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给了我一些智者的特权。”沐瑞曼妙的声音中搀杂着一点急迫与烦躁,“我对守卫说,我必须立刻就见到你。现在,回答我!那些暗之猎犬有没有咬你,或者是把血溅到你身上?它们的口水有没有碰到你?”
“没有。”兰德缓缓地回答。暗之猎犬,在古老的故事里,有一点关于它们的记载。南方国家的人们会用它吓唬小孩子,一些成年人也相信它们的存在。“为什么你会那么担心我被咬?你可以治疗我的伤口。这意味着暗帝已经自由了吗?”现在他被虚空环绕,即使是恐惧也只能留在遥远的地方。
他听到的传说里描述着暗之猎犬在野猎中狂奔,那是暗帝本尊进行的狩猎。即使是在最松软的土地上也不会留下脚印,只有岩石上会留有它们的痕迹。摆脱它们的办法只有与它们正面作战,或者是将它们隔在流水的另一侧。十字路口是特别有可能遇到它们的地方,日落之后和日出之前则是它们最容易出现的时刻。他已经见到太多故事成真了,要他再相信一个也不难。
“不,不是的,兰德。”沐瑞似乎恢复了自制力,她的声音又如同敲击银铃般,平和而冷漠,“它们只是另一种暗影生物而已,一种永远都不该被制造出来的东西。被它们咬上一口是致命的,就好像被匕首插进心脏,我不认为我能在这样的伤口杀死你之前将它治愈。它们的血液,甚至是唾液都是有毒的。一滴这样的液体沾在皮肤上也会导致死亡,而且必然会经历一个缓慢、痛苦的过程。你很幸运,这里只有三条暗之猎犬。或者你在我赶到之前已经杀死了更多?根据暗影之战中遗存下来的文件残片,它们经常会以更大的群落行动,一般是十到十二条。”
更大的群落。弃光魔使在鲁迪恩的目标不止他一个……
“我们一定要谈谈你用来杀死它们的办法。”沐瑞说道。但兰德已经全速向楼梯口奔去。沐瑞叫喊着问他要去什么地方,做什么,但他没有回答。
飞奔下楼,穿过黑暗的走廊,睡在那里的枪姬众纷纷被他的脚步声惊醒,在透射进来的月光下惊愕地看着他。穿过青铜大门,岚正不安地站在那里,身旁还有两名枪姬众守卫。护法将变色斗篷披在肩头,让他身体的一部分看上去就像是融入了夜幕。
“沐瑞在哪里?”他向飞奔而去的兰德喊道。兰德仍然一言不发,只是两阶一步地沿着宽阔的台阶直奔下去。
在他肋侧那个半愈合的伤口如同一只将他抓紧的拳头,一阵阵疼痛干扰着虚空,但他还是迅速找到了他要寻找的建筑物。它立在鲁迪恩的最边缘,远离中心广场,尽量远离沐瑞和智者们居住的帐篷营地,又留在城市的范围内。这座建筑的上面几层已经坍塌,变成一堆堆散落在干土地面上的瓦砾,只有最下面的两层还是完整的。兰德强迫自己的身体不因伤痛而蜷缩起来,仍然在没命地跑着。
由石雕柱廊环绕的巨大前厅曾经非常高大,现在它更高了,夜幕的天空直接成了它的穹顶,铺着白色石板的地面上也都是零碎的石块。在柱廊投下的月影中,三只暗之猎犬后腿站起,用爪子和牙齿撞击着一道剧烈颤抖的青铜大门。燃烧硫磺的味道同样充斥着这里的空气。
兰德回想着刚才的战斗,冲向房间的一侧,开始导引。白色的液体火焰从门前横过,将暗影生物摧毁。这次他必须让光柱更细一些,让它不至于造成更大的破坏,然而他对面的厚墙上还是被他轰出了一个大窟窿。他觉得这次应该没有穿透整栋建筑,但在黑夜里,这点很难判断,也许对这种武器的控制还可以更精细一些。
那两扇门板上包覆着的青铜都已经被撕得破烂不堪,仿佛这些暗之猎犬的爪子和牙齿真的是钢铁锻制的。门板上被凿开的小孔里有灯光透出来,让兰德能看见留在石板地面上的爪印。但令他吃惊的是,爪印的数量相当少。兰德放开阳极力,在门板上找了个不会划破手掌的地方,开始拍门。突然,他肋侧伤口的疼痛变得极为真实,他深吸一口气,竭力不去想它。
“麦特?是我,兰德!开门,麦特!”
