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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乡人5:遥远的重逢 (戴安娜·加瓦尔东)


我抬起他的手,亲吻了他手背上小小的伤疤。
“我想象不出你像个牲畜一般的样子。”我说得轻描淡写,而他的脸却一下子融化了,他注视着我认真地回答道:“我知道,外乡人。正因为你看不出,我才感到了希望。因为我其实就是——并且有此自知——可是也许……”他的话悄悄地淡去了,他只是专注地望着我。
“你其实就有——那种力量。你确实有,你的灵魂也同样如此。所以,也许我的灵魂也有可能得到拯救。”
对此我完全不知该如何回答,于是我沉默着,只是捧着他的手,轻抚着他扭曲的手指和硕大而坚实的指关节。那是一只武士的手——但此时的他不是武士。
我把他的手翻转过来平铺在我的膝上,掌心朝天,缓缓地勾勒起那一条条深陷的纹路和鼓鼓的山丘,还有那拇指根部微小的字母C,那个把他的所属标记为我的微小烙印。
“我以前在高地认识一个老妇人,她说你的掌纹并不会预测你的人生,它们仅仅是你的人生的一个写照。”
“是吗?”他的手指微微一搐,但手掌依然平摊着没动。
“我不知道。她说你与生俱来的掌纹意味着你被赋予的生命——此后,随着你的所作所为,那些掌纹将会改变,从而映射出你成为了一个什么样的人。”我对相手之术一无所知,不过我能找出那条从他的手腕延伸到掌心的、历经数次分岔的、深深的线条。
“我想这可能就是他们说的生命线,”我说,“瞧见那些分岔了吗?我猜那些意味着你曾多次改变了你的人生,做出了许多抉择。”
他哼了一声,不过更像是觉得有趣,而非嘲笑。
“哦,是吗?这么说该不会有错。”他俯向我的膝盖,开始察看自己的掌心,“我猜那第一个分岔是我遇见乔纳森·兰德尔的时候,第二个是我娶了你——瞧,它们离得挺近,那儿。”
“确实,”我的指尖慢慢滑过那条线,痒得他轻轻地抽动了手指头,“那卡洛登没准是另一个分岔?”
“也许。”不过他并不想谈论卡洛登。他自己的手指继续往前:“这儿是我进监狱的时候,从这儿出来,然后来到了爱丁堡。”
“成为一个印刷商。”我停下了手,抬眼向他望去,挑起了眉毛,“你究竟是怎么成为印刷商的?我怎么都不可能想得到。”
“哦,那个。”他绽开了一个微笑,“其实——那是个偶然。”
刚开始,他只是想寻找一种生意,好帮助他掩盖并促成他的走私买卖。当时他从一次交易中收益颇丰,便决定收购一处店面,只要其日常运营中会需要用上大型的货运车马,而其隐匿的门面能用作交易间歇的临时货存。
运输业是个明显的选择,但被他排除了,原因正是该行当的从业者需要时常接受海关的检查。同样的道理,经营酒馆或旅店,虽然因为大量的进货需求也成为表面上颇为适合的选择,但其合法经营程序的弱势使它们很难隐藏其他非法业务,收税者与海关官员对这些地方的青睐程度堪比跳蚤之于一条肥狗。
“有一次在需要印一批告示的时候,我来到这么一家店面,便立刻想到了印刷业。”他解释说,“我在那儿等着下我的订单,正瞧见一辆马车轰隆隆地赶来,上面装满了一盒盒的纸张和一桶桶调和墨粉用的酒精。天哪,我心想,就是它了!因为征税官哪辈子会想到来骚扰这种店家呀!”
