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探身去看,元莞紧紧闭着眼睛,就连眉毛都依旧皱着,气性真大。
“阿莞。”元乔轻轻叹了一声,握着她的手,也不知如何劝说,顿了半晌,她复又躺下来,望着屋顶不语。
元莞生气,她是高兴的,也让不懂分寸的人吃个教训,哪里算到气性这么大,哄了这么久也不吭声。她想了想,也背过身去,等气消了再说。
两人背靠背,静寂无声。
一觉醒来,各自起身,元乔今日无事,就一直未曾离去,元莞也不去问她,用过早膳后等着阿布来找她。
左等右等都不见人来,颇为奇怪,让落霞去寻。
落霞回话说阿布郡主累了,今日在殿内休息一日,明日约了人打马球。
今日养精蓄锐,明日再战。
元莞没了指望,只能在殿内与元乔干耗着。
元莞耐心不如元乔,干巴巴耗了一晌午后,就忍不住了,可惜外间烈日炎炎,出殿太热,在廊下走了数步后又回殿来避暑。
殿内的人端坐未动,听到脚步声,只抬首看了一眼,道:“热了就安静坐下。”
“你若不在,我自然可安静坐下。”元莞没好气道。
元乔笑回:“不如我们对弈几局,你若赢了我就走,你输了就不准再生气,可好?”
“不行,我赢不了你。”元莞拒绝,她那棋艺就连普通人都赢不了,别说是元乔。
元乔想了想,“不下棋,你想做什么?”
元莞说不出话来,在行宫里能做的事情实在不多,又拿不住元乔喜好什么,指不定她会的,元乔都会,岂不是自投罗网。
她憋着不说话,元乔就不好逼迫的,安静地等着,想起七夕将至,便道:“七夕节你可要出宫?”
这些年来元莞在外习惯了,热闹的节日都会出去看看,上元、七夕都很热闹,尤其是乞巧楼,元莞一直惦记着。
闻言,她犹豫了下,元乔趁机道:“不若在宫里也建一座乞巧楼?”
“陛下后宫无一人,臣下贼心不死,你若搭乞巧楼,他们指不定以为陛下想要招皇夫,更加勤快地上奏疏,约莫下次就要劝谏陛下为后嗣着想,速立皇夫以安社稷。”元莞讽刺道。
元乔感觉耳朵疼,妥协道:“在你殿前搭就可。”
“不要,我又不求嫁。”元莞不肯答应。
元乔叹息,这真是小祖宗,比起为帝时更要难糊弄,她认真想了想,宫里不行,就在宫外别院里搭就可。
几年前齐国侯就在别院里乞巧,齐家有别院,甚是方便,她也可效仿。
“随你,山下热闹,届时可去看看。”她想起阿布郡主,又添一句:“莫要同阿布郡主说了。”
“她要去,怎么办?”元莞也有些头疼,奈何她心思好,并没有坏心,只是玩耍罢了。
想要摆脱她不易,尤其是热闹的节日。
两人说定后,就不再想着其他的事,元乔摸摸她的脸,说起正事:“七夕节后,就回临安城。”
“你收网了?”元莞复然一惊,想起这几日临安城送来的消息,就让人无法安心,尤其是资善堂内的孩子。
这世上,素来是弱肉强食。
勋贵们被接连夺去兵权,手中无兵,朝中无权,自然会殊死一搏。元乔从不打压勋贵,只从暗处着手,并不与他们正面敌对,让他们误以为元乔不过是位抢自己侄女帝位的无大用的女子。
他们看不出城防军易军、乃至中书改革都是元乔一手而为。
资善堂内的孩子父母都在等着元乔的决定,这个时候断断不会主动谋逆,他们还有机会,并不想担上谋逆的罪名,可想而知,不安分都是其他人。
那几个孩子陆续‘染恙’都被父母接回府邸,就剩下意欢,日日与先生大眼瞪小眼,就连走神都不可以了。
由此可见,临安城内的宗室都察觉要变天了,有些胆小不肯参与,或站在岸上看热闹,胆子大的想要浑水摸鱼,消息传不出临安城,行宫内的元乔也当作不知。
就看临安城内的上官彧和赵原怎么收网,若成功了,两人的功绩自然高于旁人。
若是失败,元乔再回城去收拾烂摊子。
总之,安静等着就成。
元莞非是简单的人,纵使是白身,也还有自己的人脉与权势,就算没有元乔的庇护,也能平安地远走临安。对于临安城内的局势,也有她的推波助澜,眼下就要收网了,她亦知晓严重性。
对于她的担忧,元乔很释然:“此事不急,有旁人收网。”
元莞颔首,心中亦是很安静,并无忐忑,此事是她与元乔两人筹谋,不比之前一人。
一人筹谋总是很累,两人能分担不少,故而元乔所为,从不瞒她。
元莞不再问了,见她眉眼平静,唇角蕴含着一抹极浅极浅的笑意来,侧身靠近她,直接抬起她的下颚:“元乔。”
“嗯?”话方出口,就被温热的唇角堵住。
