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街道除了偶有醉汉倒在路边再看不见其他的行人,方才的热闹已经彻底离他们远去,一行人最终在一道满是涂鸦的门前驻足,即便门紧闭仍能听见里面时不时传出摇滚乐。
领头人拍了拍铁门,门上的推拉小窗拉开一条缝,震耳欲聋的乐声自此泄出,一双眼一闪而过紧接着啪一声又关上了小窗,伴随着“吱呀”声门被推开。
开门人留着染黄的莫霍克发型,迷蒙着眼,别着唇钉的唇徐徐开合吐出一层烟:“太慢了。”
领头人锤了一下开门人的胸口:“那下次你去。”
“我可不,”边说着那人将开门的手收回唇畔,吸进最后一口烟,“不是说带叛徒回来吗?这两个人是谁?”
“那家伙还在医院由我们的人看着,”领头人扯了一下塞纳把他拉进门里,“这两个外地人救了那个混小子,坏了我们的规矩。”
“哦,那他们可真是不走运。”
以诺被身后人猛推了一下,一只手攀住门才站住,脸上浮起怒色,但很快敛起。
开门人一瞬看清以诺的脸,吹了一声口哨:“这人长得还挺不错。”
以诺身后的几个男人听见这句话嘻嘻哈哈笑起来,显然很是赞同,其中一个人伸手向以诺的屁股拍去,不等接触即刻被以诺另一只手反手握住。
“神会寛谅你的亵渎之举,希望没有下一次。”
以诺缓缓松开手,挺直背踏进门,几人看着以诺进屋,短暂呆了一下,方才准备袭击以诺的人有些发颤地举起自己的手,腕处刺麻麻的,甚至感觉不到疼痛。
“不得了,”开门人丢下烟头,用脚碾了碾,“快进来,别在门口发呆了。”
黑帮几个成员这才赶紧进屋,门被一用力关上,震开台阶前的废弃物。
没人注意到厚实的铁门边缘有五个深深的指印,几乎能从上面捏下一块铁皮。
塞纳和以诺进入的是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酒吧,舞台上无数人群摇滚叫喊,DJ将一只手放在碟上,另一只手有节奏地挥舞,灯光聚合又四散,狂乱的人群忘乎所以地扭动自己的躯体。
对于塞纳而言这不是什么稀罕场景,但后面的以诺已经深深皱起眉,嘈杂的声音层层叠叠推进他的耳中,迷离变换的灯光闪得他睁不开眼,这简直比坐飞机还要让人煎熬。
领头人自舞台边缘穿过,顺着地下室的阶梯慢慢走下去,这里的地下似乎很深,走了许久才到底。
走到底层入眼只有一条一通到底的走廊,逼仄的空间里连呼吸都觉得压抑,黑帮成员围困住两人,在走廊里缓慢前进。
随着几人缓慢推进,走廊的灯接连亮起,尽头是一个空旷的私人空间,懒人沙发堆在四处,几个人瘫在沙发中昏睡,只有一个人点着烟在阴影深处抽着。
塞纳注意到桌上的针管时眼中有明显的厌恶,在这种地方毒品流通乃是寻常,这些人沉迷于此,在醉生梦死之间残喘生存,毕竟黑帮成员可没有五险一金,得过且过享乐当下是他们活着的宗旨。
“西顿先生,我们带人过来了。”领头人向着阴影毕恭毕敬道,让开身露出以诺和塞纳。
瓦萨尔·西顿未做回应,抖了抖烟灰将翘起的腿放下,塞纳能感受到某种令人不适的目光穿刺过来。
空气的流动都慢了起来,只有昏睡之人的鼾声此起彼伏,待烟抽到尽头,瓦萨尔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烟灰:“这就是你说的坏事者?”
“是的,外地人,不懂这里的规矩。”
“嗤,”瓦萨尔将手交握放在膝上,“巴顿呢?”
“在医院,有我们的人看着,您看是继续执行放逐还是……”领头人小心翼翼抬头,试探瓦萨尔的口风。
“规矩就是规矩,不会改变,让医院的人把他扔回沙漠,我不希望总被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打扰。”
“那这两个人该怎么办,他们不了解我们这里,如何处置?”
瓦萨尔走出了阴影,打量着两人,塞纳注意到他颧骨的位置有一道极深的伤口,一直延伸到耳后,连耳朵都被一分为二,若没有这道伤口,这位黑帮老大看起来还是相当不错。
“你们是来做什么的?”瓦萨尔弯腰从桌上捻起一点粉末吸了一口,语气很随意。
塞纳放软口气:“来参加音乐会的游客,这次的事件是个意外。”
“那你们从沙漠穿越可真是好兴致。”
“顺便可以看夜景,毕竟这里可是观星的好地方。”
“确实,”瓦萨尔裂开嘴笑了笑,“碰见这种事可真是不好意思,那个废物让你们费心了。”
塞纳僵硬地干笑两声:“是我们多管闲事,希望您不要计较。”
以诺看向塞纳,对后者说出这种话感到不高兴。
“当然,这算不上什么大事,反而是我应该向你们致歉,旅行的好心情恐怕都被坏了,”瓦萨尔很好说话的样子,“这一路过来你们应该受了不少惊吓,作为赔礼接下来几天的旅程我们会代为报销,你们看如何?”
