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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池 完结+番外 (不让尘)


  在他家入户门旁边的白墙上,有一道很深的黑色划痕,是经年累月开门时用门把手撞出来的。
  二楼和五楼的声控灯不太灵敏,要踏很重一脚才亮得起来。
  周桐安生了一副好皮相,这张脸从小到大吸引过形形色色的目光,欣赏的,艳羡的,爱慕的,甚至嫉妒的。
  但只挨过两次揍。
  一次是昨天,另一次是七年前,他刚满二十岁的第二天。
  张耀清常年运动,他的拳头可比十多岁的谢南实在得多,但周桐安觉得张耀清最后还是留了点力气,也可能是见他不还手,没忍心再下狠手。
  他俩谁都没注意到自己推着轮椅出来的江燕,也没注意到江燕捡起了丢在地上的录取通知书。
  江燕的情绪没有特别大的波动,甚至带着点喜悦,问他:“原来你考上了,怎么不跟妈妈说?”
  当晚他准备关店的时候,张耀清又来了。
  张耀清显然平静了不少,他头两拳打得狠,给周桐安打破相了。
  他是来道歉的。
  周桐安这才迟钝地想起,江燕当时连他脸上的伤都没关心过。
  等两人踹开江燕的房门时,一切已经覆水难收。
  江燕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是:没有妈妈,你会过得更好。
  他的人生从十六岁的那个跨年夜开始急转直下,最后落得个孑然一身,失无可失的下场。
  周桐安自问过很多次,如果时间倒流回二十岁,自己能不能不再崩溃,理智地思考。
  最后悲哀地发现,那时的自己根本无法思考。
  他恨沈灵和周正出现在他和江燕面前,也恨那一封让江燕亲手切断自己生命线的录取通知书。
  他站在凌晨四点的太平间门口,兜里揣着江燕留给他的最后遗言,把对这个操蛋世界的全部不满发泄给了一个本不应该承受的人。
  *
  今天又是个坏天气,从墓园回市内的进城高速有些堵,但车里的氛围甚至比窗外更阴霾。
  张耀清到现在都说不清,当年向方念池隐瞒江燕去世是对还是错。
  他太了解方念池,方念池会把江燕的死怪在自己头上,然后长久地自怨自艾。
  其实他也一样。赵颖生病后,他有一段时间曾认为这是上天在惩罚自己,因为他是导致江燕轻生的直接原因。
  但是他不知道那天夜里方念池接过一个电话,也低估了整件事对方念池的伤害——方念池在他们面前一直表现得满不在乎。
  大学那几年他和方念池离得太远,后来方念池连假期都不怎么回家,不仅是沈灵,就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发生在方念池身上的变化。
  *
  从周桐安的住处,只需要下十八级台阶,就可以走到方念池家门口。
  这栋老楼房的楼道里只有很窄小的一扇窗,此刻窗外阴云浓厚灰黄,周桐安靠在光线阴晦的角落,脑海中反复重演沈灵与他的那场单方面谈话。
  “最开始他只是抗拒回家,我那时候光顾忙工作,忽视了他的所有异常,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事故发生在他的毕业旅行,当时同学都在山顶拍照,他突然毫无预兆地向前走了几步。他滚下坡,好在被一棵树拦住。”
  “我们以为他是失足跌落,直到他跟医生说,他不会摔死。”
  “他认为自己是个死人,他不睡觉,也拒绝吃饭和治疗。”
  “医生给了诊断,说他是应激性精神障碍发展出的科塔尔综合征。这病,我听都没听说过。”
  “他接受了将近一年的治疗,后来又浑浑噩噩地在家待了一年。直到前年,我拉了几个公司骨干,带着他做了个广告公司,他才在忙碌中渐渐恢复正常。”
  “我那时候并不知道你爸已婚,我也是被他欺骗的受害者。”
  “我一直以为澄清没有必要。”
  “但如果我早知道他对你……”
  “周桐安,你知道方念池认为自己死在了哪里吗?”
