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愚一看她的样子,咯咯地笑起来。
女学生乙:哎哟!……
她回头看了一眼自己,两腿裸露,一脸的不得其解,见徐小愚笑,她也皱眉挤眼地跟着笑,但突然觉得不对,用手一摸,摸到被划伤的屁股和大腿,疼得倒抽一口冷气,看看自己的手掌,上面沾满泥污和鲜血,立刻哼哼唧唧地哭起来。
徐小愚:好了好了,我给你当看护吧。
她从书包里拿出一条手绢,为女学生乙擦血,女学生乙疼得一下躲开她。
徐小愚把女学生乙的学生服外套和裙子递给她:快穿上,还要赶路呢!
女学生乙哼哼唧唧地往起爬,一面哆嗦着,一半因为冷,一半因为疼。
徐小愚:我的棉袍子给你穿,还不行?
女学生乙把水手裙外套和裙子穿上,徐小愚又把自己的棉袍子套在她身上。
又是一架飞机飞过,在蓝色的天上留下一道划痕。
徐小愚一头一脸的污物,伸长手臂,畅快地呼出一口气。
徐小愚:这下自由喽!
教堂后面是一条小街,小街荒芜凄凉,一阵风起,空中飘飞着灰色的、黑色的焚烧残片。
徐小愚拉着女学生乙穿过小街。
弃屋 日/内
徐小愚和女学生乙小心翼翼地走进到处漏光的弃屋,紧张地四处梭巡:焚烧和轰炸的伤痕上,明显还添加了侵略军打劫的痕迹,一口瓦缸被砸烂了,瓦缸旁边散落着米粒……
几只被剁下的鸡头,一地鸡毛……
一个筐子翻倒了,里面还有枯干发黄的两三棵青菜。
女学生乙:我们跑出来,吃饭怎么办?
徐小愚瞪眼看着她:这个大问题完全被忘了。
徐小愚:你饿了?
女学生乙:你不饿?
徐小愚:我早就饿了。昨天夜里就饿了。
女学生乙:要有个热乎乎的大洋山芋就好了。
徐小愚把筐子里的三棵又蔫又黄的青菜拿起来,眼睛亮了。
徐小愚:你去把地上那点米抓起来,我们煮菜稀饭!
女学生乙用手扫起瓦缸边的米粒:没水啊。
徐小愚想了想,到处翻找,从房子里钻出去。
弃屋 日/外
屋外是一个背阴的小院,一片瓦缸里有一点水。
徐小愚用手捧起瓦缸残片,小心翼翼地向屋里走去。
弃屋/傍晚 日/外
砖头搭起的灶台上架着个摔扁的铜盆,盆里盛了小半盆水和数得出粒数的米粒,以及黄巴巴的菜叶子。
徐小愚从口袋掏出一盒火柴。
女学生乙:你什么都准备了?
徐小愚:(得意地) 那当然。
徐小愚擦燃了火柴,火苗点燃灶里的碎纸。
浓烟冒起,向天空蔓延。
两个女孩被烟呛得咳嗽起来,用污泥斑驳的手揉着污泥斑驳的眼眶。
南京街道 傍晚/外
六个巡逻日本兵看见不远处黄昏的天空里弥漫着灰黑的烟。
日本巡逻兵甲:(嗅了嗅空气) (日语) 好像有人在烧吃的!……
日本巡逻兵们掉转方向,向烟起之处拥去:(日语) 开宴会啦!
弃屋 傍晚/外
两个女孩瞪着锅里翻腾的菜和米粒。
房子外面,日军的咋呼传来。
日本巡逻兵们:(日语) 这边!……宴会在这里!……
徐小愚和女学生乙恐惧地转过脸。
南京街道 傍晚/外
那群日本巡逻兵拥进街口。
弃屋外的巷子 傍晚/外
徐小愚和女学生乙从院子的后门跑出,沿着小巷跑去。
弃屋外的院子 傍晚/外
日本巡逻兵从屋内冲出,看见可怜巴巴的砖头炉灶上架的扁了的铜盆。
他们围拢上来,见铜盆里翻滚着可怜巴巴的菜叶和米粒。
日本巡逻兵甲一脚踢翻铜盆。
日本巡逻兵甲:(日语) 有人!搜查!
日本巡逻兵乙捡起地上一根蓝色发带——徐小愚掉落的。
所有日本巡逻兵都看着那根发带。
南京小巷 傍晚/外
徐小愚和女学生乙呼哧带喘地奔逃着。
南京小巷 傍晚/外
日本巡逻兵沿着徐小愚和女学生乙逃去的方向追踪而来,一面开枪咋呼。
日本巡逻兵们:(生硬的中文) 看见你了!……出来!……
教堂/地窖 傍晚/内
刘安娜和书娟、苏菲商讨着什么。
刘安娜:……什么时候听见的?
苏菲:今天早上……我听小愚说,南京城的路她都熟。
书娟:徐小愚把我的棉袍子偷偷拿走了!
苏菲:玛丽还问我借钱!
刘安娜:你借给她了吗?
苏菲:没有。我一共就两块光洋,还是去年我叔叔给的压岁钱。
玉墨从帘子那边走过来。
玉墨:怎么了?
