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事情我知道,今天不谈这个。”宋庆来说。
母亲持有干股的事情宋局知道?古川有些蒙。
“你接着说吧,这个姓马的还说了什么?”宋庆来继续问刘政委。
“他还说了一个很重要的情况。他听严运和无意中说过,之所以谢金找他做这件事,是因为他有经验,十几年前做过类似的事情。”
“十几年前?”宋局和古川都很疑惑。
“是的,在南山水库上的南湾大桥,伪造车祸现场,当年死的那个也是警察……”
“刘三青?”宋庆来和古川几乎异口同声,因为十几年来死于南湾大桥车祸的警察,只有刘三青。
“嗯,我听到这事后的第一反应也是刘三青。”刘政委说。
“把那个叫严运和的家伙抓回来,不惜一切代价!”
根据马副所长提供的严运和居住地址,市局刑侦支队立刻派人赶了过去,但他们赶到时,严运和早已不知去向。
第二十三章
1
严运和落网于四天后的午夜,地点是南安市人民医院,确切地说,是在牟家海的病房里。落网时,严运和随身带着一支六四式手枪和一把尖刀。
那天的午夜与往常没有什么不同,两位病房看管民警排了前半夜和后半夜的班。凌晨三点左右,值后夜班的民警去开水房给茶杯加水,屋里只剩牟家海和另外一位民警,两人都睡得很沉。
严运和悄无声息地溜进病房,掏出尖刀就要往床上刺。但刚把刀举起来,他便被身后的人拦腰抱住,房间里的灯瞬间打开。严运和反应过来时,至少有五个黑漆漆的枪口正对着他。
“你他妈的还真来了!”有人骂了严运和一句,他这才发现,从身后抱住他的人是古川。
同时,趴在床上的牟家海也直勾勾地看着严运和,眼神中充满了愤怒和绝望。
原来,四天前得知严运和潜逃后,古川建议提高对牟家海的保护级别。宋局问原因,古川说起了“大马棒”的事情,怀疑“大马棒”之死是遭人灭口。现在牟家海是所有案件的关键人物,同样是唯一知道谢金罪行的人,如果遭遇“大马棒”同样的结局,警方就彻底抓瞎了。
“如果我是谢金,无论如何也会想办法做掉牟家海,他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古川说。宋局接受了古川的建议,秘密增派警力埋伏在牟家海的病房中,只等杀手出现。
只是大家都没料到,古川的建议起到了一石二鸟的效果,前来灭口的人竟然是严运和。
南安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办案中心讯问室里,严运和被牢牢地锁在讯问椅上,随身携带的手枪和尖刀已经被技术部门拿走检验,确认是否涉嫌其他案件。
虽然被现场抓获,但严运和似乎还抱有一丝侥幸心理。面对古川的问讯,他竟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怎么着,还想扛一下?”古川笑着问严运和。
严运和不作声。
“说你什么好呢?就这智商当年还制贩毒,你能躲这么多年,也是个奇迹。”古川说。
听到此话的严运和抬头看了古川一眼:“我不知道你在说啥。”
古川笑了笑,把严运和在警方这里的“履历”给他复述了一遍。
“现在你知道我在说啥了吗?”古川问。但严运和依旧不作声。
“你真的不明白谢金让你去干这事的目的是什么?”古川弯腰伏在严运和面前,故作认真地问道。他当然没有证据证明严运和是谢金派来的,但这时他决定赌一把。
严运和没有说话,只是抬头看了古川一眼。就这一眼,让古川觉得自己的猜测八九不离十。
“医院那么多警察,他让你去杀牟家海,你当警察的枪是摆设?当然,他最希望的结果就是你杀了牟家海,警察再把你打死,这样他就彻底安全了。想明白了吗?”古川接着说。
严运和虽然依旧沉默,但古川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动摇。
“别傻了,牟家海跟了他那么多年,为他做了那么多事,生了锈的铁杆,他也说杀就杀。你信不信前脚你把牟家海做了,即便警察没把你当场打死,后脚谢金便会再找人来杀你。”古川把话点破了。
这段话起了作用。
“我说,是谢金老婆让我干的。”严运和说。
2
古川马上派人传唤了谢金的妻子,也是自己曾经的“干妈”。但两人在办案中心讯问室见面时,古川脸上没了过往的敬意,这位“干妈”也不见往日的慈爱。
宋庆来知道古川一家和谢金夫妇的关系,建议他不要亲自参与讯问,避免一些尴尬。但古川拒绝了,他说这一天迟早会来,他要谢金亲口告诉自己父亲之死的真相,现在就当是情感准备了。
