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豌豆花就像一条蛇,目光穿透他的猎物。而精灵女王瑟瑟发抖,哭哭啼啼,完全丧失了法力。
“这样不堪的东西怎么能统治我们。”他轻蔑地说。
他转身问其他精灵:“你们觉得呢?”
在他们茫然的目光中,女王看见自己的未来跌进了深渊。
“我们该怎么处理她呢,豌豆花勋爵?”说话的是芥末籽,他大步走上前,以表示对新首领的支持。
“必须让她退位!”另一个精灵高声喊道。
豌豆花低头鄙视地看看他从前的女王:“把她带下去,你们想怎么惩罚就怎么惩罚——记得扯掉她的翅膀。这是对失败者的惩罚。”他命令道,“现在,乐手哪去了?让我们跳个舞,羞辱我们曾经的女王。把一切跟她有关的东西都逐出精灵国,永远不许回来。”
“她该去哪儿呢?”芥末籽抓起女王柴火棍似的细胳膊,大声问。
但豌豆花已经走了,在翩翩起舞的群臣之间穿梭而过。
那个曾是女王的可悲精灵被拖出芥末籽的视线,他听见她在绝望之中低声说出几句话:“雷鸣和闪电,豌豆花,你们将感受雷鸣和闪电的力量,还有蒂凡尼·阿奇那刺骨的盛怒!”
开始下雨了,不一会儿,雨变成了冰雹。?
第九章?养羊好手
一个与其他访客迥然不同的男孩站在雨中,凝视站在小屋后门的蒂凡尼——那已经是她的小屋,不再属于威得韦克斯奶奶。他衣着邋遢,但邋遢的原因是长途奔波而非贫穷。他身边跟着一头山羊,这十分稀奇。不过从外表看来他好像并不需要救助。
蒂凡尼仔细观察着他,发现他的衣物价值不菲,十分高档,可他却身无长物。看样子他比我小几岁,她心想。
“请问您是女巫阿奇女士吗?”开门后,男孩拘谨地问道。
“是的。”蒂凡尼说着,心想:好吧,至少他来之前做过功课,而不是一敲开门就说要见威得韦克斯奶奶,他敲的是后门,这也是得体的行为。不过我刚才煮的浓汤恐怕是要放凉了。
“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呢?我猜你一定需要帮助吧?”她问。女巫是不会拒绝任何人的。
“不,女士。恕我冒昧,我一路走来,经常听见人们议论您。他们说您是最优秀的女巫。”
“唉,街坊闲谈不算数的。”蒂凡尼说,“其他女巫的意见才是关键。我怎么才能帮到你呢?”
“我想成为一名女巫!”最后一个词在空中回荡,仿佛有生命一样,可那男孩神情严肃,面带忧愁,他倔强地继续说道,“威高先生——我的家庭教师——告诉过我,曾经有一名女巫成为了巫师。那么,反过来一定也行得通吧?俗话说,用来蘸母鹅肉的酱汁,蘸公鹅肉吃也一样美味,不是吗?”
“好吧,说得没错。”蒂凡尼心怀疑虑地说,“不过很多女性都不想跟她们不认识的男人打交道,比方说,在比较私密的情况下。我们的工作内容里很重要的一部分是做接生婆,你知道,‘婆’是重点。”
男孩的喉结在颤抖,但他还是说:“我听说在大城市里,西比尔夫人慈善医院接收病人不分男女。女士,说到做手术,有些女性还是乐意见到男医生的,这一点毋庸置疑。”男孩脸上的神情似乎高兴了一些,“我真的相信我可以做一名女巫。我十分熟悉农场的活计,而且我的手指很细。我在赶路的时候曾帮一头难产的山羊接生,这双手可派上了大用场。当时我挽起袖子,小心翼翼地摸索着,让孩子们一个个离开母亲的肚子。毫无疑问,那场面十分混乱,但是所有孩子都活下来了,山羊的主人——一个老头——甚至感激得流下了眼泪。”
“是吗。”蒂凡尼不为所动地说。她心想:“会养羊”什么时候成了女巫的必备技能?不过那男孩看上去疲惫不堪,于是她态度柔和下来,请他进屋喝了杯茶。她把山羊带到苹果树下一处不会被雨淋湿的地方,那里生长着一丛“匍匐的米妮”,可以供它享用。它在室外看上去心满意足,尽管如此,蒂凡尼还是和所有善于观察的女巫一样察觉到,它看着她时眼神有些异样,那种眼神并不经常出现在山羊方形的眼睛里。毫无疑问,那是一种让人在转身时格外警惕的眼神,但是……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
