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眼,别看——”
“咚。”三川重重的倒在地上,一声沉闷声响回荡在大殿中。
他身上不断渗出鲜血,嘴里也大口大口的涌出鲜血。
子承看在眼中,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三川,三川,三川。不要,不要。
他全身都在颤抖着,五脏六腑都绞在一起。
三川他哪里受过这样的苦难,他怕疼怕的不得了,端碗热粥都烫的眼泪直打转。
子承恨不得躺在地上的人是他自己。
“都怪我,都怪我,都是我太自以为是,我太无能了,都怪我……”
子承颤抖着嘴唇,仿佛这个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鲜红,疼痛,刺目。
无能,弱小。
大殿之上血气翻腾,子承恨不得把心挖出来,来让自己平静下来。
少年似乎觉得还不过瘾,抬手又要补上两下。
“住手。”子承眦目欲裂,“你放过他,冲我来。”
少年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捂着肚子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就你?一个凡人?哈哈哈,我连手指都不动就能让你马上去死,就凭你?哈哈哈好笑。”
子承血气翻腾,将嘴唇咬出血来,铁锈味弥漫在齿间。
“冲我来。”他一字一句。三川躺在血泊之中的画面不断地在他脑海里出现,他疼得心都要碎了。
若不是我在这里狂妄自大,若不是我,他怎么会受这样的罪,不可以,不可以,三川不可受伤,他不能有事,不能。
子承的脑袋像要爆炸了一样,混乱,全是三川,全是他。无数个他混在一起。
心脏剧烈地跳动,似乎团炽热的火焰要将心肺燃烧殆尽。
少年在几近崩溃的子承耳边小声说道:“我叫傅思辉……思辉……”
子承面上早已是涨得通红,眼中遍布了红血丝,脑中一片混沌,无法思考,哪里还听得进他的话,胸中充满了杀意。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他低吼。
傅思辉笑了,歪着头,眸子里晶晶亮:“哈哈哈,好啊,来杀我,来杀我。”他挑了挑嘴角,解了子承双手的束缚,讥笑道:“弱小的东西还真是无趣。”
他轻一抬指,一片银刃猛地刺向子承的左肩头。
“唔——”子承闷哼一声,任着银刃刺进血肉。
“你连我都够不到,怎么杀了我呢?”少年笑的更大声。
子承却突然下意识的伸向腰间,摸出一枚黑色的棋子,在连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瞬间,捏碎了棋子。
傅思辉见状突然悲戚的笑了:“你知道吗,命从来只有被玩弄的份。”
破碎的棋子中迸发出火红的光芒,仅一瞬,就悉数化为一股纯黑的力量源源不断的涌进子承的身体。
子承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在被撕碎,缝隙间爆发出灼热的温度,这股灼热迅疾的涌入四肢百骸。涌动着的气力像是可以随意取拿,随自己调动。
他束发皆散,周身杀气汹涌,眸子里迸发出火光,只稍用力便轻而易举的挣脱了傅思辉的束缚。轻一运气,便将肩头的银刃逼了出去。
傅思辉立在原地轻笑:“现在你要杀了我吗?”
子承没有说话,直截了当的朝傅思辉冲去,一记重拳结实的打在话音未落、躲避不及的傅思辉的腹部。
他直直的被击飞,撞在大殿的红柱,登时就呕了一大口血。
不待他喘息,子承眸中金光流动,飞扑上去,双拳如雨点般密集的落在他身上。
一拳,一拳,一拳……
飞溅的血染红了子承的衣襟,污浊了他的脸庞,他仍不停手,魔怔了一般,誓要将拳下这人捶至一坨烂肉。
“住手……”三川艰难地睁开眼睛,看着眼前失去理智的子承,“子承,住手。”
第17章:心意
子承听到三川唤他,眼中这才恢复了一丝清明,他转过头去,见三川拖着满身的伤依靠在门上,喘着粗气。
他忙跑去他身边,想伸手扶住他,可他这身上无一处不在淌血,他竟无处下手,颤抖着双手他周围,隔着些许空隙,想触碰又不敢触碰。
“疼不疼,疼不疼……马上,马上,我们出去。”子承哽咽,哆哆嗦嗦的,竟然像小孩子一般。这句话说完,眼泪竟止不住地往下流,像是堵在嗓子眼里一样,呜呜咽咽的竟再也说不出来一个字,泪流到蒙住了眼,快要看不见眼前人。
三川倒是心大,闭了眼睛往子承怀里一倒,道:“哭什么哭、哭什么哭,本神君命大着呢,一点事没有,倒是你,哎,他们佛最忌讳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杀人,别再闹大了不好收拾。”
子承红着眼道:“我要杀了他。”
三川费事的拧了拧眉,凑在他怀里哎呦两声,子承心都疼化了,轻轻抱起三川顺便拎上狐狸,打开大门,一阵清明的风吹进来,挟裹着血腥味玩仍旋转一圈又绕了出去,他将怀里的三川紧了紧,怕他被风吹了。
身后,傅思辉断断续续的笑声传来:“哈哈哈——你心疼他了吗?哈哈哈——”
“滚。”子承沉声喝道,步子不曾一刻停下,怀抱着三川,留给傅思辉的只是一个背影,越来越远。
傅思辉躺在地上痴痴地笑,抚摸着身上的每一次伤,他缓缓从怀中摸出一朵沾了血的,被打的破碎扭曲的白芍药,凝视良久,眼角缓缓滑落一滴泪。
“佛祖,你说我是不是很可怜?”