一旦他购置了卡法克斯巷的门面,雇了乔迪来操作印刷机,开始正式接下种种印刷海报、手册、对开本和装订书的订单,他才意识到这个全新的买卖为他打开了种种的其他可能。
“那是个名叫汤姆·盖奇的人。”他一边解释一边松开了我的手,越发热切地讲述着,比画着,双手不时插进头发抓着脑袋,被热情搅动得颇有些凌乱。
“他总是来订购一些这样那样的少量印刷品——都是些清清白白的东西——但时不时他会留下来聊几句,总是记得同我和乔迪都谈上一会儿,虽然他肯定看得出我对印刷业的了解比他自己还少。”
他对我狡黠地一笑。
“我不懂印刷,外乡人,但我懂得看人。”
很显然,盖奇在探究亚历山大·马尔科姆的忠心。听出了詹米的高地腔调中隐约的齿音,他曾小心地刺探过,言语间提提这个和那个曾因同情詹姆斯党人而在起义之后遭到打压的熟人,讲讲共同认识的朋友,巧妙地引导着谈话的走向,悄悄地走近他的猎物。直到最后,他的猎物冷不防笑着让他把想印的材料带来,并保证国王的人绝对不会知道。
“然后他就相信你了。”我说道,这不是一句问话。唯一曾经错信了詹米·弗雷泽的人只有查尔斯·斯图亚特——而在那件事上,看错了人的是詹米。
“是的。”就这样他们开始了这个合作关系,起先是纯粹生意上的合作,而渐渐地,这种合作加深为了友谊。詹米印刷了盖奇所在的由激进作家组成的小团体所发表的所有文字——从公众熟识的文章,到匿名的大报和手册,其间充斥了足以将作者一并投入大牢或送上绞架的字字罪证。
“印刷的活儿干完后,我们会去街角的酒馆聊天,会会汤姆的一些朋友,直到有一天汤姆说,我也应该写些什么。我笑着对他说,用我这只手,等我总算写完的一天,我们大伙儿都早死了——不是绞死的,是老死。”
“我们正聊着的时候,我站在印刷机旁,用左手排着活字,心不在焉。他就这么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他笑了起来。他指指字盘,再指指我的手,不停地笑到他倒在地上方才罢休。”
他把一双手臂张开在胸前,平静地看着自己正舒展着筋骨的双手。接着他攥起一边的拳头慢慢地举到面前,手臂上的肌肉在亚麻衣袖下推开波浪,鼓了起来。
“我足够强壮,”他说,“如果运气好的话,还能强壮好些年——但不会永远这样,外乡人。我打了这么多年的仗,挥舞的是长剑和短刀,但每个武士都会遇到那一天,当力量离他而去。”他摇摇头,伸手抓起地上的外衣。
“那天和汤姆·盖奇在一起的时候,我把这些收了起来,用来提醒我自己。”他说。
他拿起我的手,把从衣袋里拿出来的东西放进我的手心。摸上去凉凉的,硬硬的,是几个沉沉的长方形铅制小物件。无须触摸其上的刻纹,我便已知道那些铅字上是什么字母。
“Q. E.D.,证明完毕。”我说。
“英格兰人拿走了我的长剑和短刀,”他轻轻地说,手指拨弄着我手心里的铅字,“但汤姆·盖奇又给了我一把利器,我觉得我不会放弃它。”
我们手挽着手走下皇家一英里的鹅卵石坡道的时候,不到五点一刻。经过了在私人包间内的“私密沟通”,以及其间陆续下肚的几碗浓郁的胡椒炖牡蛎和一瓶葡萄酒,我们俩的脸上都洋溢着红光。
我们身边的这个城市也洋溢着红光,仿佛在分享我们的快乐。爱丁堡上空笼着一层阴霾,似乎马上越积越厚又会下起雨来,但此刻那悬挂在云层中的夕阳闪耀着金色、粉色和红色的光芒,在卵石路面上镀了一层湿湿亮亮的古铜色泽,使街上的房子那灰色的石墙上俨然倾泻着映出的柔光,回应着温暖了我的脸颊,也闪烁在詹米注视着我的眼中的那抹红光。
我们沿着大街一直往下走,糊里糊涂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过了几分钟才意识到有点不对劲儿。一个男人不耐烦地快步绕过我们闲逛的节奏,然后又急停在我跟前,弄得我在湿滑的石头上磕了一下,踢飞了一只鞋子。
他猛一抬头,仰天望了许久,才又匆匆走下大街,没有跑,却只是疾步行走而去。
“他这是怎么了?”我蹲下身捡回了鞋子。突然间,我注意到我们周围所有的人都同样在停步、仰头与急行。
“你觉得是——”我正开口想问,转头却见詹米也在专心地仰望天空。于是我也抬头一看,立刻意识到那云层中的红光比平日傍晚的天色要深得多,并且在不安地忽闪着一种全然不似落日余晖的光芒。
“着火了,”他说,“天啊,我觉得是在利斯巷!”
与此同时,前方大街上也有人呼喊起来:“着火啦!”仿佛这一声官方诊断终于批准大家有资格奔跑了,满目急切的人影开始乱作一团,犹如一群倾巢的旅鼠一般沿街奔涌而下,迫不及待地向那柴堆里投身而去。
有几个冷静的人开始向上跑去,与我们擦肩而过,同样叫嚷着“着火啦”,而想必是意在提醒什么类似消防队的机构。
詹米已经跑了起来,拽着我单脚跳跃着的尴尬身影。与其停下来,我索性踢掉了另一只鞋,紧跟上他的脚步,脚趾不停地在冰冷而潮湿的卵石间穿插滑行。
起火的地点不是利斯巷,而是隔壁的卡法克斯巷。小巷门口挤满了激动的路人,相互推搡着伸长了脖子想看个究竟,彼此呼和着语无伦次的问话。傍晚潮湿的空气里,涌出滚烫而刺鼻的烟雾,一浪浪噼啪作响的热气打在我脸上,我龟缩着跑进了巷子。
詹米毫不犹豫地冲进人群,用力开辟一条通路。我死死地挤在他的背后,顶着胳膊肘穿过那随时会合拢的人潮,满眼只看见詹米宽阔的背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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