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父,我想你应该不介意。”
“什么?”
塞纳已经瞬间把衣服脱下丢在后座,以诺唔了一声,还是下意识避开了视线。
晶亮的汗珠顺着塞纳的脊梁滑下,可以从手臂根处看见明显的颜色分割,塞纳的工作没有给他太多成天坐在空调房的机会,东奔西跑应付各色突发事件的经历让他练就了一身恰到好处的肌肉,至少算得上结实漂亮。
“神父,其实我早就很奇怪了,你穿那么厚难道不不热吗?”
领口一气埋到喉结,丝豪透风的地方都没有,还是长袖,塞纳可不相信有什么料子能让人在沙漠穿成这样还感觉凉爽怡然。
“或许是因为我在这方面比寻常人要迟钝很多。”
以诺说这话的语气竟然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忧郁,手好像不知道该放在何处一样交握揉搓。
“那你这反射弧和那个天使有得一拼,”塞纳半开玩笑,“说不定你像我这样脱下衣服,真可能有翅膀扑腾出来。”
这么说着塞纳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有些兴奋:“哎,神父,你难道没怀疑过自己有这么过人的能力其实是因为自己是天使或者别的什么吗?”
以诺无言以对,手因为紧握而骨节泛白。
塞纳却还沉浸在自己的猜想:“人类肯定做不到这些,神父你指不定真是神派来的神使……”
“不可能,”以诺陡然出声打断,“我只是普通的人类而已,你这么说是对神的不敬,更令我无地自容。”
塞纳讪讪地压低声:“我,我就是随便猜猜,神父你不要太当真。”
“不必猜疑,我肯定是普通人,这力量只是信仰赋予我的,卡特神父也这么告诉我,”以诺的神色浮出痛苦,又慢慢压下去,没让塞纳发现,“我只是……普通人。”
以诺不希望话题继续聚焦在他身上,有些生硬地错开话题:“你说那些鬼魂告诉了你不少信息,都是有关什么的。”
“乱七八糟,什么毒贩发家史,毒贩风流史,毒贩扩张史,要是能集结出书,我保证畅销全球,”塞纳把遮光板掰下来,让他能感觉好受一些,“他们告诉我这里毒贩的老大也不是本地人,是多年前到这里来的,那个时候他还是个身无分文的家伙,靠着一股狠劲硬是搞出了一番名堂。”
“还有说他其实原来是和西顿家族是兄弟家族,不过因为矛盾,加上哥伦比亚黑帮的压制,迫不得已远走他乡,因此他和西顿家族本姑且算是死对头,但从西顿家族新继任者上位后,双方关系开始缓和,甚至出现了这种合作贩毒的情况。”
以诺语气冷硬:“用无辜人的性命作为他们合作的基础,令人不齿。”
“令人不齿之事他们做的可多着呢,这不过是最不值一提的一点,”塞纳很习以为常的样子,“随着黑帮四处而起,规矩因利而变,也许一些无知之人们还对艺术美化的黑帮充满好奇,认为‘缄默法则’充满浪漫的暴力美学,但他们很快就就会明白并不是所有的黑帮都拥有一位被称作‘唐’的教父。”
“除此之外他们还说了什么吗?”
“多是关于当地黑帮和毒贩的,牵涉些别的人,对西顿家族提的不多,毕竟这些鬼魂并不拥有随处行动的特权,”塞纳摆摆手,“总之黑帮和毒贩的恩怨与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们只需要找到线索,然后继续进发,相信我,神父你的字典里如果能把多管……不,乐于助人这个词稍微减少一下使用频率,我们的旅途将会顺利得多。”
以诺的唇角轻微抽搐,刻板冷漠道:“那可真是不好意思,给你添乱了。”
“呃……”塞纳干巴巴笑了一下,“说说而已啦,我其实还是蛮理解神父你的。”
塞纳觉得自己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习惯也该从人生字典上尽快抹除。
直到夜色完全降临,车辆慢慢停在一个沙丘的阴影后,塞纳疲惫地从车里出来,沙漠又变成了一个冷冰冰的地方,之前几乎要中暑的热浪才是假象。
以诺在一边按照塞纳给的魔法阵在沙地上耐心绘制,最后一笔圆满落下时两个影子欢快跑过来。
“谢天谢地,它们在国境穿越可不需要海关。”
塞纳摸了摸其中一匹马的下巴,借着以诺的手爬上去。
以诺骑上另一匹马:“我们大概多久能到?”
