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首页男生小说女生小说纯爱耽美

当前位置:趣书网 > 纯爱耽美 > 全文免费阅读

[金光]巫教遗稿 (谢山)



话音甫落,只见北面的冰河上缓缓走来一个人。这人着黑衣,生得人高马大,精壮的臂膀暴露在外,肌肉如同顽皮的小耗子一般来回流窜,笨重的脚踏在冰面上居然不滑不晃,如履平地。

这已经很怪了,谁知更奇的是这个糙汉子居然抱了一张娟丽的飞瀑连珠琴,神情带着几分温柔,粗粗的手指倦倦地扫着弦。

而在赤羽看到的南面,也就是任飘渺身后——有一白衣男子翩然跃下,在亭中倚柱而坐。

与那糙汉子正相反,他无疑是个好看的人。细长眼淡泊唇,一双文气秀手扣在竹箫上,反倒更衬出羊脂白玉般的温润。

一边是峭拔苍劲,一边是漫不经心,两种纯粹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却听得人心肠虬结。朱朱一悚,赤羽连忙便将小孩一拢,按在了自己与任飘渺的中间。

单调的箫声停下,换作白衣人开了口:

“好听吗?”

赤羽道:“不差。”

“如果这种水准都叫不差,那么这世上的乐师岂不白忙活了大半辈子?”

赤羽不抬头,仍在落子:“好听与不好听,虽取决于奏者吹出了什么,却也要看闻者听到了什么。纵使技艺高超也总有人以为是卖弄,纵使简单愚笨也会有人觉得古朴。而事物本身如何,到最后反而也不重要了。”

白衣人不语。

任飘渺心已了然,还珠楼在邀请各大门派参加天下风云碑的竞逐时,也算是对三十六楼上下都了若指掌。厌山恨水阁除却阁主与五音十二律外本当再无高手,这两位若是两枚暗棋的话——

“‘高渐离击筑,荆轲和而歌,为变徵之声,士皆垂泪涕泣’,若未料错,你是‘变徵’,而你对面那位沉稳的同伴,必然是‘变宫’了。”

“你也略知音律?”

“我擅长音律。”

“趣味,你们值得一杀,”变徵抿唇一笑,“倘若我被你们所杀,也算不差。”

任飘渺笑了。

赤羽却没有笑。

他身后的变宫之音越来越近了。

于是他一把捞过了任飘渺身边伫立的无双,转过身,身提气、足借力,将任师父方传授的腿法用出六七成,倏忽而去一箭之地,立于亭北。

滂沱天水立即将赤衣打得更红,沉暗暗的红,就要湮没在夜色中的深红。

飞扬而起,又落于水中。

无双纵起了火。长琴弹起了水。

“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不打算帮忙么?”

“我的武器已被他拿去,心余力绌,”任飘渺似并不焦急,反倒坐在了变徵旁边,将胳膊搭在背后的栏木上,“你不也是同样?”

白衣人不答,反问道:“你知道为何他会选择迅速扑杀变宫么?”

问罢自答:“因为自我开口之后,他已不想杀我。他怕变宫也有机会开口,到时两个都不想杀。而后他拿去了你的武器,也知我不会趁机偷袭你。倘若你的朋友胜利而归,我便失了势气,就算他不想杀我,到时也可从旁助你。”

任飘渺抬眸问道:“他凭什么不想杀你?”

白衣人笃定道:“因为我是好人。”[152]

“你是好人?”

“总要坚信自己是好人,才好活下去。”

“或者,总要坚信自己是坏人,才能不死,”顿了顿,“但无论是所谓的好人还是坏人,活下去的那一个,所仰仗的只有一项——实力。”

“你为不死而杀戮?”

“你呢?”

“我还能如何,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古往今来还不够多吗?”

“很少,”任飘渺忽而站起身,凌空探向亭中还未解冻的冰柱,握于掌中,约莫二尺三寸余,待他以剑指抹去冰上的水迹与尘埃,眸中已经冷彻,“你的剑在箫中,我的剑在手中,我们可以一战。”

“好。”白衣人双指并拢,竟真的从竹中取出一枚巴掌大的小剑。

-------------------

[152]太虚神鳞注:吾倒认为触动赤羽不杀之因的,或许不是善恶、趣味,而是忠诚死士之风。毕竟维系西剑流的,向来是忠而非义。



二人一站一坐,相视良久,同时出剑。

没有让招、没有试探。这两把截然不同的剑——

一者一寸长一寸强。冰剑变化多端剑锋不定势难寻,闪电劈海一般,眨眼之间已经以指隔空御出八剑,冲神庭封喉咙刺五脏取命门,招招凶险应接不暇。

一者短一寸灵一分。小剑举轻若重四两拨去千钧力,在白衣人每每陷于绝境之时,总能以柔韧的短锋接住,腕子再一偏一转,尽数消磨掉逼人的剑意,漩涡一般将闪电蚕食于腹。

“嘶。”

