崔稚晚知道,恐怕很快便会有马贼意识到自己这个「新来者」便是引来灾祸的那个潜藏在巢穴中的「叛徒」。
只怕鱼死网破之前,他们中也许会有人放弃去抵抗强势而来的官兵,而是拼上性命也要拉上她来垫背,崔稚晚赶紧合衣而后匆匆出门,找个地方躲起来。
逃跑的路上,她难免又回忆起之前那个梁慕之让她到达狼巢后便立刻将鸣镝放出之事。
果然如她所料,这个人从头到尾根本没有在意她的死活。
幸好,她没有轻信他的话,否则,待他先探路,再放前哨,最后军队杀过来时,自己的性命恐怕早就交代在这里了。
耳边已弥漫着兵器碰撞的杀伐之声,显然大队人马已经到达。
如今,崔稚晚只要藏好自己,待这场剿贼的行动过去,便会彻底安全了。
时间一息一瞬的过去,她几乎要成功了。
可偏偏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
透过网笼的缝隙,她瞧见有人冲进这个堆放货物的小院子时便只不妙。
果然,那人手推脚踹,嘴里更一刻不停的恶狠狠的咒骂着,恐吓着,让崔稚晚自己滚出来。
面对着时近时远的脚步,她那紧紧揪起的心脏早就已经跳到了嗓子眼,节奏飞快的心跳更是如同轰鸣之声重重砸击在耳膜之上。
小般娘子知在这样一个孔武有力又持着大刀的马贼手下,自己一旦掀开伪装逃跑,若是无人及时赶到搭救,便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明明已经害怕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她却仍硬是窝在原地一动不动,连气息都不敢多喘一下。
可院内的空间毕竟有限,崔稚晚在马贼手中胡乱挥砍的大刀即将要落在自己近旁之时,终于还是推开网笼和其他掩盖物,翻滚着躲开了那道足以致命的光影。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有人靠近的声音,「锵锵铛铛」如同天籁一般,那是盔甲之间碰撞的声音。
崔稚晚一边迅速爬起,一边用尽全力高声喊叫道:“救命。”
那个马贼显然也听到了敌人正在逼近,他知自己今日本就没有任何活下去的可能,所以这声音不仅没有将他吓走,反而彻底激怒了他。
大刀挥动的越发凶猛,死亡似是逼到了眼前,而崔稚晚除了借助周边所有障碍狠命的逃跑,已再无别的出路。
可就在这要命的关头,她竟在上台阶之时,脚下一崴,本就紧绷的身体瞬间彻底失去控制,崔稚晚当即前扑在泥地之上。
「完了。」
这是她的脑中在变成一片空白之前,想到的倒数第二句话。
而那最后一句便是:
「我还没见过太子殿下的模样。」
可都等她因沉重的金属砸击在近旁的巨大声响惊得回过神了,那种后背被劈开的感觉还是没有出现。
被「我还活着」的惊喜笼罩的崔稚晚转头一看,哪曾想到,真正的梦魇这才扑面而来。
那个追杀她的马贼,一臂高高抬起,手中的大刀却不知何时已经落在地上。
他就这样僵直的站在原地,双眼圆睁,光点渐渐散去。
而此时,鲜血正在一刻不停地自他的脖颈之间涌出。
是……长剑贯喉。
一年多以前,丰邑坊的那个不休不止的纠缠着她的噩梦,竟然就这样复现在了崔稚晚的眼前。
她想要闭上眼睛,躲避这可怖的一幕。
可是,她又好像已经失去了对自己身体控制的能力,只能眼睁睁的见证着一切。
同时,难以名状的窒息感铺天盖地而来,以至于她不得不张开嘴巴急速吸气,可却半点用都没有。
就在崔稚晚几乎要因背气而晕倒的前一刻,马贼颈间的长剑忽得被人从背后抽去。
一瞬间,大量的血液喷射而出,其中恰有一团,好巧不巧的直直的钻进了崔稚晚无法闭合的眼瞳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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