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君浩嘴角的笑意变得越发深壑,丝毫不吝啬眼中的赞叹之色,双手缓缓的移到胸前中规中矩的行了一个侠客之间的拱手礼“你果真还是没变,至少没有让我失望。谭殷,谭大人。”
谭殷眼前似是闪过无数的画面,老师和蔼的笑容,谆谆的教诲像是还似有似无的回荡在耳边。
天真可爱的妹妹还扎着在他看起来非常可笑的包子头,懒懒的趴在院中的树下数着头顶树上吱吱叫的知了。
爹和娘会在这个时候,抚着自己的头,笑着询问自己的功课。
院子里时常会传来阵阵笑声,满园的梨花开的芬芳无比,香气扑鼻。梨树下自己和妹妹相互追逐着,嬉戏着,不时有月白色的花瓣落在鼻尖,他会闻着那清雅的香气,慢慢的将花瓣拿下轻呼一口气,看着花瓣从手心中坠落,那样的生活似是可以放下一切。
但是一切都回不去了,被十年前秦家的案子牵连后,这个曾经其乐融融的家便碎了,破镜难重圆,再难回到原点重新开始了。
身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离开,到最后剩下的只有像极了自己,那个仿佛自己半身的妹妹。
可若是自己在这样软弱无能,他还能守住手中这份自己抛弃前程,未来换来的幸福么?
谭殷视线的缓缓的移向四周,被无情的火舌吞吐过后的残垣断壁,透露出来的气息充满了死寂,冰冷。
他眸中的神色再不复安定,祥和,他明白有些时候并不是息事宁人,自欺欺人便可以就这样当自己忘掉了这一切心酸往事。
身子一转在不准备去看那疑点重重的所谓尸首,衣袖慢慢的在风中扬起猎猎作响,他的声音恍如破开了一层重重的隔膜一般,清冽。
“全城通缉……□□招绮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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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堂迎着风立在不远处客栈的屋顶上,俯视不远处立在穿着灰蓝色官府来来往往忙碌不停的衙役们中间的两名男子。
唇角的笑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双手抱臂,原本站的笔挺的身子也慢慢的蹲下来,最后竟然直接大大咧咧的坐在屋檐上,身上的白衣以湛蓝的天空作为背景,更显得单薄。
展昭将半个身子探出矮窗,看着跨坐在屋檐上的白衣人优美的侧脸,心里突然像是被收到了撩拨一般,试着整了整嗓子。
并不是熟悉的刺痛,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凉凉的味道,至少压下了一直折磨的他茶饭不思的喉间不适感,至少现在他终于可以不用再整天带着纸笔了,至少……他的玉堂很担心他,很紧张他。
想到这儿,展昭的心情就大好,在他心里有着一片广阔的青天,在那片青天下有那样一个花好月圆的小角落里住着他的心上人,那个人有个好听的名字,白玉堂。
耳边突然传来快靴底轻击屋瓦的细微声响,白玉堂眉眼微微抬了抬,耳背微动,身形并未有做多大的改变只是径自从脚边拾了一块碎石,看都没看都往身后抛去。
先是碎石从屋瓦上滚落下去的轻响,然后便是他熟悉的低笑声,一双带着青竹气息的手臂猛地从身后环抱住他,轻轻搂着他的腰,略带沙哑的声音在他耳边低语“怎么……展某这厢才刚上来,玉堂就想赶我下去。”
白玉堂皱了皱眉头,侧过头不外乎是的看着展昭明亮的眸子,伸手抚了抚他喉间凸起的喉结处,语气有些不善“声音怎生听起来还是有些哑?难受吗?”
展昭摇了摇头,分出一只手拢上白玉堂微凉的指节,脸上的笑容只将消散在阵阵微风中,声音却是压得更低了“没有,只是三天没说话才开始讲嗓子没有清好,玉堂买的药还是很有效的。”
白玉堂额际垂下的半长鬓发被风吹的飘飘扬扬,在他眼前晃啊晃的,他将头发别在耳后,定定的看了会眼前这个总是一脸风轻云淡的蓝衣男子,目光灼灼似是在分辨他话中的真假。
展昭也不抗拒,直直的迎上他的目光。
“算了……没事就好。走吧,去秦府看看,有些事情是该说说看了。”
最后白玉堂还是没能敌得过展昭那像是死灰复燃一般的炙热眼神,只是随便打了一个马虎眼,便推开展昭径自下了房顶。
展昭坐在先前白玉堂做的那个位置,视线先是随着白玉堂下房顶后转移到了不远处那经历了一场大伙之后,一片狼藉的秘境之地。
他原本半睁的眼眸蓦地眯起,目光锁定那个方向,所有的线索和隐藏的真相串连在一起,一切便可在须臾间明了。
作者有话要说: 靠...加班 加班 加班!!!
