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的爱人,”他急促地说,“我无法再等了,可是……我不愿伤害你。轻轻地,我的爱人,轻轻地。”
泰莎喘息着,她感到双腿之间,他的欲望在越来越强地压迫着,宣告着它的存在。
“哦,”她说,“哦,求求你!你不能!我不能让你……”
此时开始抗议,多么合适的时机啊,我心想。
“别担心,我的爱人。信任我吧。”
渐渐地,她一点一点地在他催眠般抚慰的触摸下松弛下来,觉察到腹部的暖意在生长和扩散。他的嘴唇轻拂着她的胸脯,热烈的气息低诉着安抚的话语,抛却了她所有的抗拒。当她松弛开来,她的双腿无须意志的驱使便张开了。无限缓慢地,他用那支充盈着的枪杆撩开了她那层童贞的薄膜……
我轻呼了一声,一松手,只见那书从我膝上滑到了地下,啪的一声落在艾伯纳西医生的脚边。
“对不起。”我咕哝着俯身去捡,脸颊灼烧得厉害。而当我用汗湿的手握住那本《鲁莽的海盗》站起身来,我发现艾伯纳西医生平日里那严肃的神气非但一扫而空,反而还咧开了满脸的笑容。
“让我猜猜,”他说,“瓦尔德斯刚刚撩开了她童贞的薄膜?”
“没错!”我答道,不禁又傻傻地笑了起来,“你怎么知道的?”
“其实,你还没读多少,”他接过我手里的书,粗钝的手指熟练地翻起书页,“所以肯定就是那段了,不然就是七十三页的那段,当他用饥饿的唇舌为她粉色的小山沐浴的时候。”
“他什么?”
“你自己看。”他把书塞回我的手里,指着页面中间的一处说。
一点没错。“……掀开被子,他俯下一头黑发的脑袋,用饥饿的唇舌开始为她粉色的小山沐浴。泰莎呻吟着……”我不由放声地尖叫起来。
“你真的读了这个?”我质问道,硬是把眼睛从泰莎和瓦尔德斯身上挪开。
“哦,当然。”他答道,笑容愈加灿烂。我看见他有一颗金牙,在右边的最里面。“读了两三遍吧。不能说是最好的一本,但确实还不错。”
“最好的?还有更多这样的?”
“当然。过来瞧瞧……”他站起来,开始挖掘桌上的那堆破烂的平装书。“你得找那些没有封面的,”他解释说,“那些才是最好的。”
“我还以为你从来就只读《柳叶刀》和《美国医学会会刊》呢。”我说。
“什么?我花了三十六个小时浸在病人的肠子里,你说我还想上这儿来读什么《胆囊切除术的突破》?当然不——我宁愿跟瓦尔德斯去加勒比航海啰!”他颇有兴趣地看着我,没有收回嘴上的笑容。“我也以为你只读《新英格兰医学杂志》呢,简夫人。”他说,“外貌多容易误导人,噢?”
“没错,”我干巴巴地说,“这个‘简夫人’又是什么意思?”
“哦,那是霍克斯坦想出来的,”他靠到后面,十指相扣地搁在一边的膝盖上,“是因为你说话的声音,那口音就像刚刚同女王一起喝完了茶一样。你有种力量,让那些男生不敢使坏。你瞧,你说话的样子就跟温斯顿·丘吉尔似的——如果丘吉尔是位女士的话——而这点让他们有点儿害怕。不过,你还有一个特点——”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一边往后摇晃着他的椅子,“你说话的样子让人觉得你想要的非得实现不可,不行的话,你也必须知道为什么。这一套你是打哪儿学来的?”
“打仗的时候。”我答道,对他的描述报以一个微笑。
他抬了抬眉毛:“越战?”