佛祖一如对待芸芸众生,心怀慈悲,恩泽天地。
可你从不悲悯我。
三川昏睡了整整三天三夜,子承便衣不解带的在他身边守了三天三夜。
金老板请了天界的云圣医仙来为三川和白如容疗伤。
云圣医仙为三川调配了服用和涂抹的药之后便匆匆赶回了天界。
医仙说,索性每道银刃力道不足,才捡回了一条命。
子承守在三川床榻边这些天,才总算将自己和他,好好的,反复的,认真的想了一遍。
他发现,他愿意守在三川身边,想让他依赖自己,想永远的陪着他,不愿意让他受伤,不愿意让他皱眉,不愿意看不到他。
他看着昏睡不醒的三川,轻轻的为他擦拭着脸颊。细细描摹他的眉眼。
拨开他额前的碎发。心底柔软的一塌糊涂。眸子里温柔的想要化出一汪柔水。
这里有一个我,爱生闷气又爱闹别扭,他曾经万念俱灰要舍弃自己的性命,可幸运的是,那天他遇到了你,他的生命开始有了转机,他不想潦草的死去,他遇到了想保护的人,时至今日,他终于有能力可以对你说出这句话了——
“我能带你走吗?”
我能带你走吗?我要永远护着你,永远永远也不要你收到伤害,你就是我一生中最珍贵的宝物。
三川。
跟我走吧。
我不畏生死,却在遇到你之后渴望长久。我不怕孤单,却在遇到你之后害怕失去。
如此这般,你可知晓?
三川悠悠转醒时,浑身上下被包的严严实实,动弹不得,稍一动弹浑身就如撕裂一般疼痛。
他转了转眼珠子,一旁守着他的子承许是累的不轻,在他床边撑着脸休息。
他眼下一片乌青,一向整洁自身的他,下巴上还生了胡茬,头发任他自己披散着,面上憔悴了不少。
三川的心底狠狠的揪了起来。
从子承在他眼皮子底下被那个邪物带走时,他的心就悬了起来。他遭受万道利刃的时候,他下意识的想要去遮住他的眼。他看到子承痛苦的模样时,恨不得去跟佛祖抢香火。
他看到子承突然间变得不一样,他开始害怕,怕是什么邪物在害他。浑身的伤痛快要让他昏厥,而对他的担心却是让他清醒下来的理由。
灯火猛地摇晃了一下,子承睡得极浅,他醒来,目光便去看向三川。
子承看着那双熟悉的正看着自己的桃花眼,张了两下嘴,竟像有什么哽在喉咙里,没能发出声音。他低低的喘着气,想要去拉三川的手,又怕弄疼他。大脑一片空白,一时间不知所措。
三川慢慢的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抬着眼皮子看着子承,子承依旧是双手悬在他身上,无处安放。
“渴了——”三川见他呆呆愣愣的发傻,提醒道。
“哦!好!”子承连忙去取了温热的茶,医仙说他甫一醒来不宜饮茶过猛,子承端着杯子,取了勺子,先沾了水给他润了润嘴唇,再小心翼翼的往三川嘴里送。
“你若把命折在那了,我便也随你去了。”子承像是无意的冒出来这么句话。
三川躺着喝水本就不太舒服,一听这句话,牙齿一打颤,差点没让勺子把牙崩了。
子承又盛了一勺水往他嘴边送,三川没张嘴,只是瞪大着眼睛看着子承。子承见状将勺子放在茶杯里,目光灼灼的回望他的双眼。
窗外正繁星满天,清澈动人。
屋内微黄的灯火缓和的明灭。
三川摆了个自认为应该看得过去的笑脸,道:“你真是坏得很。”
子承轻轻一笑,又将一勺清水送到他嘴边:“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休息了几日,三川好歹能下床走动了。这天,白如容和金老板带了许多慰问品来迎宾楼探望三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