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手里掐着的凌余怀渐渐快没了力气,吠陀王突然放开手,任凭凌余怀跌倒在地上,咳嗽着捂着被掐出一圈青印的喉咙,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现在,体验到死亡临近的你还要继续固执己见么。”
逐渐从窒息中缓过劲来,凌余怀虽然险些被掐死,但依然没有害怕妥协。
“就算你把我大卸八块,我的选择也还是一样。”
“真是愚蠢啊……”
吠陀王叹道:“可惜,即便你这样愚蠢,我也只能大战在即留下你这个分.身,若是正身不小心死了,还有一个待使用的身躯可利用。”
“想要利用我完成你的霸业,你想都不用想!”
“你已经在考虑自杀了?无奈啊,明明同为一体,为何我们总是不能互相理解?”
凌余怀咬牙切齿道: “我说过了,我不是你的分.身,不要把你的野心强加在我的身上,要我助你这样毫无怜悯的人一臂之力,根本就绝无可能。”
说完,他立刻抬起手掌,竟然是想发力猛击自己的天灵盖自尽,只是手掌刚到间隔一寸的距离就好像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硬生生遏制住,怎么也进行不下去了。
他瞬间明白了这诡异的一幕是怎么回事,抬起头,怒道:“是你?你对我的身体做了什么?”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保护措施罢了。”
吠陀王伸出手,挑起凌余怀的下巴,看着这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庞,轻描淡写地说:“这可是我日后要使用到的身躯,怎么可能会让它平白无故的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呢?”
“来人,把他带到地牢去,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接近。”
双手被附魔的坚固镣铐拷住,凌余怀被强制带离了大殿,那双眸里满是掩盖不住的恨意。
当大殿恢复了死寂,吠陀王转过身,一步一步缓缓走上高座,却忽然停下了脚步停在阶梯上。
“吾儿,你还打算独自站在那里到什么时候?”
一处看不清的阴影里走出一个人,正是关缄默。
关缄默抿嘴,沉默片刻后才吐出两字。
“……父亲。”
吠陀王平静地说:“我没有那么多耐心,有什么话就直白地说,不需要再拐弯抹角。”
突然单膝跪在地上,关缄默低下头,说:“恳求父亲放过凌余怀,不要杀他。”
闻言,吠陀王眉头一皱。
“……你是指那个分.身?”
“是的,我们既然已经借他的手解开了封印,接下来也就不再有用到他的地方了,而且他只是一个不小心夺舍了易千秋身躯的普通人,没有理由因为我们的缘故卷入这场大战里,还请父亲答应放过他。”
吠陀王静静地看着关缄默,突然说:“你变了,吾儿。”
心好像被针扎了一下,关缄默头低得更低。
“……我并没有变,从始至终都是一样。”
“一样吗?以前若是我叫你去做什么事情,你连问都不会问一句,永远是沉默着去、沉默着回来,即使是让你去处理曾经共事过的同伴也不会皱一下眉头,而现如今你却为了一个人卑微地跪在我面前,你当真没有变吗?”
“……我只是希望父亲能够是非分明。”
“事到如今,你还要找多少个愚蠢的借口?你分明是对他动了情!”
关缄默沉默不语,跪在地上不起。
吠陀王整个人变得很烦躁,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他怒声质问道:“我问你,千年前是谁从火祭里把你救出来,收养你,给了你全新的生命?”
关缄默低声道:“……是您。”
吠陀王又接着问:“杀死你亲生母亲的人又是谁?”
良久,关缄默缓缓道:“……那些策划火祭的人类村民。”
吠陀王步步紧逼地问:“当初,你在我的面前又发了什么誓言?”
关缄默心被拽得紧,闭上眼,又睁开眼,慢慢道:“……帮助父亲建立第三国度,使魔族不再遭到别人的歧视,可以安居乐业。”
“既然你都记得,为什么还要逆反我的决定?他不过是一个分.身,迟早是要被我吸收,你不惜毁掉我千年的布局也要相信一个疯子的话,吾儿,难道连你也要背叛我了吗?”
