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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猫]漫话鼠猫 (荷潋)


公孙策展开信笺,是横平竖直的小楷,落款处是个久违的名字:沈昔珏。
只不过身为医者,谁人送来,谁人执笔,已不是最重要的。

  生还是不生,上或者是下(完)

  展昭清醒后,只着中衣坐在床上,他凝神想了片刻,脑子里却是一片空茫,只依稀记得玉堂似乎哭了……他怔怔地想着昏迷时日,却发现是泥潭一片。
  白玉堂进门,连带着风雪趁虚而入。
  白衣青年手执绘着青竹的瓷碗,瞧见一只呆猫,忍不住笑了笑,“猫脑袋又在想什么?”
  清秀的眉目立时舒展开,展昭笑着摇头,见到白玉堂手中物,又忍不住皱了皱鼻子。
  “是银耳红枣莲子枸杞汤。”青年站在一步之遥外,白衣胜雪,容貌绝美,比少年时少一分矜贵,比江湖刀客多一份俊逸。眼见那猫儿立时翻了个白眼,唇角的笑意便又扩大一圈。
  “白五爷事事是讲究,怎么下起厨来也这般上不了台面?”刚从浑浑噩噩中醒来的展护卫,显然有了些精神,忍不住戏谑道。
  白玉堂微一挑眉,坐到展昭身边,认真想了半天,端起碗喝了一大口。展昭尚来不及反应,那耗子就贴上了他的唇。
  甜甜的,软软的,分不清是那耗子的吻还是银耳汤的清香。
  白玉堂松开展昭,见那猫儿咳得脸颊都红了,弯了眼角,笑意盈盈,“如此可上得了台面?”
  这下,那猫儿连眼皮子都红了。
  “玉堂,这是第几日?”
  “第十天。”
  “案子可结了?”
  “是。”白玉堂想了想,终是没有说出口,那猫儿心里一定是懊恼的,捉拿嫌犯反倒中了招,累及众人担忧。正盘算着要不要和那猫儿打上一架,让他出出心中的浊气,但甫一见那猫儿下床,心就提了上来,更别说打架这等不靠谱的方式。
  展昭披衣下床,看见墙上挂着的巨阙,拔剑,上古神器寒气逼人,干净的纤尘不染,会心一笑,又走到窗前,推开窗子,十二月的光景,雪下了厚厚一层,压得院中白梅弯了腰。
  虽是蛊毒才解,展昭的身体尚还虚弱。白玉堂也不制止,只走到那猫儿身后,一展衣袖,将展昭严丝合缝地抱进怀里。
  “玉堂,我梦见你死了?”
  白玉堂紧了紧手臂,“我知道。”
  “玉堂,如果我死了,你也要好好活着。”展昭寻到白玉堂的手,紧紧握住。
  曾温润内敛的人有了亲爱的人,便学会了犹豫不决。俊逸潇洒的人心底有了牵挂,便敛了性子傲如远山。
  岁月静悄悄的,雪无声无息。
  携手并肩的他们啊,傲笑江湖的他们啊,若死则要死得干脆,若活定要活得潇洒。但世事是个顽劣的孩子,十天的生死边缘,让他们体会到了怕,学会了另一种温柔。
  白玉堂抿唇轻笑,抱着展昭摇了摇,“臭猫,你还真是残忍。”
  闻言,展昭放松了身体,靠在白玉堂身上,微阖双目。许是下雪的缘故,连带着身边的人都是一股白雪的清冽味道,不,这耗子向来如此。
  “白天,你替我看沧海浮云,替我品美酒盛宴,守包大人这一方青天,为这天下执刀;晚上,你替我看汴河风光,星辰灯火。而我,”展昭闭着眼睛,笑了笑,“玉堂,你说咱们会不会下地狱?”
  他们到底也是手上沾着血的人,白玉堂想了想,侧头吻了吻展昭的面颊。
  “若是地狱,那就展某先去试一试。若是桃源,玉堂不要怪展某先去享乐。”
  “笨猫,”白玉堂沉默片刻,继而开口,“你可以先去探路,但要等着我。等看完这一世风景,我就去寻你。”
  展昭轻笑一声,道:“展某哪里会不等玉堂。”
  “你这猫儿心思重,心又软。时间不到,你不许来寻我,更不许独坐碑前。”白玉堂捏了捏展昭的手,语气里带了执拗,似是定要得到答复。
  “展某君子一言。”
  “白爷言而有信。”
  生生死死便如此约定……
  而最好的结局,莫过于携手白头,一同入土。不叫人间遇荒野。
  日子轻轻巧巧,年岁打马踏雪。
  毕竟是功夫在身的人,展昭的身体恢复极快。开封府又重回旧日景象,展护卫巡街向来是汴梁一风景,近日又有白少侠时刻护在身边。寒冬腊月里,汴梁的姑娘小姐们纷纷找了借口,走出家门。
  黄衣玉带的公子坐在丰乐楼靠窗的位置,一展折扇,看着被众人围在中间的白展二人。
