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城的聚丰居有一道千年名菜,叫做九珍九藏,有没有兴趣去尝尝?“
“好吃的?”沉漪立马两眼光芒四射,“要去!”
一番乔装打扮后,华光抱着沉漪来到了萱城聚丰居。
正值晚饭时间,聚丰居座无虚席,最好的雅间也早有客订。
掌柜的半合眼帘,翻着账本,“今晚是满月,月色极好,水云间早已被订下。”
华光淡淡道:“人来了吗?”
“水云间的客人还未到。”掌柜的纳了闷了,问这个做什么?
他疑惑抬起眼,再抬起头,这才看到问话的男人什么样。
气宇轩昂,出尘绝世。
尤其那张脸,他只恨自己才疏学浅,想不出好词佳句来形容。
而他怀里的美娇娘,似五月的芍药,娇柔明媚,那双澄澈的眼睛冷艳又纯真。
嗯,也是个娇养大的主。
这两人是哪里来的大神,好巧不巧赶在高峰过来吃饭,他得罪不起也没法招待,怎么做都是道送命题。
搓了搓手,掌柜的狗腿一笑,“客人,您看,咱们这儿实在是……”
华光打量完聚丰居的环境,略过掌柜的堆在一起的胡子与眉眼,轻声对沉漪道:“宝宝,给他。”
沉漪伸手从华光身上掏出一沓扎实的银票放在掌柜的面前。
聚丰居的老板从天而降,只瞄了一眼便知道,他财富自由了!
使了个眼色给掌柜的,他亲自热情地引着华光上楼。
水云间那客人算什么,聚丰居现在都归他身后的这对儿财神了。
聚丰居的水云间,窗外是一片蓝白色的无忧花海。
今晚恰好是满月,萱城的月下无忧花海,是燧明国最负盛名的美景之一。
华光将沉漪安置好便要走,沉漪连忙拉住他,“这次你连看都不让我看,我怎么写卷宗?”
华光反握住沉漪的手腕,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尖,“你何时写过了?”
唔!沉漪被一招拿捏。
黑色水雾凝落,重暝悄然而至,芙蕖也紧随其后。
将芙蕖留下陪伴并保护沉漪,华光与重暝消失在黄昏最后一抹余光里。
在得知华光买下聚丰居后,芙蕖惊得语无伦次。
“因为你的一口红豆粥,买下了沅城的彩蝶轩,这会儿又买了聚丰居……”
芙蕖激动的抓着沉漪摇晃,“你拿捏住他了!我就说吧,女追男隔层纱,更何况他本就对你有情。”
窗外的蓝白色花海在风中翻起花浪,类似茉莉的花香扑面而来。
“他被我拿捏了吗?”沉漪幽幽地开口。
不等芙蕖接话,她叹了口气,“我怎么觉得是我被他拿捏了。”
“咦?”芙蕖学着沉漪眨巴眼睛,“你看起来怎么不高兴?虽然神灵拿钱没用,但不愿意为你花钱的男人一定对你无意。”
沉漪看着芙蕖,忽然笑起来。
她想起华光给她的聘礼。
海兽擎犽和海沟族全族的首级。
擎犽是比肩犰蜚的存在。而海沟族,交手起来出了名的难缠。
在海底,华光忌讳颇多,并不能用出自己的实力。
可想而知他费了多大劲。
沉漪惊了一下。
难怪那时候华光会气到跑去喝她洗澡水……哎呀,现在回想起来他当时说的那番话,可不就是在撒娇邀功么?
原来有些事情一早就有了迹象,只不过她一直逃避,才忽略至今。
芙蕖不明所以地看着沉漪的脸色与表情变来变去,她没有情识,想不太深,只觉得有趣可爱。
美食佳肴陆续上桌,中央是一盘平平无奇的四方千层糕点。
沉漪茫茫然看着那块格格不入的糕点。
小厮刚要介绍,芙蕖就把他打发走了,“这里不需要人伺候,门外候着即可。”
“是。”
芙蕖敛了宽大的袖子,为沉漪端来那道“糕点”。
“尝尝~”
沉漪夹了一块,小尝一口。
“居然是肉!!”
沉漪惊奇地叫了一声,两眼何止放光。
“这道菜看着简单,入口森罗万象,有许多口味又不突兀,好好吃!”
