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要继续尝试,”艾密斯说,“你拥有能够触及她们的力量,即使她们在那么遥远的地方。而了解她们如何看待你,对你并没有害处。”
艾雯自己并没有这种信心。伊兰是她的朋友,但奈妮薇在她成长的大部分时间里,一直是伊蒙村的乡贤。她怀疑自己在奈妮薇梦里的处境要比鲁拉克的更糟糕。
“今晚我会睡在距离这些帐篷不远的地方,”艾密斯继续说道,“如果你进行尝试的话,你应该很容易就能找到我。如果我没梦到你,我们就等到早晨再谈这件事。”
艾雯压抑住呻吟的冲动。正是艾密斯引导她进入鲁拉克的梦境,而她只在那里停留了很短的时间,只够让艾雯看到她在鲁拉克的梦里仍然是那个刚刚与他结婚的年轻姑娘。以前要艾雯进入自己梦境的智者都是和艾雯睡在同一顶帐篷里的。
“好吧!”柏尔说着,搓了搓双手,“我们已经听到了需要听到的。如果你们想留下,就继续待着吧!我已经洗干净身体,要回到我的毯子里去了。我不像你们那样年轻了。”不管是否真的上了年纪,她仍然有可能在赛跑中追上她们之中的任何一个,并且背着她们跑完剩下的路程。
当柏尔站起身的时候,麦兰说话了,让人感到奇怪的是,她的语气竟然带着犹豫:“我需要……我一定要得到你的帮助,柏尔,还有你,艾密斯。”年长的智者坐回地上,与艾密斯一同兴致勃勃地看着麦兰。“我……要请你们帮我去找多灵达。”最后这个词就像是她在匆忙之间吐出来的。艾密斯的脸上露出浓厚的笑意,柏尔直接笑了出来。艾玲达似乎也明白她们的意思,而且像是被吓呆了。只有艾雯完全不了解状况。
柏尔笑着说:“你总是说你不需要一个丈夫,也不想要。我已经埋葬了三个,而且不介意现在再有一个。当夜晚非常寒冷的时候,他们就很有用了。”
“女人会改变心思。”麦兰的声音恢复了坚定,但双颊上又泛起了两朵红晕,“我不能对贝奥敬而远之,也不能杀了他。如果多灵达会接受我成为她的姐妹妻子,我就把我的新娘花环放在贝奥脚边。”
“如果他将它踏在脚下,而不是捡起它呢?”柏尔问。艾密斯仰头大笑,不住地用手掌拍打自己的大腿。
艾雯不觉得会有这样的危险,这和艾伊尔的习俗不合。如果多灵达决定接受麦兰作为自己的姐妹妻子,贝奥就没什么置喙的余地了。一个男人能有两名妻子,她现在对这样的事情已经见怪不怪了。艾雯总是提醒自己,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风俗。她从没勇气开口问过,但就她所知,有的艾伊尔女子很可能有两名丈夫。这真是个奇怪的民族。
“我请求你们以我的首姐妹的身份去处理这件事。我觉得多灵达也很喜欢我。”
当麦兰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其他女子们的嬉闹立刻发生了某种变化。她们仍然在笑着,只是依次拥抱着她,告诉她大家是多么为她感到高兴,她会与贝奥有着多么美满的生活。至少,艾密斯和柏尔都相信多灵达一定会同意的。她们三个人手拉着手离开了帐篷,临走时还像女孩一样欢笑着。不过她们并没有忘记叮嘱艾雯和艾玲达把帐篷收拾好。
“艾雯,你们那里的女人能接受姐妹妻子吗?”艾玲达一边问,一边用棍子把帐篷上的排烟孔撑开。
艾雯真希望她最后再做这件事,帐篷中的热量立刻消散殆尽。“我不知道,”她飞快地收拾起杯子和蜂蜜罐,又将丝泰拉也放在托盘里。“我想是不能。不过如果是亲密的朋友,也许会有不同。”后面那句是她匆忙加上去的。如果让艾玲达觉得她是在鄙视艾伊尔的习俗,那就不好了。
艾玲达只是嘟囔着拉起帐篷的侧帘。
艾雯的牙齿和她手上的茶杯、青铜板、托盘都发出一连串响亮的撞击声。她全速跑向帐篷外放衣服的地方。智者们正在那里从容不迫地穿着衣服,仿佛这是个气候宜人的夜晚,而她们正在某处聚居地的温暖卧房。一个在月光下有些模糊的白袍身影拿走了艾雯手里的托盘,艾雯立刻就开始寻找她的斗篷和鞋子,但不管她怎么摸索也找不到。
“我已经派人把你的东西送回你的帐篷里去了,”柏尔一边说,一边系紧上衣的系带,“你还用不着它们。”
艾雯的心差点沉到脚上。她只能原地小步跳着,徒劳地拍打着胳膊,想弄出一点热量来。至少智者们还没命令她原地不动。突然间,她意识到那个端走盘子的白袍身影,即使是对一名艾伊尔女子来说也显得太高了。她只好咬紧了牙瞪着智者们,她们则仿佛根本不在乎蹦来蹦去的她是不是会冻死。也许艾伊尔女人们不在乎自己没穿衣服的样子会不会被男人看见,也许只因为那是一名奉义徒,但她就是不能接受!
