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忙站起,“怎么了这是?”
“展护卫可是有不适?”
“猫儿吐了。”瞧着白玉堂凝重的神色,闵秀秀和公孙策对望一眼。
公孙策上前诊脉,向闵秀秀点点头,“成了。”
白展二人脸色一白,众人才要邀二人同桌而坐,一眨眼的功夫,展护卫又被某只耗子卷走了。
年关将近,闵秀秀向白展二人告别。早听开封府上下咬耳朵,说白少侠宠猫的程度直叫人软得化成一滩水。
亲见了才知那是何等惊世骇俗。
檐下置一把藤椅,椅上铺了一层又一层狐裘。着红色衫子的人被围在白色狐裘里,一旁的桌案上摆满了各色糕点,全是丰乐楼每天限量、千金难买的品类,嗬,那果盘里红彤彤的水果,看着眼熟又陌生,可不是千里迢迢从南边和大理飞骑送来的。
白玉堂正陪着展昭坐在院子里,手上剥着栗子壳,忽听那猫儿疑惑道:“玉堂,怎么没动静?”
大嫂好像是到四五个月才有变化的吧,白玉堂摸摸展昭的肚子,又贴耳细听,“是没动静,不过你这猫儿也太瘦了!”
“咳,”闵秀秀也顾不上什么非礼勿视了,走到白展二人面前,看看围着两人一圈又一圈的补品,以及自家五弟的动作,笑道,“五弟,你这是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家展小猫怀孕了。”
此话一出,白展二人像是被箭矢射中。面上一阵红一阵白的,但心头又似乎被春风拂过,轻轻地松了口气。
“大嫂,你这是要走?”白玉堂忙尴尬地转移话题。
“对啊,哪像你,有了展昭忘了嫂子。”
三人说了会话,闵秀秀起身告辞,又听见自家五弟问道,“大嫂,为什么猫儿最近胃口不佳还总呕吐?”
“哦,是那碗药的缘故,展昭身中蛊毒,又加上从前大伤小伤汤药不离口的,是药三分毒,趁着青珏谷的药方,和公孙先生研出一副方子。等展昭体内毒素清完后,就会好的。”
白玉堂皱眉,“可这伤胃啊。”
“玉堂,我没那么金贵!”
所以,才没告诉你这到底是什么药。闵秀秀望了望天,心道来了开封府比在陷空岛还累,前些时候,那皇帝也来凑热闹。
欢喜城(一)
某年某月某时某地,如若有你,便是满城欢喜。
——《欢喜城》忆冲霄
本是六月,香琼蕊秀。汴河岸,芙蕖接天。烟水里,画舫重重。
许是白五爷一时兴起,将那艘纯白不着笔墨的画舫开到了汴京,那船不是汴河上最大的也不是最奢华的,却是最出众的,那一水的白色,让人一眼瞧去,只觉到了蓬莱仙境。
汴京城里,多得是皇亲贵胄、豪门世家。说不清是艳羡还是嫉妒,没几日,这汴河上停满了大大小小的画舫,一个比一个气派一个比一个富贵。往日里,宽阔清澈的河面显得拥挤不堪。
包大人原本就黑的一张脸更是着上了一层墨。公孙先生坐在书房一角,从清晨的日光中瞧见包拯的忧虑,沉吟片刻,睿智而狡黠地笑开了:“大人,近日天气热得很,作奸犯科之辈也都消停不少。巡街不如知会给王朝马汉,瞧那汴河堵塞不堪,巡河这事儿怕是迫在眉睫。”
听闻此言,包大人捋着胡须笑了:“先生所言极是。”微抬高声音,“请展护卫速来书房。”
外头候着的包兴应了一声,忙去请人。
再说南侠展昭展护卫,他是一早就到了书房外的,才近窗棱不远,就听见公孙先生说到“巡街”,开封府上下谁人不知先生的脾性。展昭眼皮子一跳,直觉有人画了圈只等他跳,刚想走人又听见包大人欢欢喜喜地速请展护卫。
展昭望了望天,伸手拦住才走到拐角的包兴。包兴见是展昭,也正喜悦省得再跑别院。
展昭领命而去。包拯与公孙策对望一眼。
“先生良计。”
“大人谬赞。”公孙策停下书中的诸葛笔,问道,“大人莫不是担心展护卫。”
“展护卫温和敦厚,那汴河之上可都不是易处的人。”
“展护卫身后有开封府,满城皇亲贵胄也定会卖个面子,倒不必担心展护卫会吃亏。更何况……”公孙策微敛了眉目,笑意盈盈,“有白少侠在。”
“先生所言甚是。”包拯点点头,展护卫去了自然不用担心最会惹事的那个,而最会惹事的那个,旁人又多避之不及。
公孙策见包拯似有叹息,“莫非大人还有顾虑?”
