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被打理的很整齐,名贵的植物在不属于它的故土上繁茂生长,塞纳能认出守在门口的狗是某种名贵的斗犬。
修理园林的是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打发走护卫后扯下两人的头套仔细打量。
塞纳因为一直从孔洞里观察周围,对光没有太大反应,整整闷了一天的以诺则下意识猛一避开,强忍眩晕睁开眼睛。
老人捏着塞纳的脸上下打量一番,似乎有些不满意:“勉勉强强。”
松开手又去看以诺:“这个家伙……如果仅仅是用来运货未免太浪费了。”
塞纳心中叹息,这年头,连黑帮都看脸了吗?
以诺听不太懂对方的话,厌恶放在自己下巴上的手,皱眉避开。
“不过时间紧急,浪费也没有办法,”老人垂下手,“明早的飞机,带他们去工厂准备。”
他的手下听命架住两人拉扯着离开别墅群,离开的路上以诺能看见各个别墅主人在做什么。
每一家的门前都有持枪的守卫,紧紧盯着周围的一切。
以诺小声喃喃:“这到底是哪里?”
“毒贩的乐园,暴徒的家乡,我们现在或许正在混乱的中心地带,这条街道堪称毒贩界的星光大道。”
“他们要怎么处置我们?我们在这里还要待多久?”
以诺已经开始盘算怎样使用相对柔和的方式对付这些荷枪实弹的守卫,无论是黑帮还是毒贩,以诺已经不想更深地牵扯进来。
“如果我没有猜错,我们或许真的赶上了什么大事,”塞纳眯了眯眼睛,“神父,你听说过毒骡吗?”
☆、突围
集市上已经可以看出节日的氛围,尽管距离亡灵节尚有半月余时间,人们早迫不及待为此作着准备。
塞纳和以诺被押送着穿越街道往不知名之处去时可以看见沉浸在平和与欢乐中的人们。
孩子们在街边唱着动听的民谣,手指扫弦发出流畅的乐声,鲜艳的水果摆满路边的摊子,精致的织品为其装饰。
此起彼伏的叫卖声,笑闹声,这是一切绚丽景色最好的背景音。
而就是这样热闹欢腾的街道中,荷枪实弹的毒贩驾车穿行,毒品仿佛生活用品一般交易流通,人们深受其害,又难抗利益。
所有的地方都是这样的矛盾综合体。
这个国家混乱暴力,罪恶屡禁不止,有的人屈从,有的人反抗,同时这里自由热情,忠诚与独立是它的代名词,有的人为它努力,有的人肆意破坏。
塞纳向外看的头被拧过来:“看什么!”
另一个毒贩哈哈笑了两声:“让他们再看看吧,谁知道明天他们还能不能看见这个景色,何况你说的话他们也听不懂。”
那可真不好意思,我听得懂,塞纳暗暗腹诽,目光再次转向窗外。
可能真的觉得这两个外国人听不懂他们的语言,几个毒贩随意地聊了起来。
“连外国人都抓来用,这次的阵势可还真是大。”
“那当然,而且很快就是我们的独立日,总要做些什么才是。”
最开始说话的毒贩皱眉:“可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个时候就别装什么哲学家了,”另一个毒贩拍拍他的枪,“我们的工作只有这个,拿钱办事,你说的是老大该考虑的事。”
“瓦萨尔又不是他们那个黑帮的一把手,老大为什么会答应和他合作,明明他哥哥……”
“嘘——嘘嘘嘘,你是今天才开始干活的吗!闭紧嘴对你多活两年没坏处。”
或许是这个毒贩语气太凶狠,大家都沉默下来,塞纳听了些没头没尾的,盼着他们再说些什么,奈何之后这些人一路无话,直到目的地。
下车时滚烫的风吹了一脸,沙石擦过没有遮蔽的皮肤,有微麻的痛感。
整个工厂看起来死气沉沉,所有的窗户都被不透光的特殊材料涂满,若非偶有稀薄的烟从烟囱溢出,很容易让人怀疑这不过是一个废弃之地。
几个毒贩上前敲了敲门,对过暗号后招手让队友把塞纳和以诺带进来。
工厂的内部很普通,看起来不过是一个日用品生产之地,但跟着毒贩从后门出去看见的则是另一个场景。
一个接一个的小厂房紧密排列,它们被严严实实挡在工厂后面,刺鼻的化学原料味四散,伴随着特殊的苦味。
从一些厂房中可以看见正在打理古柯田的工人,玲珑的果子看起来甜美诱人,但也只是看起来。
穿着化工服的人来来去去,与他们擦肩而过时可以闻到令人不适的味道。
持枪的巡逻队游走穿梭在厂房之间,巡视着周围。
“难为他们在这种地方把科学技术利用的炉火纯青。”塞纳压低声嘲讽,这里的毒贩大多没什么文化背景,化学制毒的方法倒是一个赛一个高明。
