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天庵》作者:云月幽思
文案:
无意间听到一首歌,突然有了些灵感,想写一个关于爱情的悲剧故事。
名门望族陶公末世避祸,在山林中修建山庄庇护家族。山中猎户掉落山崖,留下独子。陶家最小的郎君陶祝救了这个孩子,给他取名长生。两人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于美好岁月中渐生情谊。陶祝长大,为恢复家族荣耀,去京城奔前程。两人分离前夕,道破朦胧的感情,却不得不面临分离。长生不得已被留在山庄,孤寂十年。后山林起火,山庄被焚,长生毁容,离开山庄去了京城。两人再次见面,长生因孤寂痛苦心魔渐生,把陶祝强留在身边。此时陶祝已经官位在身,后来事发,陶祝为护长生,放弃官位前途,被发配边州。长生终于得知所有隐情,痛悔无比,将陶祝长子带在身边悉心养大,期待与陶祝再次见面。然而,苦等十年,却得到陶祝病死边州的噩耗。长生痛苦离世。第二年,新皇即位,大赦天下,陶祝从边州回到京城,众人才知之前的噩耗乃是误传。陶祝痛苦无比,将儿子扶上仕途,自己回到一切初始之地,重修山庄,完成长生遗愿,在怀念中度过余生。
内容标签: 古色古香,纯爱,悲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陶祝,长生 ┃ 配角:秦牧,梅香,芸娘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生离或死别,都无法阻止的真爱。
☆、初遇
“爹,你看!”
张猎户压低身形顺着儿子小虎手指的方向从树枝的缝隙里看过去,远处一棵松树下隐约站着七八个人,为首的男子面色赤红身材魁梧,穿着一件黑色窄袖常服,旁边围着的几个人手拿弓箭和绳索,都穿着相同样式的褐色短衣,原来是那大户人家的武师和家丁,张猎户放松了警惕,继续朝前走,可一直跟在身后的脚步声却没有响起来,他回头看了一眼,见儿子依旧专注地盯着松树方向,压低声音喝道:“臭小子,快走!”
小虎应了一声,眼神却没有移开。此时那群人大约是商量好了什么,分别朝几个方向散开,露出原本被围在中间的一个半大少年。那少年个头不过六尺,眉目清朗,身材略瘦,穿着石青色窄袖布袍,脚边是被捆绑结实的山鸡和野兔,他背靠松树站着,虽则神色镇静,可紧握弓箭的防御姿态和对周围风吹草动的过分警觉还是将他的心虚和紧张暴露无遗。小虎朝少年盯了一会儿,小跑着向父亲追过去。
夕阳没入树梢,林间悄悄暗下来。少年紧张了许久见周围没有异象,也放松了警惕,他轻轻踢了踢脚边被绑住四蹄的野兔,就地拽了一把野草喂到野兔嘴边,那兔子翕动着鼻头,半眯着眼睛一动不动,他又只好把草丢在了路边,刚站起身,突然一个什么东西从树上掉落下来,他吓了一跳,慌忙仰头去看,树顶上似有一个黑影盘踞着。薄汗迅速爬上脊背,他凝神盯着那缓缓移动的黑影,右手悄悄按住了腰间的箭袋。早些时候,他就听闻这山上有花豹,习惯把吃剩的猎物挂在树枝上,他盯着两三丈高的树杈上那一团模糊的黑影,鼻尖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这东西什么时候爬上树的?他竟毫无察觉!突然,又一根断枝从树上掉下来,险些砸到他,他慌忙避开,飞快地抽出一支箭对准了树杈上的黑影。那黑影显然也看清了他的举动,定了片刻,接着就开始朝树下缓缓移动。少年瞬间把弓拉满,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黑影,可他那略嫌瘦弱的肩膀却有些不自觉地发抖起来。黑影又定了片刻,下滑的速度更快,在距离地面一丈高的地方,少年方才看清那黑影不是花豹,竟是一个猴子一般攀在树上的小孩儿。他松了口气,缓缓放下弓箭,看那小孩儿一滑到底。
“呵,你是谁?”少年放松下来,肩膀感到一阵发酸,想起刚才让自己紧张到几乎发抖的竟然是个勉强到自己肩膀高的小孩儿,觉得有些好笑。
小孩儿没有说话,一双鬼灵精的眼睛盯着他手里的乌亮的牛角弓,一副眼馋又跃跃欲试的样子。
少年笑起来,举起手里的弓箭,“想试试吗?”