“不不,”包拯站在窗前,又忍不住叹道:“展护卫温和敦厚。”
巡河前,展昭先回了一趟别院,东西厢房翻了个遍后,又回到卧房,确定那耗子一晚上没回来后。展护卫趴在桌子上抱着头,但只抱到了官帽。
“展大人。”张龙赵虎在檐下唤道。
展昭整了整衣衫,出门。透过开合关闭的门缝,张龙赵虎隐约瞧见了一地的凌乱。那面料倒像极白少侠的衫子。两人对望一眼,心道素爱干净整洁的展大人今是怎么了。
直快到汴河边,两人才猛然醒悟。随后上前一步,笑容略有讨好,“展大人,你还没吃早饭吧?”
“对啊对啊,我们俩先去巡视一遍。展大人不如先去用早点,李大娘的摊子可不就隔了两条街。”
展昭将巨阙负手背在身后,走到一棵柳树下,此时汴河景象已尽收眼底,他凝视了片刻,微一扬眉,“张大哥赵大哥,不如一起去听曲吧。”
张龙赵虎盯着地面,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三人甫一站到汴河岸,原本喧闹不止的河面上霎时静了片刻。
此时距离晌午不足一个时辰,各家画舫从城里请来的琴师、画师、歌儿舞女、民间艺人正纷纷登船。
身穿官服的三人往那一站,众人均停止了片刻,随后又窃窃私语起来。
毕竟,这个时候官府来人,多半是扫兴的。可是,久闻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展大人朗眉星目、清秀俊雅、温润谦和,一身暗红官服穿得正气凛然,却又让人忍不住靠近,单单瞧着那灵巧乖顺的模样,就令在场的姑娘小姐心都化了。
若能邀上画舫,谈诗话酒,小酌几杯,也不枉此一遭了。
众人议论之际,忽听一声轻笑,这笑声慵懒如午后时光,又透着股清清冷冷的疏离,又彷如一枝柳条轻轻柔柔地扰了心池。接着是手落琴声起,一挑一摘一抹一打,琴声铮铮,潇洒慨然。
公孙先生闲暇时素爱琴棋书画,不请自来的白耗子也懂雅趣,连带着展昭耳濡目染也听得出这曲子是《广陵散》。又想起近日开封府里到处是那耗子的风流韵事,说陷空岛白五爷特特为流玥阁雨琴姑娘将画舫开到汴河之上,白日里言笑晏晏,夜晚里灯火辉煌,琴声艳曲,三日不绝。
展昭觉得耳根子疼,众人只叹汴河岸上风光无限,个个是人精。一水的将目光在白玉堂的画舫和展昭身上流连,展昭气闷,人家白玉堂又没请他上船,哪里有舔着脸迎上去的道理。
但,只这么愣着也不是个办法。
“展大人。”
张龙赵虎上前一步,轻摇展昭的袖子。心道,白少侠三日未下船,许是众姑娘连根耗子毛都没见过,此刻展大人来,才露了一声笑意,可不指望展大人上船将耗子拖出来好一窥华美绝伦风流貌。更何况,汴河上下,除了展大人还有谁敢去惹那玉面阎罗。
白五爷高兴了还好,不痛快了,啧啧,歌儿舞女也是妹子,哪里有那厚脸皮。
要说展大人温和谦厚,不就是巡河嘛。往日里怎么巡街今日就怎么巡河。展昭一提内息,飞身上了最近的一艘画舫,打算沿着画舫边走一个来回。众人只见展大人上了船如踏平地,也不管那画舫与画舫之间是隔了几丈几尺,衣袂翻飞间,就到了临船,那巨阙剑依是好好的背在身后。
“展大人风姿卓越,飘逸轻巧,不虚御猫之名。”浅浅淡淡的声音说不上讨厌也说不上讨喜。
展昭一停步,回神瞧了瞧,一紫衣玉冠的人从船舱走出来,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执着玉杯,见展昭正在看他,忙举了举杯盏,笑道:“从煜想请展大人对饮几杯,眼看近晌午,包大人不会不放行吧。”
“展昭见过小王爷,不知王爷在此,多有惊扰。”展昭忙上前,一掀衣摆,单膝跪地。
赵从煜先一步扶起展昭,笑道,“展大人不必多礼,你我本就年龄相仿又相识多时,唤名字即可,从煜在此也不过是会几位好友。”
展昭微一抱拳,“如此,展昭恭敬不如从命。”
赵从煜是八贤王的孙子,自小和天子一块长大,感情甚笃。展昭和他到的确是相识多时。
但,到底是官家,哪里有寻常人家……来得潇洒自在。
展昭瞄了一眼耗子窝,暗骂一声那耗子不厚道,倒会独自清闲。
赵从煜不动声色,微一侧身,挡住展昭的视线,见展昭略有尴尬,也只弯了眼角,伸出右手邀请道,“请。”
汴河上,香气四起,破空声似利剑破刃。
因着赵从煜在身侧,展昭忧心碰到小王爷,只得长剑一挑,那白玉杯在近处转了个圈,展昭这才踏出一步,稳稳接到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