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塞纳举起手中的东西,这是以诺第二次近距离看这样东西,它就好像是普通的一页纸,没有任何魔力。
“为什么只有一半?”
塞纳摇摇头表示不知道:“找到的时间就是这样,应该是刻意为之,你看,边缘很整齐。”
裂口边缘光滑,几乎没有毛躁。
“那你能感受到什么吗?”
塞纳遗憾道:“不能,或许是因为残缺,让它失却了某些与外界共鸣的能力。”
以诺伸手接住纸张的下半部分,摸起来完全是普通纸页的感觉。
“难怪之前感觉到的气息比以往要稀薄许多,”塞纳自语,“另外一半或许正在别处流离,这可太麻烦了。”
以诺又抬头看了看眼前的鬼魂:“那她……”
“大概是这个屋子的原住户,连自己已经死亡都没意识到,”塞纳把纸收起在自己的口袋,“找到了我们就先离开,不管怎么说我们都还在毒贩的地盘上。”
“她叫的那个名字呢”以诺提醒,“索菲亚。”
在以诺吐出这个名字的一刻,灵魂轻轻一动,向发声源扭头看去,自语两句又转回去。
“多年不见的孙女之类的?”鉴于方才鬼魂的自称,可以做出这个合理猜测,塞纳拿起蜡烛往回走,语气满不在乎,“这种丢下老人不顾的事件多不胜数,当然也有可能在这个老人死后孩子离开,独留老人灵魂在这里苦等守望,不过无论是什么都和我们没……啊!”
塞纳像是一头撞在了什么东西上,揉着头退回,伸手摸了摸,无形的壁垒阻挡了他的前路。
“什么……情况?”
跟在后面的以诺发现塞纳的反常,走到他身边:“又有什么问题吗?”
“这里有一个……透明的墙,你摸摸。”
以诺将信将疑伸手过去,不像塞纳那般被什么阻挡,很普通地伸出了手。
塞纳疑惑地歪歪头:“你往前走两步。”
以诺依言走过去,毫无阻碍,转身又走回塞纳身边:“很正常。”
塞纳伸出脚,却结结实实碰在了无形之物上,痛得他单腿跳回原位。
“见鬼!”
塞纳或许没发现见鬼对他而言可比这种事普遍多了。
“明明刚才下来的时候也没有这样。”塞纳揉了揉被撞麻的腿肚子,“我们也没做什么……等等。”
塞纳将手伸进口袋掏出残破的稿纸,在混杂的原稿段落缝隙,细细密密的文字填满了空白,颜色要浅很多,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笔迹。
拥有独到天赋的塞纳很容易就辨别出所写的内容,这是一连串的咒语,用于护佑魂灵。
塞纳思考片刻,慢慢将手中的稿纸放在地上,这次他轻易穿越了方才的无形墙壁。
“原来是这样。”
注意到塞纳的动作,以诺问道:“我们不能带走它吗?”
“目前不能,另一位使用者显然将其用作了它用,给我们带来了些麻烦,”塞纳再次看向暗处那个魂灵,“看来她在这里并不是我以为的那么简单。”
“什么意思?”
“因为撕裂,这张稿纸原本的用途被破坏,使用者在上面写了新的咒语,”塞纳指向那个老人的魂灵,“用来保护她不被恶灵侵害,如果我们想带走这张纸,要么破解咒语,要么让这个魂灵自愿消解。”
“咒语该怎么破解?”
塞纳毫不意外以诺会选择这个方法:“一般只有施咒人才了解破解之法,我想现在恐怕没有人能知道到底是谁施加了这个咒语。”
从塞纳提出的一刻,他就知道解咒这个方法行不通。
消解,这个词出现在脑海时以诺不自然地皱眉,这意味着这个灵魂将完全消失在这个世界中,不入天堂,不坠地狱,不享轮回,这是另一重意义上的真实死亡。
“我知道这很残酷,但很遗憾我不知道该怎样找到施咒人,即使找到了,我也没有把握让他愿意解咒。”
“但让魂灵自愿消解同样难以做到。”
“魂灵本身就是人类的意志总和,她既然能在这里就说明某些执念令她不愿离去,如果能破解她的执念,我们也许很和她达成约定让她自愿消散。”
以诺沉默,他并不希望达成自己的需要是以另一个人的“生命”为代价。
“神父,两全其美往往只存在于人们的希望,有些选择可能很残酷,但又不得不做。”
塞纳往灵魂的方向走去:“我不介意当一次坏人。”
以诺接不上话,从所学教导而言,他应该阻止塞纳,但又无法挪动步伐。
因为这是唯一的,与卡特神父联结的线索。
以诺为自己这么想感到羞愧难当。
就在以诺还在原地踌躇时,塞纳已经开始尝试与那个鬼魂搭话。
“请问您是索菲亚的祖母吗?”