☆、章五十四
章五十四
灰蒙蒙的天色只压抑的人喘不过气来,原本还是碧蓝碧蓝的天际瞬间蒙上了厚重的薄纱,厚重不堪,只看得像是马上就会滴下雨水一般。
院子里的一角,开败了的各色花瓣洋洋洒洒的落在泥泞的地上,褪尽了颜色,附尽了其短暂的一生。偶有几阵清风掠过,慢慢的带起残叶挣扎着想要逃离,却依旧还是出不了那高高院墙。
那样用尽一生去爱的人,那样散尽一切去守护的人,那样逃避现实,不愿意面对自己的人,却又是那样对她无怨无悔的人……
哪一个是真,哪一个才是他?还是说这所有都是他,只是自己所面对的不同罢了?
秦子衿没精打采的坐在窗子旁的桌案前,手中噙着一只绣工精湛的香囊。
香囊上巧夺天工的针法下竟是摸不出半点线头,他有些茫然的盯着香囊缎面上妖娆华贵的图案,心中蓦地涌现出一阵子对自己说不出来的厌恶。
她的小离没有了,她视作亲妹妹的小离没有了,她的耳朵也没有了……从此以后再也回不来了。
再也见不到那个丫头天天呆愣的傻笑,再也吃不到那丫头一般般的小手艺了,再也……
她紧紧的抓着香囊,半长的指甲慢慢的划破香囊面,叩进放着香料的内胆。
一股子浓烈的香气在房间里蔓延开来,点点几乎晕眩了人理智的香味混杂着秦子衿低低的抽泣声缓缓的在房间内流转了千百回。
再也回不到往昔那般的快活日子。
何人约我梦故知,
且由梦醒忧愁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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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前往中原路途遥远,你一路上自当小心行事。若是回来被我发现你少了一根汗毛,我可不会轻饶你!”
黑发红眸的男子随意挽着一个松松的发髻,穿着不成不变的朱色长袍,嘴角挂着魅惑众生一般的笑,伸出白皙的手掌轻轻的替自己拢了拢耳边垂下的鬓发,口气却是化不开的宠溺,温暖。
那双朱红色的漂亮眸子璀璨的宛若夜空静好时普天的星辰。
令她沉醉。
“笨朱朱,可要快些回来呐……”
她猛地睁开双眼,目光所触及到的却是绛色纱质帐子的镂花顶,揉了揉酸疼的眉角,瞥了瞥头,透过半开的窗子伊稀可以辨的外面依旧是一片昏黑。
放弃想要马上起身的念头,她微微眯了眯眼睛开始半百无聊的数着帐顶上镂花的花瓣。
耳边伊稀还可以寻的方才梦中听到的那声低喃。
她缓缓的伸出右手,透着朦胧的月光在半空中虚抓了一把。
是否可以就这样抓住星辰呢?
朱砂,丹辰。
真是艳俗的名字,不过…… 虽然艳俗,但听起来还不坏。
至少代表我不再是那个人的影子了。
若我是那夜空中暗淡的星,那么他便是那皎洁的月,照亮了我曾以为再不复光明的世界,把希望和温暖送到了我心里。
“朱色零星携月怜,
砂飞流星情牵念,
丹心碧月照晴空,
辰星伴月天地间。
星月长歌皆亦惘,
惜人离去……”①
她缓缓的低吟着不成规矩的小调,渐渐的有什么东西从眼角滑落至耳畔滚到干爽的枕巾上留下几个深色的痕迹。
她没有那个勇气吟完这整阙曲,她怕她的结局会同这阙曲最够锁唱的那般……
心狠手辣也罢,丧尽天良也好。
她都不在乎,在雪山派的哪个不是双手染尽鲜血,生死都看开了的。可是……
为什么依然已经预见了自己必定会有那样一天的来临。可在一切都朝自己所设想的那样走的时候,她却反而开始犹豫,无法下定那个决心。
若是我死了,丹辰……会怎样?
若是我死了,姐姐也会过得开心幸福了么?
不止一次的这样扪心自问,可是心中得到的回答却一直都只有无尽的沉默,沉默的寂静,沉默的可怕。
想到这儿她的心开始抽痛,连带着左臂上没有好全的旧伤也开始隐隐作痛,她捂住左臂上部,低低的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浅浅的声音在偌大的卧房里晕开层层涟漪,形成更迭不同的回声。她深深的换了几口气,呼吸声居然变成了三个,原本半眯的眸子蓦地睁大,右手势如雷电的射出两枚物什直指半开的轩窗旁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