“感谢您的好意,不过我们参加过最近的音乐会之后就会离开,这些我们都已经准备好了,不必劳烦了。”塞纳可不想和莫名其妙的黑帮掺和到一起,更不用说他还是一位警探。
“那可真是太遗憾了,”瓦萨尔搓了搓手,随手抓起桌上的酒杯,“那就用这个代为道歉吧。”
塞纳可以从酒杯上看见自己变形的脸,香槟色的液体或许并不仅仅是酒水的混合。
瓦萨尔微笑:“相信我,你会喜欢它的味道的。”
塞纳一时不知如何回应,未等他想出妥帖的说辞,以诺先开了口:“抱歉,我们不能喝酒。”
“哦?为什么?”
“我的朋友对酒精过敏,至于我,神职者不可饮酒。”
“神职者……有趣,”瓦萨尔收回酒杯,夹在指尖,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以诺,“神职者难道也会有假日休闲,来到这里参加音乐会吗?”
塞纳心中一紧,不知如何帮以诺。
“我已不在教堂工作,而是作为传教士周游,如果音乐会有助于我了解这里人们的需求,更好地传达神的旨意,参加音乐节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确实,”瓦萨尔侧头思考了一会儿,“尽管我无法验证你所说真伪,但有一点我可以当场确认。”
瓦萨尔端起酒杯,伸出手捏着塞纳的脸将杯中的液体灌注入他口中,酒水顺着唇角如流水浸透他的脸,滑进敞开的衣领。
“你……”以诺上前半步即刻被按住。
“不不不,传教士,你不必担心,我不会真的害你的朋友,如果他真如你所言酒精过敏,我的私人医生会及时解决,要知道镇上的医院可不及我高薪聘请的医生。”
以诺不可能对这些只是强壮一些的普通人动手,只能被压制着。
酒水呛得塞纳直咳嗽,生理性的泪水不受控制,塞纳飞快地眨了眨眼,睫毛甩落泪滴,眼前仍旧有几分朦胧。
“让我们等待片刻,很快……”
“咳咳……不用等了,”塞纳的声音很冷,“如果我真的过敏,恐怕在此之前早都死几百回了。”
瓦萨尔轻轻挑眉,好整似暇的看着塞纳。
“我们无意插手你们帮派之事,不过是普通的好心帮忙,如果这也需要付出代价,那你们未免太不讲道理。”
瓦萨尔好像很高兴的样子:“当然不需要,但我对谎言的厌恶程度等同背叛。”
话音落下的一刻瓦萨尔的脸色已经彻底变了,满目阴桀:“好好说清楚,你们来这是为了什么?”
塞纳面不改色:“我已经说过了。”
“音乐节这种显而易见的谎言你以为真的能蒙骗所有人?”
“如果我想撒谎,会用更好的借口。”
“多么可爱的回答,”瓦萨尔蓦然笑起来,转瞬语气恢复凶狠,“所以我讨厌外人!”
“愚蠢,自以为是,消磨人的耐心,只有在生死攸关的时刻才哭泣求饶,”瓦萨尔往后一靠跌回沙发,“接下来会有比音乐节更有趣的节目等着你们,好好享受吧。”
说罢瓦萨尔挥挥手,几人上前摁住塞纳和以诺,带离地下。
酒吧的狂热舞会还在继续,塞纳和以诺被带到储物仓库,捆紧手臂带上头套,随即离开酒吧。
黑暗中没有方向感,以诺唯一能确定的只有他和塞纳并未被分开,但接下来等着他们的是什么没人知道。
两人被推搡进了一个巨大的空处,跌在实处发出沉重声响。
紧接着是门被扣上的声音,说话声传入两人耳中:“明早出发,让他们快点把货带来。”
周围渐渐安静下来,以诺试探出声:“塞纳?”
“在。”
以诺向发声源侧头:“现在是什么情况?”
后者没有回答,而是有什么撞到以诺肩膀。
“抱歉,我头被蒙着看不见。”
塞纳的声音近在眼前,两人靠得很近。
“总之先把这些东西解开,谢天谢地他们对我们没什么警惕,不然现在被分开可就麻烦了。”
塞纳的声音远了一些,有什么抓住了以诺的腿,后者一弹,差点踢到塞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