殿门大开,落霞与一众宫人就在门口处守着,稍稍一侧身就能看到殿内的景象。
元乔被她吓得几乎忘了呼吸,更不提去迎合她,伸手就推开她,心虚地往殿外看去。
抬首看了两眼,殿门处并无动静,她才微微放心,整理衣襟之际,元莞唤来落霞将门关上。
落霞习以为常,觑了两人一眼后,迅速关好门。
元莞这才道:“没有人看了。”
元乔忍着不去看她,垂眸注视脚下,元莞走近,语调上扬:“陛下看了诗词,怎地还是这么害羞。”
元乔惊得抬眼看她,斥道:“又在胡说。”
元莞已然不怕她的帝王威仪,反凑至她眼下挑衅:“下一句是不是又该是以下犯上,犯上也不错,也是你自愿的,我一草民将陛下欺负了,听来很不错。”
第89章 抱不动
三言两语就足以令元乔落荒而逃、溃不成军。
偏偏元莞乐在其中, 言语逗弄是小事,时不时地动手动脚,然而次数多了, 元乔就会明白, 元莞不去触碰底线, 她也就渐渐放下心来。
元莞同以前没有变, 就是嘴巴坏了些罢了。
她不退反进, 拉着人一道坐下,半是依靠着她的肩膀。元莞愣了下, 不安好心道:“你这是顶风作案?”
“你不气了?”元乔提起昨日的事, 唇角弯得很深,显得很是愉悦。
元莞还是哼了一声,往一侧侧身,不让她靠了,赌气道:“那些礼单是我一人的。”
“我辛苦做了半日的戏,竟一文钱没有?”元乔坐直身子,幽幽望着她。
元莞扬起下颚:“没有,你自己愿意做戏, 未曾与我说, 那便不算。”
元乔颔首:“也罢, 既然如此, 我便同你说一声,再去做一场戏?”
“不、不许去。”元莞陡然被刺激道,怒目而视, 不管不顾道:“你若去, 我便回临安去,让你和那些小郎君作伴。”
元乔不再说了, 低低一笑:“吃味了。”
“那又如何,我很坦荡,吃味就是吃味,不像某个皇帝遮遮掩掩,华而不实。”元莞照旧讽刺一句,深深地看着她,眼中闪着不屑。
若是旁人,在元乔面前定不敢如此说话,她却敢肆无忌惮,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毫无顾忌。
就像曾经小皇帝与大长公主这般,并没有眼下庶民与皇帝的关系。
元乔惯来不在意这些,元莞性子如此,她喜欢的也是这样不拘束的人,何必计较虚无。
“嗯,你很坦荡。”元乔顺势哄她一句,牵着她的手,正色道:“此事就此作罢。”
“陛下还指望有下次?”元莞又恼。
元乔微微一笑:“怕你利益熏心。”
元莞毫不示弱:“我还怕陛下为俊秀小郎君所惑,沉浸于他们美貌中。”
元乔笑笑不语,抬首看向殿外,临安城内的天不知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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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砚回宫后,将意欢接出资善堂,将人安置在延福宫内,令人好生照顾着。
奈何他刚将人送进去,隆安郡王就来要人。
隆安郡主惧内,又是拎不清的人,不知听了谁的话,非要将孩子接回郡王府,仗着郡王身份与陈砚起了争执。
宗室子弟并非都是聪慧之人,亦有愚蠢不堪的人,隆安郡王便是如此,听从王妃的话将人接回去才可保平安。
陈砚奉帝令,又不可与他说得太清楚,无奈谎称皇帝想小郡主,想要将人接去行宫。
隆安郡王略有些迟疑,一旁王妃出声道:“既然如此,那请大人拿出圣旨来。”
陈砚心慌,面上如旧,镇定道:“陛下口谕。”
“既无旨意,我们就不能信了。”王妃执意道。
他二人是小郡主的父亲嫡母,陈砚无奈,若再争执下去,只会打草惊蛇,唯有将人给他二人带回去,不得不提醒道:“陛下对小郡主也有几分喜欢,望郡王多加厚待。”
隆安郡王抱起孩子的动作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眼中亦是疑惑,被王妃一把拽走了。
意欢趴在父亲肩头,望着陈砚:“小姑母想我吗?”
陈砚不知小姑母是谁,硬着头皮回答:“自然是想的。”
意欢破涕而笑:“我也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