“不,二次大战时我是个战地护士,在法国战场。我见过很多那样的护士长,只用一个眼神就能把实习生和勤杂工吓得腿都软了。”之后,我得到了许多锻炼,着实利用那种不可侵犯的权威架势——姑且这么认为吧——对阵过不少比波士顿总医院的护理人员和实习生有权有势得多的人。
他专注地听着我的解释,点了点头:“是,非常合情合理。而我嘛,我用的是沃尔特·克朗凯特1。”
“沃尔特·克朗凯特?”我睁大了眼睛瞪着他。
他又咧开嘴,露出了那颗金牙。“你还能想出什么更好的人选?而且,我每天晚上都能免费在广播和电视上听他讲话。我曾开玩笑地跟我妈妈说——她一直想要我成为一个牧师,”他颇显沮丧地笑了笑,“我说假如那些年我在我们那边像克朗凯特那样有话直说,没准儿我早就没命上医学院了。”
我开始越来越喜欢乔·艾伯纳西了。“我希望你母亲没太失望,你成了一个医生而不是牧师。”
“老实说,我不知道,”他仍旧笑着说,“我告诉她的时候,她瞅着我看了一分钟,然后大叹了一口气说:‘哎,至少我那些风湿的药你能便宜点儿给我配了。’”
我苦笑着回答:“我告诉我丈夫我想做医生的时候,连那样的热情都没有得到。他盯着我好久,最后问,如果我烦了,干吗不去养老院或监狱做义工帮人代写书信呢。”
乔注视着我,一双柔和的棕色眼眸有点像太妃糖,略带点金光,闪现出一丝诙谐。
“是啊,人们始终认为他们可以指着鼻子告诉你,你没有能力做你正在做的事情。‘嘿,你在这儿干吗,小女人,怎么不在家伺候老公孩子?’”他模仿道。
他无奈地笑着拍了拍我的手背:“别担心,他们早晚会放弃的。现在他们多半儿不再当面问我为什么没去刷马桶了,就像我生来该做的一样。”
这时候,护士过来通知,说我的阑尾患者醒了。于是我离开了休息室,但那段从四十二页开始的友谊却发展得不错。乔·艾伯纳西从此成了我最好的朋友之一,兴许是我身边唯一能真正了解我的选择和动机的人。
我微微一笑,感觉着封面上光滑的浮凸字体。接着我俯身向前把书放回了椅背的口袋,或许此刻我并不想逃避现实。
窗外,月光照耀下的云层把我们同下面的地球隔绝开来。云层上的一切安静、美丽而祥和,与底下混乱不安的现世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我有一种被当空悬挂的感觉,一动不动地缚在孤独的茧中,连身边那个女人沉重的呼吸也都混合在空调机不温不火的风声和地毯上女乘务员的脚步声之中,化成了无声的白色噪声。与此同时,我很清楚我们正无可阻挡地冲破云层,以每小时几百英里的速度向某个终点推进——而那个终点究竟安全与否,我们唯有期待。
我闭上眼睛,保持着休眠状态。此时的苏格兰,罗杰和布丽正在搜寻詹米。至于即将到达的波士顿,我的工作——和乔——在等着我。可詹米,他又在哪里?我努力地撇开这个念头,在做出决定之前不能去想他。
头顶感到一阵轻微的抚弄,一绺头发滑下了我的脸颊,柔和得像爱人的一个触摸。显然那无非是一股气流从头顶的排风口涌出而已,然而在我的想象之中,那浑浊的空气里的香水和烟味之下,突然有羊毛与石楠的芬芳四散开来。
让一个幽灵安歇
终回到家中,富里街的房子,我同弗兰克和布丽安娜共同居住了将近二十年的地方。门口的杜鹃花还没有完全死去,但一簇簇枝叶疲软而破败地挂着,被烤干了的花床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落叶。今年夏天很热——波士顿的夏天其实都一样——加之八月的雨水还没有到来,尽管现在已经九月中旬了。
我把行李放在大门口,继而去打开了水管的龙头。一直暴露在阳光之下,那绿色的橡皮长蛇烫手得很,我把它在手掌间焦躁地来回扔了几下,直到咕噜噜的流水瞬时间赋予了它生命,它便迅即冷却下来,喷溅出一片水花。
我从来就不太喜欢杜鹃花。要不是因为弗兰克的死,我没准儿早已把它们连根拔掉了,只是他死后,为了布丽安娜,我不想对家中的布置做任何改动。她受的打击已经够大的了,我想,在开始大学生涯的同一年里失去了父亲,她不需要更多的改变。对这所房子我已经置之不理了很长时间,完全可以继续如此。
“好了!”我愤愤地对那些杜鹃花说道,一边关上水龙头。“希望你们满意,因为你们能得到的也就这么多了。我也得去喝一杯,然后洗个澡。”看着它们沾满泥点的枝叶,我补充了一句。
我身穿晨衣坐在那巨大的下沉式浴缸边缘,看着水流轰鸣着注入其中,搅动着那泡泡浴液翻起一片芳香的浮沫。滚烫的水面上蒸汽升腾,看着有点太烫了。
我关上水——只消把水龙头迅速而利落地一拧——接着又继续坐了片刻,整幢房子静默地环绕着我,只有浴缸里一一爆破的气泡在啪啪作响,微弱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战场。我非常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自从在因弗内斯登上苏格兰飞人号,感觉到脚下的铁轨隆隆地跃动起来,我便开始了这个自我测试。
我开始仔细记下途中的所有机器——所有现代生活中日常用到的点滴发明——并且,尤为重要地,一并记下我自己对它们所做出的反应。开往爱丁堡的火车、飞抵波士顿的班机、从机场叫到的出租车,以及一路上列位出席的所有形形色色的小机械设备——自动贩卖机、路灯,还有飞机上的高空盥洗室,只消轻摁按钮,便有急漩而下的恶心的蓝绿色消毒液将排泄物与细菌一扫而尽。餐馆里,整齐地陈列着由卫生部颁发的证书,保障你在此用餐起码有较大的可能性免遭食物中毒。而我自己的家中,则有随处可见的无数按钮,提供着光照、暖气、水和煮熟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