老人微讶,一下转身:“你是谁?”
“啊,我是索菲亚的朋友,也许你并不知道我,但索菲亚和我们聊过不少关于您的事,这次路过正好来探望一下您。”
塞纳很熟练,这种话他以前没少说过,对警惕心强的人也许没什么用,但眼前的这个老人明显有些信服。
“这样啊……那,那索菲亚呢?她没有和你一起回来吗?”
“索菲亚还在忙,抽不开身,我来这里也是她提前拜托过的,她很想你。”
“唉,这个孩子,”老人搓了搓手,“我也没什么好招待的,冰箱里还有些我自制的派,要不要尝尝,我去给你拿,果然是老了,完全没听见你们进门。”
“没事没事,不麻烦奶奶您了,主要是因为索菲亚担心才来看看的,本来不想打扰祖母您,现在看您很好我就放心了。”
“我很好,我很好,不用担心,我能照顾好自己,拜托你回去之后告诉索菲亚让她注意自己的身体,出勤的时候保护好自己,每次听说弗拉格斯有什么暴力事件,我就特别担心她,”索菲亚的奶奶絮絮叨叨,“你们也是,一定要小心,干警察这一行,保不准有什么磕蹭,年轻人千万别逞强,安全最重要。”
索菲亚的奶奶明显把塞纳口中的朋友理解成了同事,但也正是因为这样塞纳才有机会知道索菲亚原来是一名警察,还是弗拉格斯当地的警员。
不过,塞纳也确实是索菲亚的同行没错,只是……索菲亚为什么会成为另一个国家的警察
塞纳暂且压下疑惑,耐心继续聊:“奶奶你放心,这段时间那里很安全。”
“这就好,”老人想了想,“对了,其实我有一个问题很想问问你,回去你不要告诉索菲亚,不然她可能又嫌我管她。”
“没事,奶奶你问。”
“就是,就是你见过索菲亚的男朋友吗?他是什么样的人?对索菲亚好不好?”
老人的三个问题当场把塞纳问懵了。
“啊,这个……”
“哎呀,其实我也不应该问,但那孩子只肯告诉我有这么个人,其他的什么都不说,我做奶奶的难免会想。”
“索菲亚对她男朋友和我们聊的也不是很多,”塞纳努力捋清思绪,“不过看她的样子,应该是正在热恋中,她男朋友肯定不会差。”
索菲亚的奶奶呵呵笑着,很高兴:“果然你们年轻人比我们看得清楚,如果不是因为这双眼睛,我也能看看那孩子幸福的模样。”
塞纳又和老人闲聊几句家常,不经意间切入正题:“为什么奶奶你不和索菲亚住得近一些,不说一定要在一起,至少不是这样分隔两国。”
老人方才还兴奋的表情慢慢消退,塞纳心中一紧,觉得自己确实问得过于触及隐私:“我只是这么一说,奶奶你不要怪我多嘴。”
“不怪,不怪,”老人笑笑,“老一辈的人在家乡住惯了,别处再好肯定也比不上自己的家,只要孩子能在外面过的好,没必要被我们这些老人拖累。”
“但如果你能和索菲亚一起住,她肯定会更高兴。”
“我知道,不过你看我这样,也活不了多久了,过一天算一天,索菲亚有机会来看看我就心满意足了。”
塞纳尽量放柔语调:“奶奶,索菲亚是不是,其实已经很久没有来探望您了?”
索菲亚的奶奶一噎,半晌才道:“为什么这么问?”
“奶奶,你摸摸我。”
索菲亚的奶奶微微颤抖,抬起手向着发声源触了触:“孩子,你不要和我开玩笑,你站的近一些。”
塞纳轻飘飘的叹息:“奶奶,我就在你面前。”
“什,什么……面前……”
“奶奶,其实您已经……”塞纳接住索菲亚奶奶的手,看着那虚幻的手穿过自己掌心,“您知道我要说什么,奶奶,索菲亚不来探望您是因为她再也见不到您了。”
“即使她此刻就在您的面前,但您的呼唤也不会被她听见,您的拥抱和触摸将比风还轻,你们站在这个世界的两端,只有当她走到生命尽头的时刻,您才能再看见她。”
无痕的泪水蓄满在索菲亚奶奶眼中,她伸出双手捂住脸:“是这样……啊,原来……是这样,难怪那个孩子最后一次来时语气会那么悲伤,无论我怎么呼唤她都得不到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