小孩儿半信半疑地看着他,试探地向他靠过去,伸出一只手想要接住那柄弓,可那弓箭显然比他预料的重得多,他那不足成人一半大的小手根本拿不动,弓箭重重地掉在了地上,他慌忙跪下去边捡边看少年的脸色,依旧温和,并没有生气或是嘲笑,如此才放心地抱着弓箭站起来。他欢喜地用黑乎乎的小手在弓箭上摩挲着,嘿,这么好看的弓,他还是第一次见!他试着想拉开弓弦,可是力气不够,试了几次都不成,就有点泄气。
少年在一旁看着,嘴角露出喜欢的笑意,绕到小孩儿身后,握住他稚嫩的小手,用力拉开了弓弦。
“喏,搭上箭,像这样——”少年帮小孩儿稳住弓身,试着朝不远处的一颗白桦树射去,力气不够大,箭头飞出去落在了白桦树前面的空地上。
小孩儿惊喜地扭头看了身后的少年一眼,跑出去捡回箭,这次扭开少年,要自己射。少年退开,看他使出吃奶的劲,才刚刚把箭射出两三米远,不由得又微笑起来。他刚想再教他一次,不远处突然起了一些喧闹,他朝那声音来处望去,见是家丁们扛着一头野猪回来了。等他再次扭头,那小孩儿却不见了,弓和箭都放在地上。少年有些失望,嘴里轻轻嘀咕道:“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小郎君!方才可是有什么不妥?”武师走到少年身边,看他眉心微皱,连忙关切地问道。
少年笑着摇头,对武师道:“师父今日辛苦了。”
“小郎君说哪里话!”武师见无异样,转身对众人喝道:“猎物都绑结实了,回府,今晚吃酒!”
众人连声喝彩,略略休整片刻便朝山下走去。
少年跟在众人旁边,不时朝身后张望,可昏暗的暮色里什么也没有。
☆、悬崖
这一年的雪来得比往年都早,山中猎物赶在下雪前就都不见了踪影,连张猎户这样的好手也没料到自家过冬的储备竟会不够。他靠在炉边,透过木窗的缝隙看见窗外雪地反射的月光格外亮,心里有些说不出的古怪感觉。他扭头看看儿子,这小家伙在一张乌黑发亮的狼皮里正睡得熟,圆圆的脸蛋和两片小嘴唇都热得发红。明天,还得出去看看,哪怕是碰运气,不然,怕是熬不到明年雪化了。他猛然想起六年前妻子走的那个冬天,仿佛也是这样毫无征兆地突降大雪,而他也仿佛之前就在某个明晃晃的雪夜也像这样坐在火炉边盘算过,今晚就像是从前某一夜的重复,这让他觉得奇妙,觉得惊讶。
清晨太阳升起的时候,张猎户带着儿子走出了木屋,在小家伙破烂的皮袄外面又裹了一件熊皮背心。他眯着眼睛看向深蓝色的天空,没有云,也几乎没有风,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凭着经验,张猎户在可能有猎物的山道上搜寻,小虎则好奇地跟在后面四处张望,看那些在松树上露头的松鼠,不时拿手里的弹弓做势瞄准,最终却都是空放,没有当真射出石子。张猎户也不大在意,儿子从小就在山里长大,虽然才八岁,却也算是老手了,丢不了。他仔细地看着雪上的痕迹,突然在一片灌木丛前发现了一串蹄印,新鲜而清晰。他立刻朝前追踪过去,看见一只半大的山羚在不远处用鼻子翻着雪盖,寻找下面的嫩叶。张猎户小心翼翼地在一棵树后做好隐蔽,搭上弓箭瞄准,那山羚仿佛是预感到什么,抬起头来,耳朵不停地转着,警惕地看着四周。突然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大鸟,聒噪着向山羚俯冲过去。山羚立刻跳开,张猎户抓住时机飞射一箭,可惜没有射中要害,让它朝山崖方向逃去。
“小虎!”张猎户朝儿子大叫一声,自己向山羚追过去。
小虎此刻刚爬上树,把两只叽哇乱叫的松鼠赶到树梢上,正用小手去掏松鼠藏在树洞里的松子,忽然听见父亲的呼喊,立刻从树上滑下来,向父亲追去。
这一路跑了六七里,小虎直跑到头上冒烟,才在崖边看见正与山羚对峙的父亲。这悬崖他们并不陌生,春日里他们来过这儿,对面的山梁离这边不足一丈,他曾看见健壮的雄鹿一跃跳到对面去,可眼前这只山羚体型比鹿要小得多,而且,它受伤的前胸还插着父亲的箭,想必是跳不过去的。小虎高兴起来,把缠在自己肚子上的绳索解开,准备一会儿帮父亲捆住这个家伙。
山羚在悬崖边上已经没有退路,它愤怒而绝望地喘着粗气,一瘸一拐地在崖边徘徊,不停地摆动着头,一上一下地摇晃着,没有受伤的那只前蹄一下一下地跺着那片冻得坚硬的雪壳,不时有雪块松动掉下它身后的悬崖。张猎户搭上弓箭瞄准,没有过多耽搁,嗖的一声射出箭镞穿透了山羚的脖颈。山羚哀嚎着,沉重地摔倒在雪地上,它努力地蹬着蹄子想要站起来,却只是徒劳地踢碎了身下的雪壳。血液顺着箭孔流出染红了那一片破碎的雪地,它终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躺着不动了,只剩鼻孔一张一翕地冒着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