过了一会儿,门被打开一条缝,射出一片灯光,麦特犹疑地从里面窥了一眼,然后才一把推开门,软软地靠在门板上,仿佛他刚刚扛着一袋石头跑了十里路。他身上没穿任何衣服,只在脖子上挂着一枚白银狐狸头的徽章,狐狸的眼睛和那个古代两仪师的图案一模一样。想到麦特对于两仪师的态度,兰德很奇怪他为什么至今都没有把这东西卖掉。向屋里看去,一名高个子的金发女子正平静地用毯子裹住身体,脚边放着短矛和小圆盾。她应该是一名枪姬众。
兰德匆忙地移开目光,清了清喉咙:“我只是想确定你们没事。”
“我们没事。”麦特扫视着前厅,“我们现在没事了。你把那个杀了?我不想知道那是什么,只要它们走了就好,有时当你的朋友可真是该死的不轻松。”
不止是朋友,麦特还是另一个时轴,也许是在最后战争中取得胜利的钥匙之一。任何想杀死兰德的人也就有同样的理由杀死麦特,但麦特总是竭力否认这一点。“它们已经被解决了,麦特,那是暗之猎犬,一共有三条。”
“我告诉过你我不想知道,”麦特呻吟着,“现在是暗之猎犬了,不得不说,你身边确实不断有新的东西。除非我死了,否则留在你身边就永远都不会觉得无聊。如果那扇门被撞开时我不是恰好站起身要喝一杯酒……”麦特的声音低了下去,其中夹杂着颤抖。他用手抓着右臂上一块发红的地方,眼睛则死死地盯着破烂的门板。“你知道,想想那时的情形,我的脑子还真是会戏弄我。当我拼命地将所有能挪动的东西堆到门口的时候,我发誓它们之中有一个已经咬穿了一个洞。我能清楚地看到它那颗该死的脑袋,还有它的尖牙。梅琳达的枪矛对它们一点用处都没有。”
沐瑞赶到这里的时候显得比刚才更加引人注目。她是跑进来的,裙子被她高高拉起,胸部因剧烈呼吸而起伏不停。岚紧跟在她身后,手中握着佩剑,岩石般的脸上如同积满了雷暴云。他身后的街道上挤满了法达瑞斯麦,其中一些枪姬众只穿着内衣,但所有人都拿着短矛,而且用束发巾包住了头脸,除了一双眼睛,整张面孔全部遮蔽在黑色的面纱后面,这是艾伊尔人要开始杀戮的象征。看到兰德正平静地和麦特交谈,至少沐瑞和岚放松了下来,只是两仪师的脸上仍然是一副要严厉呵斥兰德的神情。戴着面纱的艾伊尔人则完全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麦特惊叫了一声,冲回到房里,开始匆忙地把裤子拉到身上。他一边跳着,拉着裤子,还在不停地抓着手臂。那名金头发的枪姬众则面带笑容地望着他,而且看样子她其实很想大声笑出来。
“你的手臂怎么了?”兰德问。
“我告诉过你,我的脑子在戏弄我。”麦特说着,仍然在胡乱地抓着手、拉着裤子。“当我以为那东西就要冲进来的时候,我觉得它把口水吐在了我的手臂上,现在这块该死的地方痒得就像有火在烧,就连看上去也像是被烧过的样子。”
兰德张开嘴,但沐瑞已经将他推到了一边。麦特盯着沐瑞,一边猛拉着裤子,一边就摔倒在地上。沐瑞立刻跪到他身边,丝毫不在意他的反对,双手紧紧扣住他的头颅。兰德以前被沐瑞治疗过,但和他预料的不同,麦特只是哆嗦了一下,就拿起了系住那枚徽章的皮绳,让它在自己的手掌下来回摇摆。
“真该死,这东西突然变得比冰还要冷。”他低声地嘟囔着,“你在干什么,沐瑞?如果你想做些什么,就治疗这只手臂好了,现在我的整只手臂都开始痒了。”他的右臂现在从手腕到肩膀都变成了红色,而且开始肿了起来。
沐瑞紧盯着麦特,兰德从没见过她有如此惊讶的表情。“我会的,”她缓缓地说,“如果觉得这枚徽章冷,就把它拿下来吧!”
麦特朝两仪师皱起眉,但他还是将徽章揪下来,放在身旁。沐瑞重新捧住他的头,麦特高喊了一声,仿佛一头冲进了冰堆里。他的双腿变得僵直,背部向后躬起,双眼茫然地瞪着前方,眼睑睁开到几乎要撕裂的程度。当沐瑞挪开双手时,他颓然倒在地上,大口吸着气,但他手臂上的红肿已经消失了。麦特努力了三次才发出声音:“血与灰啊!每次火烧的治疗都要搞得这么火烧的夸张吗?不过就是有点痒而已!”
“跟我说话时,小心你的舌头,”沐瑞边说边站起身,“否则我就找奈妮薇来管你。”但她的心思并不在此。如果她愿意,即使是在她睡觉时也能像正常人一样和别人交谈。她正努力让自己的视线避开那个正被麦特戴回到脖子上的狐狸头。“你需要休息,”她心不在焉地说,“如果觉得累,明天就一直睡在床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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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被麦特称作梅琳达的枪姬众跪到麦特背后,将双手放在他的肩上,抬头望向沐瑞:“我会让他照你的吩咐去做,两仪师。”她忽然笑着抓了抓麦特的头发。“现在,他是我的小淘气鬼了。”从麦特惊慌的脸上能看出来,他正努力蓄积力气想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