关缄默急忙道:“不是的,我没有想要背叛……”
吠陀王转过身,冷漠地说:“那么就不要在我的面前再提这件事,佛教很快就会联合残余的玄宗势力攻打第三国度,作为第一武将就应该尽快做好开战的准备,不要再让我失望了,吾儿。”
关缄默本想要再开口说些什么,但面前吠陀王的背影,却让他无法从喉咙里再吐出一个字来,只有不言不语片刻后,从地上缓缓起身,低声地说了声是,便转过身步履蹒跚地离开了大殿。
大殿又恢复了死寂,吠陀王慢慢走上阶梯,一个人坐在了高位上,疲惫席卷了他的精神,闭上眼,许久以前的往事又渐渐覆上脑海。
还记得一千年前,那使得人间彻底化成了一片炼狱的佛道魔大战。
尸骨曝露在荒野地里没有人来收埋,千里之外之内连一丝人烟都没有,白日听不到鸡鸣,夜晚不见打更,有时一个村的百个老百姓到现在只剩下一个幼童还侥幸的活着。
烈日下天像在下着火雨,烤干了河水,烧焦了田野里的稻苗,农夫颗粒无收饿死在荒野……
吠陀王缓缓睁开眼,坐在高位之上,面无表情的遥望着大殿深处。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隐隐的感觉到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他喃喃自语道:“……快了……一切就快要结束了……”
☆、分离
自从被押入地牢后,凌余怀只有苟延残喘,因为双手被拷上了附魔的镣铐,导致修为受到了压制与削弱根本使不出一点灵力来。
他背靠在角落里,不言不语地望着一角结着的白色蛛网。
外面只有一根木柴燃着微弱的火光,不时还有长着多脚的臭虫爬过霉臭的干稻草上,这里潮湿阴暗不像是押人囚禁的地牢,倒更像是一个老旧破败让尸骨逐渐腐烂的墓穴。
狭小空间里,除了他一个人的呼吸声,再听不见其他声音,死寂中,多日前发生的事又在脑海里浮现,历历在目仿佛前几分钟才过去。
吠陀王目中无人的冷酷言语、尹龚柳自鸣得意的嗤笑、还有关缄默始终沉默不语的转身,这一切的一切都如同坠落的尖刀,一下子把往日那些好不容易才编织出来的甜美温馨的梦砸了个破碎。
未来生活的幻想和欣喜就像是刚刚吹出的肥皂泡,在想要抓住的手里忽然没有了。
明明是那样破绽百出的相处,为什么自己却一点也察觉不出来?
就像尹龚柳说的,天底下怎么可能会有人这样好呢?仅仅只是一个碰面就不惜以命换命还不求回报,果然……是自己太傻了啊……
他闭上眼,把纷乱的情绪深埋进黑暗里,明明活在这样嘈杂的世间,却让人感到那么狭窄,好像都没有可以容身的一处。
那凶狠镰刀下急声的呼唤……飘飘洒洒的大雪里和自己一起跪在岁幽楼前……即使昏迷不醒也始终守在床边不曾离开……
这些温暖的回忆,仿佛烈火般燃烧殆尽,心底深藏着的那份情感在灰烬中渐渐泯灭。
口中不知道叫了多少次的名字,好像利刃般深深的刻进了他的心里,成了一块永远也不会愈合的伤疤。
凌余怀突然想笑。
就在空气越来越压抑到让人无法呼吸时,一个声音忽然在石牢外响起。
“王吩咐了,要进行血祭并且今晚进行,现在开门把他押出来。”
紧锁的锁被钥匙打开,几个看守地牢的魔进来,行为相当不耐烦并且粗鲁地把关在铁栅栏内坐在干稻草上的凌余怀押出来。
刚出来,双眼就被蒙上一块黑布条,他本想挣扎,但立刻就被毫不客气地狠狠踢中了腹部,伴随着一句给我老实点的威胁话语,不甘心地被对方压制着自己走向看不到的路。
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腿都累酸了,才终于停了下来。
隐隐察觉到了周围气氛的不对劲,面对吠陀王突然改变心意下令的这即将到来的血祭,他垂着头,想要沙哑的低笑两声。
总算要结束了啊,这场闹剧……也好……这样也好……至少不需要在那样难看的场面里再见到他了……
就在这时,耳边突然一阵惊慌的叫声此起彼伏,刀光剑影碰撞在一起。
猝不及防的变化让凌余怀心里狐疑又警惕,但因为视线不清,行动又被限制,只有暂时先按兵不动。
待到几个疑似人形物体沉沉地倒在地上的声音响起,蒙在眼睛上的黑布条被风吹开,手上的手铐松开,啪嗒一声落了下来。
只见到正站在一块不知名的荒郊野外,头顶依然是看不见边境的暗红色天际,黑色土地上稀稀拉拉地长着几丛模样诡异的植物。
阴森森的环境让凌余怀明白自己现在确实还在第三国度内,但……为什么押送着他出来的这几个看守的魔会昏厥瘫倒在周围?
再抬起头,眼前的人让凌余怀睁大了双眼,心停滞了一瞬间,然后狂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