芙蕖特别喜欢看沉漪吃到美食的表情,超可爱。
“这里面有猪羊牛,鸡鸭鹅,鱼虾蟹九种。只留其肉,将肉敲打成泥,再分制成透光薄皮,层层叠加,施以高汤为底蒸熟,形似糕点,却是实打实的硬菜。”
沉漪端着那千层糕点似的九珍九藏,感慨了一下凡间厨师的独具匠心。
芙蕖伏在桌上撑着脑袋看沉漪大快朵颐,惬意不已。
“我一听神君说华光神君也会一起,我就知道我又能堂而皇之的躲懒了。”
沉漪转过头,腮帮子鼓鼓,像只眉清目秀的小仓鼠。
“为什么?”
芙蕖轻笑:“因为我一定会被留下来保护你啊。陪着你就是吃喝玩乐,这可是美差~”
沉漪嘿嘿一笑:“好像是这样。”
接过芙蕖递过来的果茶,放到一边等着凉些再喝。
沉漪想起了华光总是会把果茶吹温了给她。
“华光他们这次应该是苦差吧?”
“不知呢。”芙蕖抿了口茶,“斩杀君不忘的任务神君不让我参与,我偷偷跟去还被好一顿骂。就是你第一次找我那日。”
“奇怪。”沉漪疑惑道。
芙蕖满不在意,往沉漪嘴里塞了块吃的,“我娘说男人心,比海深,谁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她们二人在高楼吃着美食,赏花赏月赏秋风,惬意自在。
与此同时,萱城另一边的黑山岗,却是肃杀凋零一片。
漫天纷飞的细雪像受到牵引般,迅速凝聚成了一位阴沉木一般的男子――十方妖王之首,妖王君不忘。
这一次已经是华光第四次杀他了。
变成本体的重暝,幸灾乐祸地盘在华光的结界上看戏。
华光出手,从无败绩。
对于他的吃瘪,重暝喜闻乐见。
“看来华光神君威名远扬的神技行霜,也不过如此。”
君不忘很得意。
“你们是破不了本尊的不死不灭身的。去请昼恒来吧!”
“你也配?”
重暝被君不忘的小人得志气得牙痒痒。
“区区凡间小妖,也配求见主神?”
“哦?本尊不配?”君不忘挑了挑眉,“等我打败了华光,昼恒自然会来见我。”
这时,天地间的寒气骤变,君不忘转脸看向华光,一脸兴奋。
“华光神君,你这是要认真了?!好!极好!!”
修长手指轻擦过手中冰晶长剑的剑峰,飞扬的雪顿时变为一朵朵晶莹剔透的繁复冰花。
华光轻挥手中的霜雪千年,结界瞬间扩大,将黑山岗隔绝成封闭的空间。
重暝亦被隔绝在结界之外。
稀里糊涂被踢出战局的重暝瞪着一双大眼,在寒风中凌乱。
结界内,君不忘祭出了一朵殷红莲花。
这朵莲花循环着凋零与盛放,十分诡异。
君不忘那双古井无波的黑色眼睛,鬼魅般地锁视着对面的华光。
霜雪千年嗡鸣,不等重暝想明白那朵莲花的玄机,铺天盖地的暴风雪平地起,将整个黑山岗遮蔽。
重暝的脑海里在不断跳跃着一些回忆碎片。
等下,那朵莲花,怎么和时无涯底的不灭心莲长得那么像?!
凛冽的极寒中,华光的冰晶如暴风雨般袭向君不忘,君不忘勾唇一笑,撑起结界尽数挡下华光的零落。
即便他有不死不灭之身,抵御华光的神力还是让他从嘴里止不住地涌出黑血。
雪白的世界里,君不忘一身玄衣,染了血的红唇一张一合似是在吟唱。
变回人形的重暝,持着法器全力向纯白一片的结界。
“华光!那东西是能弑神的造化神物,执念不及不灭心莲的人碰到它,会被瞬杀!!别中计!”
由于说话太快太急,重暝好几次咬到了舌头。
华光持剑逼近,君不忘的眼睛突然变得与不灭心莲一样的殷红,并在最后一刻撤掉了他的结界。
随着一阵阵清脆的咔嚓声响,华光的结界像破裂的冰面,被重暝击碎。
“华光――”
黑山岗狂风呼啸,吹散了重暝的歇斯底里。
无忧花海被呼啸而至的萧瑟寒风吹得花瓣满天飞。
清冷的月光下,漫天飞舞的无忧花瓣像泛着寒光的雪花,凄凉而美丽。
寒风带着花瓣扑来,洒满了水云间。
沉漪似有所感,倏地站起了身,“芙蕖,我们走。”
芙蕖一口闷下酒,“走?去哪?”