  “我就这一个儿子,他才走出来没多久,你不要再拉他回去。”
  “方念池从来都不欠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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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科塔尔综合症(Cotard's Syndrome),或是科塔尔氏妄想、虚无幻想综合症、行尸综合症(Walking Corpse Syndrome)、活死人综合症,以虚无妄想(nihilistic delusion)和否定妄想(delusion of negation)为核心症状。患者意识清楚,但是认定自己只有精神存在,已经死亡、不存在,或自身躯体和内部器官发生了变化。部分或全部已经不存在了。如某患者称自己的肺烂了,肠子也烂了,甚至整个身体都没了。
  1880年,由法国神经学家科塔尔(Jules Cotard)首次提出这是一种病症,于一场讲学中称这病为“负面谵妄”(negation delirium),此后以他的名字来命名此症。
  此病症,概分三阶段(英国《每日邮报》报道):
  “种子萌芽”(Germination)阶段,初期出现出“抑郁”及“疑病”之病症征状。
  “开花绽放”(Blooming)阶段,特征全面发展并出现负面错觉。
  “漫长持续”(Chronic)阶段,患者持续患有“严重错觉”感及长时间的“慢性抑郁”症状。
  患者一般无自知意识,不知道自己是谁或要干什么;缺乏主观能动性,消极被动等待,反应迟钝或无反应;有时候情绪或行为反常,如该笑的时候哭,该哭的时候笑;怀疑周围一切事物,但不寻求解决的办法,幻想周围只有自己。多见于高龄抑郁症,精神分裂症、老年痴呆。
  ——取自医学百科


第40章
  “电话,不接?”张耀清开车窗透了透气,被风噪糊了一耳朵,又立刻关上。
  方念池看了眼中控大屏,是个陌生的号码,伸手按了挂断:“骚扰电话吧。”
  两人下高速时早已过了午饭点,甭管张耀清有没有食欲,方念池是真饿了,催着张耀清用点评软件找找馆子。
  张耀清敷衍地找了一个火锅店,刚准备帮方念池改车载导航目的地,电话又来了,他看着屏幕问:“好像还是刚才那个号码,找你有事吧。”
  “那你帮我接一下。”方念池还在研究前方从哪个匝道出去,一心二用地跟他说了一句。
  张耀清按下接通,重新靠回座椅,可电话对面一直没人说话。
  方念池道:“我就说是骚扰电话吧,帮我挂了。”
  张耀清正要抬手,车载免提里突然出了声,是一句气息颤抖的“方念池”。
  方念池晃了下神,错过了出匝道的路口,反应过来后轻轻“啧”了一声。
  张耀清看他一直不回话,在旁边提醒了一句:“电话。”
  他没开口,电话对面也一直没再说话。
  方念池紧握住方向盘,对张耀清说:“帮我挂了吧。”
  张耀清看着那串电话号码,没帮他挂,也没再发出声音。
  方念池看他一眼,自己伸手按了挂断。
  张耀清找的这家火锅店没辜负他的敷衍,果然很难吃,两人本来就食欲不佳,这回更是彻底吃不下,草草对付了几口便开车往回走。
  方念池看时间还早,跟张耀清打商量说:“难得回来几天,晚上一起喝酒去?”
  张耀清没拒绝,他确实好久都没和方念池一起喝酒了,这种日子正适合跟发小一醉方休。
  方念池把车开回福慧园,跟张耀清约了个晚上见面的时间,两人在三楼告别。
  *
  下午三点半的天暗得像黄昏,楼道里晦暗不清,方念池走到四楼的时候狠狠跺了一脚,可五楼的声控灯还是没亮。
  这个亮度倒也不影响上楼,方念池没再和这年久失修的老灯较劲,就着从小窗透出的阴沉天光继续往上走。
  等他走到家门口,手刚摸上门把,五楼至六楼的楼梯间突然传来一句沉闷的“方念池”。
  方念池松开门把手,仰面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那人又唤了一句他的名字,这回声音里带上了一点沙哑,隐约还能听出些鼻音。
  方念池轻声叹息,再次重跺一脚地面,五楼和六楼的声控灯瞬间同时亮起,让这座老旧的楼道重新回归明亮。
  他只看了周桐安一眼,转回头打开门锁,说:“进来吧。”
  *
  “昨天就没用冰块敷一下?”方念池在医药箱中没找到跌打损伤膏,只好拿杯子接了一杯热水,转身又往浴室走。
  周桐安坐在沙发上没回话。
  方念池顿下脚看了他一眼,见他闭着眼靠在沙发背上,无奈道:“周桐安,你这样真的很像我在欺负你。”
  方念池还是头一次见到周桐安这副颓败的模样,一时怀疑他被谢南打的不是下巴,而是脑袋。
  他从浴室出来,把用热水烫过的毛巾递给周桐安:“敷一下,淤青散得快。”
  周桐安仍旧一动不动。
  方念池深吸一口气,尽力维持住表面的耐性:“你就是挨了初中生一拳,没必要委屈成这样吧。”他在周桐安旁边坐下,把毛巾叠好,用手托着轻敷在他的下巴上,“又不会留疤,毁不了你这张帅脸。”
  周桐安突然睁开了眼。
  他有些怔怔地看着方念池,他的视线仿佛穿越了时间,穿越了眼前人,重新看见七年前用手指轻轻抹掉他脸上血迹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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