她示意男孩进屋的时候,看见那谁缓步走过苹果树,它看见山羊时突然停下脚步,弓起后背,尾巴上的毛竖立起来,看上去比平时大很多。两只动物意味深长地打量着对方。蒂凡尼敢发誓,她瞥见了一道一闪而过的荧光,紫色里带着一丝黄绿色——接着一切都恢复了平静,仿佛在那个瞬间一项协议达成了。山羊继续吃草,那谁恢复了正常的大小,几乎贴着山羊的腿缓步走过。蒂凡尼大为惊奇——就是奥格奶奶的猫古烈波见了那谁也会落荒而逃的!这头山羊究竟是何方神圣?也许,她饶有兴致地想,这个男孩子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他们在厨房的小桌旁坐下,她得知男孩名叫乔弗里,家在离这里很远的地方。她发觉男孩并不想谈论自己的家庭,于是她换了个话题。
“乔弗里,我想知道。”她说,“你为什么想成为女巫,而不是巫师?人们习惯认为巫师才是男人的职业。”
“我从没把自己当成一个男人,蒂凡尼女士。我不想把自己套进任何一个固定的身份当中。我就是我。”他轻声说。
这个回答真棒!蒂凡尼心想。接着她想到了女巫和巫师的区别——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了。最主要的区别,她心想,就是巫师通过书本和长柄魔杖施展魔法,通过复杂的咒语做些举足轻重的大事,而且他们是男人。而女巫都是女人,处理的都是日常生活中的,但也都举足轻重的事情。她坚定地提醒自己,有什么事情能比生与死更重要呢?为什么这个男孩不能成为一名女巫呢?既然她自己曾经选择成为女巫,为什么他就不能做出同样的选择呢?她心中一惊,发觉此时此刻,依然是她的决定才算数。既然她是女巫的领头人,那么她就有权作决定。她不必征求其他女巫的意见。这是她的决定,也是她的责任。或许这就是改变传统做法的第一步?
她打量着乔弗里。这个男孩有些不同寻常,我也说不清楚,她心想。但他看上去心地善良、疲惫不堪,所以我决定给他一个机会试试。至于那头山羊……
“好吧。”她说,“我可以给你一些铺盖,让你住在储藏室里,再给你今天的食物。你的山羊由你自己负责。现在天色已晚,其他的我们明天再谈。”
第二天一早,奥格奶奶还没来的时候,蒂凡尼端着食物来到了储藏室。男孩还在熟睡,她轻轻地咳嗽一声,男孩猛地惊醒过来。
“非常好,乔弗里,现在请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在躲避什么人?比如你的家长?”
“不,我没有。”乔弗里说着咬了一口蒂凡尼带来的面包,但却把火腿推到了一旁。
你这个小撒谎精,蒂凡尼心想,女巫总是很擅长识破谎言【46】。她叹了口气:“那你是不是在离家出走?”
“好吧,的确是这样,女士。但我已经十六岁了,我真心想离开家。”
“你跟父亲相处得不好,是不是?”蒂凡尼说。她看到男孩一惊,像是被她击中了要害。
“您是怎么看出来的,女士?”
蒂凡尼叹了口气:“门上写着‘女巫’二字,不是吗?我比你大不了几岁,但你不是我遇见的头一个离家出走的孩子。而且我非常确定,你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不过——”她继续说,“我没见过像你一样出身高贵的,乔弗里先生。你瞧,这是高档外套。那么,你能为我和我的农场做些什么呢,乔弗里?”
“哦,我能做许多事情,女士。”他尽力让自己的语气透出自信,脸上却是一副急切的神情。
这时奥格奶奶从小屋的墙角走来,前一秒还不见踪影,后一秒便突然现身。蒂凡尼知道,奥格奶奶一向如此。她看了乔弗里一眼,立刻心中有数,她朝蒂凡尼挤挤眼,说:“有事吗,蒂凡尼?”蒂凡尼看见奥格奶奶布满皱纹的脸上那个带着暗示的笑容,像是一个苹果正斜着眼睛打量她。看乔弗里的样子,仿佛他随时打算夺路而逃。
“没事,奥格奶奶。这位是乔弗里。”蒂凡尼立刻说,“他想成为一名女巫。”
“真的吗?”奥格奶奶哈哈大笑起来,“你是说他想学魔法吧。让他去找巫师!”
此刻的乔弗里活像一头惊慌的小鹿。奥格奶奶的确有这种本事。
“不,他想成为女巫,奥格奶奶。您明白了吗?”
蒂凡尼看见奥格奶奶眼里闪过一丝顽皮的光亮,说:“这么说,他想成为女巫,是不是?或许他应该先搞清楚我们女巫要做什么事情再作决定。我是说,要是他有魔力,可能也该到巫师那里去试试。我知道了,让他做杂工。”杂工就是男的女佣,负责一切稀奇古怪、通常都很脏的家务活儿。比如杀鸡、把野鸡挂起来储存、擦鞋、削土豆皮之类的杂乱甚至有些危险的杂活儿。“家庭农场”经常有一名杂工,边工作边学习如何经营农场。“我告诉你。”奶奶看着瑟瑟发抖的男孩继续说,“先派他去尼姆莱先生那里练练手。你知道他的脚指甲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