抓着裙子的手不住地颤抖,沉漪迟疑道:“去……黑山岗。”
漆黑的岩土被覆上了皑皑白雪。
君不忘早已不知所踪。
华光手持霜雪千年,单膝跪在雪地里,一动不动。
重暝围着华光绕来绕去。
无论他从哪个方向靠近,都会被零落的冰花法阵锁定为攻击目标,烦得他骂了一堆粗口。
方才华光的结界破碎,不仅没有出现重暝预想中神灵陨落的悲壮场景。
反而是君不忘一脸震惊地被华光一剑刺穿心脏。
仗着不灭心莲,君不忘虽不会死,但霜雪千年的霜毒会让他生不如死。
接下来,他再不能随意杀人取精魄,四处为祸。
用不了多久,君不忘就会因为忍受不了霜毒而自己找上门来。
他们要做的事,就只有在那之前找到破解不灭心莲的办法,省了不少力气。
“有一说一,你是真的强得毫无底线。当年败给你,我心服口服。”
重暝走到华光面前蹲下身,打量着华光的脸色。
“华光?”
华光低着头,双眼紧闭,像一尊玉雕神像。
重暝“啧”了一声。
“说起来,你到底有什么执念,居然能扛住不灭心莲?”
“聒噪。”
重暝挑了挑眉,“咦?我还以为你……”
金色的血液从华光嘴角缓缓流下,滴落在纯白的雪上。
白皙如玉的皮肤上接连显现出黑色的细痕,像破碎的冰裂纹般迅速布满了华光的全身。
重暝僵住了笑容。
“怎么回事?!你还是被反噬了?”
华光不答,只是神色痛苦的用神力驱散侵蚀进体内的脏东西。
殷红的执念之气从细痕里溢出,一直持续到沉漪与芙蕖找来。
执念之气被尽数排出,华光的伤痕也迅速愈合。
像是感知到了沉漪,零落的冰花化为了细雪,轻轻落下。
重暝默默退到一旁,看着沉漪跑过来,悲戚地将华光抱住。
霜雪千年化为流光飞回眉心。
华光轻轻拥着沉漪,他整个人毫无血色,眉头紧皱。
这一次的心疾比上一次更厉害,疼得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咬我吧。”沉漪道。
“……嗯……”
华光轻轻应着,却只是将脸靠在她肩膀,便没了动静。
“他、他只是累了。”重暝探查了华光的元神,小心翼翼地开口,“这里不适合疗伤,回云天仙境,如何?”
沉漪仰头眨了眨眼睛,忍着心痛,应了声,“好。”
云天仙境,御灵宫。
受不灭心莲反噬而昏迷的华光被留在了昼恒那的法器――祝祷星辰盏中。
“放心,他很快就会好。”
昼恒温声安慰着沉漪。
沉漪抬起头,眼眶通红,含着哭腔问:“能补心吗?”
昼恒诚实地答道:“那不能。”
沉漪点点头,虽然难过却坚强地隐忍着。
芙蕖陪着沉漪一言不发,她体会不到这种感情,不知道如何安慰。
昼恒带着重暝前往奉仙殿,等着长庭。
不多时,长庭请来了九幽冥君-岑吾。
“不灭心莲是九幽冥狱最底层,放逐之地时无涯的造化神物,由数万年的亡灵执念凝结而成,百年前下落不明。”
昼恒撇了撇嘴,“你怎么不上报?”
“我想着,它应是寿终正寝了。冥府有记录在册。”岑吾瞥着一边,“长庭不来找我,我也想不到它会被人所用。”
“我回去找找,或许上古卷宗里会提到不灭心莲的消灭之法。岑吾告退。”
御灵殿。
昼恒与重暝在商议如何解决不灭心莲。
沉漪在另一边守着华光,她在琢磨,不灭心莲的执念之气既然那么强,能与它抗衡的华光,他的执念是什么?
华光好像说过……是她。
从昼恒与重暝的谈话里,沉漪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兰琴心。
她看到过几十次这个人求姻缘的祈愿。
沉漪走出来问,“兰琴心是谁?”
“芙蕖十世情劫的第一世名字。”重暝疑惑道,“怎么了?”