“很快,我们再欣赏一会儿夜景都能在午夜前赶回去。”
魔法阵在马臀侧烨烨生辉,像是作什么应证,塞纳调侃道:“所以魔法有时候比科技管用多了。”
拍拍马儿,在星夜沙海中,两个影子向城镇急奔。
城镇不像那光陆怪离的大城市,夜晚的时刻,整个小镇睡得很安谧,只有零星屋子亮着小夜灯,也许是某些怕黑的孩子。
两人从马上下来,塞纳在前面带路,两人走了许久最后停在一个有些破旧的屋子前。
“这里有没有人住?”
“不知道,”塞纳低声回应,拢着手在窗前,“可能没有了吧,反正不是电子锁就好办。”
塞纳在口袋翻了翻,像是时刻带着作案工具的小偷,撬开了锁。
“警探,你对此未免过于精通。”
“技多不压身嘛。”塞纳装作没有听出以诺的讽刺。
“我想你有必要好好学习一下关于人身权利与自由的内容,还要加强道德教育。”
“那以后可就要劳烦神父了,”塞纳小心走进门,“下不为例。”
以诺总觉得这不是他第一次听见这四个字。
屋子已经有些年份了,塞纳在屋里生怕踩到某个年久失修的木板。
谁知道怕什么就来什么,塞纳刚走到房间中部脚下一松,整条腿直接陷了进去。
“塞纳你……”
又是一声,以诺也跟着一脚踏空,两人在微光的屋中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出,如同两个栽在田里的菜头。
塞纳犹豫着将手撑在地上,小声:“慢慢地也许能出来,我试……”
“咔嚓。”
这下塞纳变成了两只手和一条腿全卡在地板里,姿势狼狈而猥琐。
以诺掩面,能想象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我感觉自己好像还在……下沉。”
刚说完塞纳伴随一声闷响已经摔了下去。
“疼疼疼,”塞纳抱着自己一条腿在地上滚了滚,“太倒霉了。”
以诺想看看塞纳的情况,刚探头还没看清,黑暗中突然有声音冒出。
“索菲亚?”
寂静中的呼唤声让两人立刻凝固,两人都没料到这种鬼地方竟然还能住人。
“孩子,你在哪里?”
塞纳皱了皱眉,没有属于人类的脚步声或者其他,只有说话的声音,似乎就是来自于地下,在塞躺着的位置前方。
“奶奶看不见你,索菲亚,把灯打开好吗?”
回头对以诺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塞纳一骨碌爬起来,向发声源慢慢走去。
以诺有些担心,不过他现在的尴尬情况也没法阻拦塞纳。
塞纳在墙上摸了摸,找到了什么开关,不过定然是没有电的。
地下室有散落的物品,塞纳找到了蜡烛和火柴,不过都蒙了厚厚的灰尘和蛛网,抱着试一试的想法点着了蜡烛。
小小一簇火光跃起,一小圈光晕映亮有限的范围。
塞纳将蜡烛伸在前面,慢慢往前挪动,熟悉的气息就在深处,令他紧张地屏息。
一个背影慢慢被烛火照亮,准确来说烛火照亮的并不是什么真正的人类的背影,除了塞纳,纵这里满壁辉煌也没人能看见她。
塞纳低头,手一抖,烛泪滴落,在他手上烫了一下又凝结为白色的一块。
他以为会如之前一般隐秘藏匿的稿纸就那么明晃晃地躺在地上,有一半埋在黄土中,一半暴露在外面。
不可思议,塞纳没有理会鬼魂,先伸手想要拿起稿纸,但刚拿到手,他就发现了问题所在,这令他起了一身冷汗。
这个稿纸,并不是他刚才所想的有部分掩埋在灰尘中,而是……
只有半张。
☆、诉求
塞纳紧张地把蜡烛放在一边,翻来覆去看这张签着他父亲名字的稿纸,或许是因为残缺,塞纳没有从它上面感受到丝毫有用的东西。
“索菲亚?”就在塞纳还检查手中东西的时候,那个年迈的鬼魂转了过来,“孩子,我看不见你,你不要吓祖母。”
又是闷响一声,以诺也掉进了空旷的地下。
鬼魂受惊地瑟缩了一下,透明的手前伸,穿过了塞纳的躯体。
“真的是我的幻听吗?”鬼魂喃喃着收回手,盲眼让她无法看见近在咫尺的塞纳,“果然是老了……”
许多人会以为死亡是一剂良药,能够医治生前的疾病,实际上这并不严谨,亡故之人确实不会再感到疼痛,但生时的伤会一直伴随魂灵直到轮回,比如现在,这个鬼魂生前便已老眼昏花,去世后依旧无法看见任何东西,甚至迄今她恐怕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死亡。
鬼魂不在言语,慢慢又转身背对着墙壁,不再管任何响动。
以诺从后面走过来,这个鬼魂落在他眼中并不清晰,只是一团雾状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