过了一会儿,艾玲达也走到她们中间。她望着还在不停蹦跳的艾雯,丝毫没有要找自己衣服的意思。寒冷对她就像对智者们一样无可奈何。
“现在,”柏尔将披巾披好,“你,艾玲达,你不止是顽固得像个男人,而且仍然无法记住已经做过了许多次的简单事情。你,艾雯,你和她一样顽固,而且你仍以为受到召唤之后还可以逗留在你的帐篷里。希望绕营地奔跑五十圈可以消除你们的顽固,理清你们的思绪,让你们知道该如何应对召唤和处理杂务。现在,开始吧!”
艾玲达一言不发地向营地边缘跑去,一路上轻松地躲过了一条条在黑暗中难以辨认的帐篷系绳。艾雯犹豫了一下,立刻就跟了上去。艾伊尔女孩控制着自己的步伐,好让艾雯能够跟上。夜晚的冷风刺痛了艾雯的皮肤,脚下碎裂的硬土地也一样冰冷,让艾雯不得不尽量紧缩起自己的脚趾。艾玲达则毫不费力地跑着。
当她们到达最边缘的一顶帐篷,开始转向南方时,艾玲达说:“你知道为什么我学习得那么努力吗?”严寒与奔跑都没能让她说话的声音和平时有丝毫的差异。
艾雯却哆嗦得几乎连话也说不出来了:“不知道,为什么?”
“因为柏尔她们总是在我面前提起你,她们说你是多么轻松就学会一切,从不需要她们把一件事向你解释两遍。她们说我应该像你一样。”她瞥了艾雯一眼,艾雯发现自己正和她一起发出咯咯的笑声。“这是一部分原因。我正在学习的东西……”艾玲达摇了摇头,即使只是在模糊的月光下,艾雯还是能清楚看到她脸上的诧异,“还有至上力本身。我从不曾有过那样的感觉,那样的活力。我能嗅到最微弱的气息,感觉到空气最轻柔的波动。”
“吸纳至上力太多或者太久都是危险的。”艾雯说。奔跑确实为她带来一丝暖意,但身体仍然会不时哆嗦一阵。“我已经告诉过你这一点了,而且我相信智者们一定也告诉你了。”
艾玲达只是哼了一声:“你以为我会自己去踩在矛尖上吗?”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两人全都陷入了沉默。
“兰德真的……”艾雯终于忍不住问道,她此时语调的颤抖已经和寒冷无关,实际上,她的身上又开始冒出汗水,“我是说……伊馨德。”她无法允许自己把话说得更详细了。
艾玲达也终于缓缓地说道:“我不认为他会那么做。”她的声音里带着怒意,“但如果他真的对她毫无兴趣,为什么她在被抽过鞭子之后还要去找他?她只是个柔弱的湿地人,应该等着男人们去找她。我看见过他看她时的表情,虽然他一直竭力在隐瞒,但他喜欢看她。”
艾雯很想知道自己的这位朋友是不是也把自己看成是柔弱的湿地人。大概不是,否则她们应该就不是朋友了。但艾玲达从没学会过考虑自己的话是否会伤害别人,如果她知道艾雯被伤害了,也许她的反应只会是感到惊讶。
“枪姬众让她衣衫不整的情形,”艾雯不情愿地承认,“任何男人都愿意去看的。”忽然想到自己也正一丝不挂地跑在空地上,她急忙担心地向四周望去,结果差点让自己绊倒在地上。在她能够看清的地方,夜色里没有半个人影,就连智者们也已经回到她们的帐篷里,躺进暖暖的毯子下了。艾雯的身上在出汗,但汗珠刚出现在皮肤上似乎就要结成冰。
“他是属于伊兰的。”艾玲达狠狠地说道。
“我承认我对你们的习俗了解不多,但我们和你们并不一样。他还没有和伊兰订婚。”为什么我要为他辩护?他才是那个应该被抽鞭子的人!但艾雯还是继续说着实话:“在被要求的时候,即使是你们艾伊尔男人也有权拒绝。”
“你和她是亲近姐妹,就像你和我一样。”艾玲达反驳着,她缓了一下脚步才继续说道,“难道你没有要求我为了伊兰而照顾他?你不想让伊兰得到他?”
“我当然想,如果他想要伊兰的话。”这么说并不完全正确。艾雯想让伊兰得到幸福和快乐,虽然她爱的是转生真龙。为了能让伊兰得到她想要的,艾雯任何事都愿意去做,除了捆住兰德的手脚,把他扛到伊兰面前。如果有必要,也许她连上述的做法也愿意。不过承认这点就是另一回事了,况且艾伊尔女子总是比艾雯更激进得多。“但事情没那么简单。”
“他属于她。”艾玲达坚定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