沉漪回头看了眼睡着的芙蕖,悄声说:“我想查阅芙蕖的历劫记录。”
天机宫,藏昔殿。
天机不可阅。
藏昔,藏一切过往不可说之秘辛。
持有昼恒的秘令,沉漪得以畅行无阻。
进了藏昔殿她却傻了眼。
藏昔殿从外看稀松平常,内里却大的一眼望不到尽头。
数不清的书架星罗棋布,堪称迷宫。
【你去藏昔殿找宗录仙君,他会告诉你芙蕖的卷宗在哪。】
沉漪一边回忆着昼恒的话,一边四处张望,踌躇着往哪个过道去找。
入口最左边的拐角,有半只靴子露在外面。
沉漪寻了过去。
一名仙君正躺在昙花美人榻上看卷宗。
听见沉漪脚链的细雨轻音,他拿开挡着脸的卷宗,露出一张玉质金相的脸,碧绿色的眸子幽深如密林。
沉漪将昼恒的密令双手递出,“劳烦仙君,我想查阅神官芙蕖的十世情劫。”
对方轻应了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身姿颀长,青山绿水的山川灵气萦绕着他,仿佛缓缓升起了一座云雾缭绕的灵秀山峰。
“芙蕖啊……”他念了念,声音似清泉般。
随着他的声音响起,潮水般的青色灵气,自他的身体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涌去。
须臾,对方低头浅笑,金昭玉粹。“随我来。”说着,便将那浩瀚的灵气汇了过来。
沉漪退了退,谢过他的好意,问了问具体位置,自己去找。
往地方一站,沉漪欣喜地伸手去拿,触碰到卷宗的一瞬间,她感觉天旋地转,魂魄被一股强力,拉扯进了卷宗。
沉漪在芙蕖的卷宗里待了半个时辰,在那半个时辰里,她以旁观者视野看过了芙蕖在凡间的十世。
魂魄再次回到身体里,她的神情异常悲伤。
“这副丧了夫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华光的声音像幻觉般响起,沉漪愣神中,一只骨节分明的修长玉手伸了过来,握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转了过去。
看清眼前人,沉漪眸子里的愁云惨雾瞬间云开雾散,“华光,你醒啦!”
“没醒。”
华光浅装了一下,然后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得亲一下才能醒。”
不等人家回答,他便把人抱起来抵在书架强吻。
在他被不灭心莲的执念之气反噬,神思游离时,心念所想的就是他今天还没亲到他的傻鱼。
两次擦唇而过的撩拨,他可心心念念着。
脚腕的铃铛与书架发出细微的声响,在静谧的藏昔殿格外抓耳。
沉漪被吓得直往华光身上贴,抱得比任何时候都紧,满脑子只想着离书架远远远!!
黏着她的唇,华光低声道:“嘤一声听听。”
沉漪猛地睁开眼。
说什么胡话呢?!
收敛了眼里明目张胆的不怀好意,华光将沉漪又往上抬了抬,轻咬住她的脖子一路吻下。
弄得一团糟之后,他继续纠缠起沉漪的唇,贪婪又霸道,全然不顾忌这儿是哪。
沉漪被吻到浑身酥软,连抱都软绵绵的没了力气。
华光却在这时把她放了下来。
离了华光,沉漪瘫坐在地,一张脸通红,娇唇微张,惊慌失措气喘吁吁的小模样叫人看了心发痒。
仰头望着始作俑者,她把骨气放在一边,可怜兮兮地用眼神示意,她起不来。
华光蹲下身去,目光灼灼地看着小可怜。
“有人来了。叫一声,我就抱你走。”
盯着面前外表雪白,心肝黑黑的老虎,沉漪很有骨气地“嘤”了一声。
然后捂住了脸。
不远处转角,周身山川灵气萦绕的云如野僵住了脚步,耳尖通红。
“乖了。”华光笑得无邪。
昼恒一觉醒来,祝祷星辰盏里空空如也。
他睡眼惺忪地看着空空的法器:“我明明在这儿放了那么大一头老虎,怎么没了?”
长庭如实禀告,“找宝宝去了。”
“宝宝?”昼恒揉了揉眼,“我只是打了个盹儿,沉漪就生了?”
长庭面不改色地逗他:“一男一女。”
昼恒一拍手,喜上眉梢:“华光厉害呀!”
路过的云如野额头坠下乌云:确实挺厉害的,明知道我在藏昔殿,还敢……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