任飘渺忽听得亭中朱朱连声惊惶,遂循着她的目光望向远处凌空跃起的一抹红云。

谁知那红衣人挽剑而起,起手却不是朱雀天火,反倒行得轻巧玄妙。那剑式实在眼熟,正是剑八,谁知中途蓦地将路数一改,当空回旋,渺茫虚幻,是为剑五。

“玄虚。”两招剑式被他巧妙地衔接在了一起,这一剑出得极为稳重,平平无奇,而杀机却暗藏在余劲之中。

任飘渺方回神,白衣人瞬间已经站起,腰身向前一送,小剑已经顺着冰柱缠绕而来,蛰刺在腕上。

这一剑虽不至疼痛,却牵动了腕上旧伤。随之又有几分酸胀,渐渐失了几分持握的力气。任飘渺遂趁此后撤数步,诱对方出招。而那白衣人身法飘忽,先一步绕至任飘渺的身后,顷刻间已接连在其背上点刺十剑。奈何任飘渺周身一震,忙将穴位震开三分,堪堪逃过这凶险的死厄,背上却还是烙下纵横的十处剑孔。

这十剑虽未中要害,拔出后的痛感却飞速向四周蔓延。

血水汨汨而出,从刚结痂的患处缓缓滑落,再浸入厚重的衣料中。

任飘渺身未动,心中不由地一惊,漩涡小剑!

可手上越是失力,身上越是失血,心中越是震惊,他反而玩心大起,将剑握回,凝神结想一挥而就,虚晃一剑再横贯一剑是为——

“虚真!”

这一剑七分真三分假,任飘渺借着着一剑之力的震荡后去数步,将人引至开阔的亭外。

赤羽那方缠斗许久,已显出颓势。

任飘渺方移开眼,只闻远方喝道:“真破!”

然而这一剑,偏了。

而后刺耳的刀入骨肉的声音钻进了他的耳中——那不是无双的声音。

是那汉子出刀了。二十四刀。

二十四声。筋肉抵过刀刃的声音。没有人声。

太刺耳了。



任飘渺剑眉一蹙,雨从中间的川字淌下,砸落在地。

他突然觉得心中有一丝难以熄灭的焦躁,不知是否怪那使不上力的手——他突然难以享受眼前的剑试,反想立刻结束这一切。

于是他向后拉开距离,偏用酸麻无力的一只手执剑,那剑已经被血融去些许,去了棱角,任飘渺深吸一口气,尽数沉敛于胸,瞬间爆发在掌。

“破灭。”

“灭绝!”

破灭连出二十四剑,冰上本无锋,却在近身之时突然贯入内力长了一寸,剑剑剖向肋骨。

任飘渺的剑已经没有了,因为那柄剑已经融化在了一具尸体的胸膛。

灭绝自断后路,携火扑面,怒焰烧天。

远处的火被河水吃掉了,只剩下那汉子立于河面。他站在雨里,半晌未动。

四野突然陷入无边的寂静。

任飘渺没有动。半天没有动。没有动一步。

但他又突然动了,他一只脚已飞快地踏进了河中。



“雨越下越大了。”

夺地一声,浮桥震颤,刺入一把剑。然后,一只黑靴断然踏上。之后是焐在身上的红衣一角。再之后是熟悉的人影。

向来跋扈的红发终于服帖在了他的面上。待桥下的冰水终于餍足了他的血,其人终还是笔直地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他的脸上是淋漓的河水、雨水、血水。它们浑浊在一起,于下颔稍作停留,又咕噜噜地顺着喉结滚进湿透破碎的衣间。

这种场景应该是动人的。

可事实上并非如此。

两个湿淋淋的人,外衣惨然地贴在身上,风雨顺着新伤旧疤沁进骨肉发着寒,长发被浇溉得早没了飘逸,浑身是滚爬飞溅的泥沙和血水谈何风雅,他稍一不慎可能死在方才,你若有犹豫可能死在下刻。

但、这又真的不动人么?



任飘渺回过神,收了尴尬踏在河面上的那只脚。

远处的“变宫”终于动了——他倒在了冰河上,沉下去。

两个人都未开口,一先一后再次步向亭中。

夜色深了。

赤羽抬头看着寥廓的夜幕,一点点的紫,一点点的蓝,没有灯火也没有月色,居然是温柔的,温柔得泛着光亮。

夜是居然亮的。

他突然道:“有一件事我突然明白了。”

“嗯?”

“总司为什么选择离开。”

“为什么?”

“因为你挥起的刀,要杀的或许是一个恶人,或许是个好人,或许是个有趣的人,没准也是个无聊的人,没准有千人怨他,更说不准还有一个人在等他,但总而言之,这个人多数与你并无过节,甚至此前也毫无关系。但是他的生命,就在你的手中结束了。”

首页推荐热门排行随便看看 阅读历史

同类新增文章

相似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