刘安娜:徐小愚和朱玛丽跑出去了。刚才听到枪响,苏菲才告诉我的。
响声密集起来。
玉墨和女学生们都焦急地沉默着。
书娟看着玉墨,能看出玉墨由衷地着急。
玉墨扭头出去了,书娟的目光跟着她。
教堂/地窖 傍晚/内
书娟和刘安娜从帘子后面出来,看见玉墨正要上梯子。
刘安娜:你去哪里?
玉墨:我去告诉英格曼神父。
刘安娜:不要告诉神父!
玉墨:出这么大的事,还不告诉他吗?
刘安娜:告诉他有什么用?他病成那样了,指望他出去找人?
玉墨:这都要出人命了,还瞒着老爷子呢?
刘安娜:法比什么都不告诉他!
玉墨:法比现在自己都没了下落,万一你们那两个同学再出事,日后人家父母找来,谁担得了干系?
玉墨说着就往梯子上走。
书娟上去就把她拉下来,一只手揪住她的袖子:叫你不要去!
玉墨瞪着书娟。李全有架着拐杖过来。
李全有:怎么回事?
玉墨:两个女学生偷跑出去了!
红绫:那还有命啊?难怪外头枪响得跟开锅似的!
玉墨:我要让神父赶紧想办法。
书娟:(傲慢地) 你以为你是谁?!要你来管我们学生的事?!
玉墨:这么大的事,总要有人管吧?
书娟:那也不要你管!哪儿都有你的份儿,上神父那儿去讨好他?邀功请赏?
玉墨狠狠地甩开她的手,只管往梯子上爬。
书娟再次把她拉下来。
玉墨:(威胁地) 哎,我看你不是一次两次跟我作对!
书娟:就跟你作对!就是不让你管我们学生的事!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货色,到这里当拿摩温来了?
玉墨气得嘴唇发抖。
书娟:没有镜子就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东西?!还敢往神父那儿跑,不怕神父嫌你脏!
玉墨实在忍无可忍,劈手给了书娟一个耳光。
豆蔻、喃呢:打得好!打烂她的铁嘴钢牙!
书娟牛犊一样撞在玉墨身上。
玉笙、秋水、豆蔻都上来拉偏架,嘴里喊着“别打了、别打了”,但偷空就给书娟一拳一脚的。
苏菲和七八个女学生把帘子干脆拽下来,一拥而上,跟女人们打作一团。
浦生护着小妹,惊恐地看着疯狂的女学生们。
玉墨:(叫喊) 住手!……(拉住秋水和豆蔻) 小日本还没把我们欺负够?还要自己打自己?!……
李全有拼命挡在中间,面对女学生们,连哄带劝,一面嘻哈着,受伤的腿挨了几下乱拳脚,疼得龇出大板牙。
李全有:……吃土豆还长这么一身力气,啊?有力气都就打我老李吧!来,打我吧!……
女学生们和女人们停下手。
某废墟屋顶 傍晚/外
一个日军钢盔被揭起,露出戴涛睡眼迷蒙的脸,他身上盖着日本兵的大衣,抱着那把缴获来的三八枪。
他是被日本兵的枪声和咋呼惊醒的。
他爬向屋顶边沿,往下观察,看见小巷里跑来两个女孩子的身影。
他马上进入作战状态,野猫一般顺着屋顶跑去,然后抓住一根电线杆,溜到地面,跟女学生们平行。
戴涛:跟我来!
两个女学生一抬头,看见一个穿日本军服的人,都吓得尖叫起来,掉头往回跑。
日本巡逻兵恰在此刻出现在拐弯处。
两个女孩子被戴涛和日本巡逻兵夹在中间,如同掉入陷阱的幼畜。
戴涛突然朝日本巡逻兵举起枪:(轻声地) 我掩护你们,往我身后跑。
徐小愚和女学生乙这才看清这个“日军”是谁。
日本巡逻兵甲:(嘻嘻哈哈地) (日语) 别动武,见着都有份儿……
两个女学生已经到了戴涛身后。
戴涛:(轻声地) 退进那间店面房。
两个女学生向后跑去。
戴涛一边瞄准,一边往后退。
日本巡逻兵乙愤怒了:(日语) 你是哪个部队的?
戴涛不语,只是把枪口对准他们的头目,同时向后退去。
他已经退到店面房的门口,突然斜刺里一蹿,进了门。
日本巡逻兵诧异了一下,立刻冲上来。
但门已经关上了。
店面房 傍晚/内
戴涛刚刚闩上门闩,门外的日本巡逻兵开始用枪托砸门。
戴涛对身后的徐小愚和女学生乙一摆头:跟我来!
戴涛带着两个惊慌失措的女孩向后门跑去。
店面房 傍晚/外
日本巡逻兵们用枪托砸门。
日本巡逻兵甲:(仍然嘻嘻哈哈地) (日语) 嘿,好事别独贪,留点给你的祖国同胞啊!
一个巡逻兵凑到镂花窗口,用刺刀捅开窗户纸往里看,一颗子弹从窗内射出,那个巡逻兵应声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