谢金妻子明显没有丈夫的心理素质,进入办案中心之后,很快交代了自己指使严运和去医院谋杀牟家海的犯罪经过。
谢金一早就交代过妻子,如果有朝一日自己入狱,有两个人必须除掉,一是牟家海,二是严运和,因为这两人知道的事情太多,一旦落入警方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而且与古川的推测基本一致,派严运和杀牟家海,目的就是不仅借严运和除掉牟家海,最好再借警方之手打死严运和。哪怕只除掉一人,另外一个也不会知道这是谢金的阴谋,而会继续帮他隐瞒事实。而且一个人“孤证难明”,即便倒戈指控谢金,证据成链也有很大难度。
古川立即向宋庆来副局长汇报,宋庆来指示徐晓华带上谢金妻子的笔录前往南安市人民医院,将笔录内容展示给还在床上趴着的牟家海。
徐晓华照办。
医院里,深夜经历暗杀的牟家海还没从恐惧中缓过劲来。看到追随多年的“老板”竟然早已对自己动了杀心,他随即放弃抵抗,同意配合警方工作。
闻此,古川松了一口气。牟家海开口,案子便完成了一半。
这边,古川对严运和的讯问也拉开帷幕。谢金的被捕、马副所长的检举和谢金妻子的笔录彻底攻破了严运和的心理防线,他将所有事情一股脑说了出来。
“我和谢金是在一九九四年认识的,是通过我表哥……”严运和说,他的姨夫在南安市政府工作,表哥和谢金关系不错,他通过表哥进了谢金的圈子。刚知道谢金是警察时蛮怕他,因为那时自己正跟着师父“老木”搞毒品,而谢金刚好在禁毒支队工作。
但接触次数多了严运和才发现,谢金这个禁毒警察并不靠谱。虽然谢金自己不碰毒品,但身边的圈子里玩毒品的人很多。他明知道这些情况却不管,有时狐朋狗友们因为吸毒被警察抓了,谢金还帮忙去“捞人”。而表哥把严运和带进圈子,其实是为了给圈子里的“道友”们行个方便。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南安市毒品刚刚兴起,以海洛因为主。当时一般老百姓接触不到这些东西,能玩得起且买得到海洛因的基本都是在当地有些资源和身价的人。而谢金一伙的圈子便符合这些条件。
“都是一帮有钱人家的孩子,或者父母在南安有些背景。”严运和接着说。
3
因为同处一个圈子,严运和很快跟谢金搭上了话。谢金的确不排斥他,而且不时从他那里拿些南安涉毒人员的线索,用来应付上级工作要求。一来二去两人就熟了,严运和也逐渐感受到谢金在这个圈子的话语权——大家都喊他“金哥”。一是因为谢金年龄比其他人都大些;二是因为谢金父亲和小叔的职位高,尤其是他小叔谢广志,是公安局的三把手;三是因为谢金本身是警察,可以摆平一些事。
“但这毕竟是违法的事,家里再厉害也不可能一直安然无恙,况且他们的爹妈不可能允许他们碰毒品,所以他们多数时候并不害怕被警察抓,只是害怕被抓住后通知家里。”严运和说。遇到这种时候就得靠谢金了,要么他提前爆个料让大家躲开警察,要么被抓后帮忙打点一下,别通知家里。
就这样,这个以谢金为核心的南安“太子党”圈子一直在地下悄无声息地存在着,不断有人离开,也不断有新人加入。圈子里的人凭借着父辈的权力与金钱为所欲为,南安警察虽然知道这个圈子的存在,也开展过一系列的打击行动,但终因种种原因,没能从根本上瓦解掉这个群体。
但总有人看不过去,比如李明权。
一九九五年三月,禁毒支队民警李明权在办理一起毒品案件时摸进了这个圈子,也发现了谢金的秘密。
“李明权早就怀疑谢金了,谢金也一直防着他。那次李明权在豪情大酒店抓了我和表哥,当时我身上带着两包白粉,如果那事坐实了,我估计至少是个无期,我表哥也得七八年……”“大眼”说,谢金得知消息后偷偷毁掉了那两包海洛因,这样一来,案子便黄了。之后李明权去举报过,但被谢金小叔摆平,他自己反而因为殴打领导被开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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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说二〇〇一年六月那件事吧。”问完严运和与谢金的关系背景,古川把问话拉到主题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