他们被带到最后一个厂房,进去时满是恶臭,几个瘦弱的姑娘从床上爬起来打量进来的人。
这里似乎是他们安顿部分工人和毒骡的地方,铁丝网分割出一个又一个独立空间,每个独立空间都有五六个人,破旧的垫子做床,角落的罐子里已经装满了秽物,苍蝇甚至都不会飞舞,攀附得到处都是。
整个工厂俨然是一个小小的国家,所有人各司其职,毒贩,化工人员,工人,毒骡,等级分明,规矩森严。
塞纳和以诺被随意推进一个隔间,毒贩告诉这里的负责人这两个人明早就送走,看好就行。
负责人点点头,送走毒贩后继续坐在一旁打瞌睡。
塞纳看了看周围,那些女孩穿着极为破旧的衣服,依稀可以分辨有的是睡衣,有的是休闲装,肤色各异,年龄不同,她们的眼神很是呆滞,只有个别警惕地扫视塞纳和以诺。
“我怎么感觉我们的轨迹偏离得越来越远了?”以诺轻轻掩住口鼻,侧头看塞纳。
“不,恰恰相反,”塞纳的唇勾起一个极小的弧度,“这里可真是一个不错的地方。”
不知不觉中夜幕降临,看守的人检查过锁自顾自倒头大睡,低微的啜泣声在寂静的夜中回响,这种情况下以诺自然不可能睡着。
从开始旅途,他就根本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卷入毒贩的事,还被锁在这种鬼地方,变成一个性命不保的运货人。
如果说以诺以前不了解毒骡要做的事,在塞纳添油加醋的解说下,以诺已经不想深思迎接自己的是什么。
毒骡可真是一个好形容词,简直恰到好处形容出一种牲畜不如的感觉。
这个厂房唯一人道的一点只有在高处开了一个极小的窗户,混合着化学药品气味的空气卷进来,又与屋里的恶臭混合,仅有的光来自于哪里,除了那小小一格月光,周围是纯粹的黑暗。
就在这黑暗中,塞纳在地上写写画画,时不时小声嘀咕,很难察觉。
以诺知道他正在和这里的游魂对话,毒贩窝点这种地方,亡魂之多难以想像,也因此塞纳可以很好地了解连那些工作数年的毒贩都不知晓的细节。
从毒贩老大的发家史聊到他究竟有几个情人,从毒贩的抗争聊到对政府的收买,信息之繁杂混乱足以令听着头昏脑涨,塞纳却意外听得非常认真,从真假参半的信息中努力分辨真正有用的东西。
口干舌燥地说完,天已经黑到了极致,塞纳略带疲惫地靠在铁丝网上,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以诺没有问话,只是沉静地看着塞纳,等他先说。
“他们告诉我最近这群毒贩正在为他们的独立日筹备宴会,我们既是毒骡,也是传信人,我们将在明早登上飞机,分往两个国家运毒,我们姑且可以算是他们此次节日的‘前菜’。”
“毒贩还有独立日?”
“只是他们的说法,但对这个最大的毒贩集团而言,每年的独立日庆典可是他们巩固自己势力的最佳选择,加上在亡灵节前后,也算是蹭上了节日的氛围,同样有助于他们的贩毒生意。”
“我始终觉得,把我们抓来是非常奇怪的事,而且用这种方式送往另一个国家……”
“不,神父,按照他们的想法,越是无关紧要越好,我明白你考虑的是卷入门外汉只会添乱,但门外汉也最安全,加上又是外国人,即使被抓获也绝对不会和他们扯上关系。”
“他们就这么肯定我们会老老实实给他们干活?”
“神父,我想你肯定没有见过瘾君子的惨状,”塞纳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手臂,“毒贩们可不会控制人心,但毒品可以。”
“对这群人,我希望神父你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想象他们的恶,毒贩是这个世界上最疯狂的群体,他们是所有恶毒语言的综合实质化,连恶魔都会畏惧三分。”
许是他们说话的声音有些大,旁边传来一声咳嗽,一个人翻了个身。
塞纳小心观察了一下周围,走到以诺身边坐下,继续用极轻的声音道:“明早,我们就准备逃走,我已经能感受到某些特殊的气息,剩下的我会在路上慢慢告诉你。”
“我差点以为你永远不会说这句话。”
“开什么玩笑,神父,”塞纳挤了挤眼睛,“我可是代表正义的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