  那红衣的剑客清秀俊雅,眼角眉梢间染着浅浅笑意,对向他怀里不断塞东西的街坊一一道谢。倒是那白衣公子愣是在温情里站成冰雪之姿。
  “噗,”黄衣公子笑着摇头,“也亏得展昭受得住白玉堂刁钻高傲的性子。陷空岛卢夫人可是还在开封府?”
  “回公子,卢夫人尚在。”
  “白玉堂从西域弄来一堆和田枣是怎么回事?”
  “呃,”一旁的侍从略有尴尬,看一眼楼下的白玉堂,凑到黄衣公子前,小声道:“好像是给展大人补身子用的。”
  好险,一口茶没喷出来。黄衣公子想了想,他赵家子嗣单薄,正想去开封府拜访卢夫人,为后宫嫔妃求个养身的方子,这枣又是个稀罕物,庞妃前个还念叨来着。展护卫又不是女儿身,不如拿人参去换这枣。
  白展二人并不知当今皇上盯上了二人。只不过才一回开封府就看到,闵秀秀和公孙策一副刚出关的样子,端着茶盏对坐,相谈甚欢。
  “哎,老五。”闵秀秀显是心情极好,示意白玉堂坐下。随后又笑容满面地看着展昭。展昭被瞧得不舒服,白玉堂忙岔开话题,“大嫂,是有什么高兴事儿?”
  “等着。”闵秀秀转进后堂,不一会儿,端出一碗黑乎乎的药汁,道,“我和公孙先生忙活了小半个月,才找出这稳妥的法子。”
  一旁的公孙策点头称是。
  白玉堂微蹙双眉,近日对这汤药着实没有好感,“怎么又要吃药?”他可不想那猫儿成了药罐子。
  “老五,要不是为了你和展小猫,我和公孙先生费这力干什么?来来来,小猫快喝了它。”
  此言一出,白展二人下意识地对望一眼。白玉堂想起了那句让猫儿生孩子的话,展昭想起他似乎答应了给玉堂生儿子。
  白展二人当下就想逃,正默契十足地向外挪。没走几步,展昭面露难色地停下了,他不忍拂了卢大嫂的意。白玉堂扯扯展昭的衣袖,他虽拿红枣做文章,也不过是想逗猫儿而已。见那猫儿犹豫不决,白玉堂便也安静下来,又想起那日猫儿在梦中唤道“孩子”,当下有了计较。
  公孙策与闵秀秀自然不知这两人在别扭个什么劲。展昭走上来正要接过闵秀秀手中的药,斜刺里伸来一只手。展昭早有防备,手上执着碗,愣是和白玉堂用上了擒拿手。
  一来一回间,药是没洒。闵秀秀倒是站不住了,一叉腰,喊道,“都给我住手。”拧着白玉堂的耳朵到一边,“那是给展小猫的,老五你捣什么乱?大嫂还能给展昭□□不成?”
  趁此功夫,展昭捏着鼻子一饮而尽。抬眼,瞧见白玉堂正倔强地站在中间,神情中带着些委屈,看着他的眼中似有千言万语。
  被这目光注视着,展昭只觉得心里化成一池春水,冲那耗子安抚一笑。回院子的一路上,白玉堂的神色都没有缓过来。
  “玉堂,大嫂给我的药,你抢着喝干什么?”
  “猫儿,”白玉堂捏了捏展昭的脸颊,柔情万千,一双眼像极平静的陷空岛江面,是澄澈而写满情绪的,是深邃而又易懂的深情,“猫儿,逆天孕子,这罪我怎舍得让你来?”
  他白玉堂从不是认世俗的人,怀孕生子又如何,只要那猫儿不受苦!
  往后几天,白玉堂修习心法更是勤奋。展昭瞧了瞧天色,知道那耗子在隔壁清心寡欲,也不知卢大嫂的药有没有时效。
  许是猫儿已经睡了,白玉堂微微叹气,他风流潇洒的白五爷对那只猫儿何时这般禁欲过?轻轻推开门,收拾停当,躺在那猫儿身侧。白玉堂刚一闭上眼,就感觉到那猫儿侧过身来。
  白玉堂借着夜明珠的光华看见一只面红耳赤的猫儿,抵住他的额,“猫儿,你想好了吗?”
  “玉堂,你我还有什么可怕的。”
  有时,白玉堂也觉得好笑,面对再新鲜无常的事物,他和展昭都敢于闯荡。至于这生子,若无不会少一根汗毛,若有,带着一个包子朝迎暮落也不是坏事。
  唯一不舍的,就是那猫儿会受苦。
  白玉堂时时刻刻都在观察那猫儿,惹得公孙策和闵秀秀以为又出了什么事儿。某天和那猫儿跑到丰乐楼偷得浮生半日闲,蟹黄包子一上桌,就夹了一只给那猫儿。谁知展昭没咬上一口,就干呕起来。忙一把提了展昭,着急火燎地往开封府赶。
  当日,正在家里用午饭的汴梁百姓,多数都听见了瓦砾声响。
  闵秀秀和公孙策正和开封府的众人围桌而坐,见白玉堂风风火火地进门,小心翼翼地将展昭放在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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