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川此刻再忍不住了,一手捂着嘴哭了起来,抽抽噎噎的声音还是传到了丹辰的耳朵里。他微微的挣动了一下身子,喉咙里含糊不清的声音道:“……别……别哭……”
三川眼泪更是止不住,却也连连点头。
“我不哭……我不哭……”
三川不敢去触碰丹辰眼睛上的黑布。
“丹辰……”三川控制不住的一遍又一遍的喊着他的名字。
原来子承是追寻自己而来的丹辰的元神。而丹辰的肉身一直都在这地府替自己受尽苦楚……
“丹辰……丹辰……我们回家好不好……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生活……”
丹辰用脸蹭了蹭三川的手掌。
“……好。”
“趁碧玉匣正薄弱,我去将他毁了,这样一切都会好起来了……”三川边哭边笑。
丹辰只是蹭着他的手掌,半天才从喉咙里“嗯”了一声。
事不宜迟,三川起身正欲走,丹辰忽然哑声道:“等等……再,陪我一会……”
三川笑着捧着他的脸:“喂喂喂,等我毁了这东西,咱们有的是大把时间。”
“乖乖徒儿……老神仙……三川……”丹辰低语,一字一句却都清晰的落入三川的耳中。
“时间还很多,你会遇到更多有趣的人,有趣的事……过去的就过去了,你一定要……满怀期待……”丹辰低语。
“我一直都满怀期待,和你一起。”
……
三川刚到南天门,天帝就已经到了,金阳帝君,重辉帝君,广华道君,司命星君也都在。他们都面上凝重,三川想,也许是到了这临门一脚,都有些紧张。
三川捧出碧玉匣,在手掌心划开一道口子,将血滴在碧玉匣上,只见碧玉匣的光芒渐渐暗淡,光一熄灭,天帝,金阳,重辉和广华齐齐施法,司命星君两只点在三川心口,引出轮回珠和六道判。
只见这两物光芒也逐渐暗淡,纷纷落入碧玉匣中,天帝等人持着碧玉匣踏云前往北渊,站在深渊之上,齐齐施法,只见碧玉匣出现了一丝裂缝,紧接着便轰隆一声,支离破碎。
碎片带着火光坠入无底深渊。
天帝还没说什么,金阳丹辰便立刻飞身离开,一句话也不曾说,看着十分着急。
三川也心急,想要赶紧去将丹辰救回来。广华道君却一把拦了下来。
天帝也默不作声。
看着两人严肃的表情,三川的心咯噔一声。
“我要去找丹辰……怎么了……”
广华道君眼眸垂了下来:“不必去了……丹辰……丹辰他已经魂飞魄散了……”
三川犹如被雷劈了一般,只短短的一瞬,他好像又经历了一场人生,恍惚间,那些话好像都被吞进了棉花团里,软软的,空白的,没有知觉却充盈在大脑里,他不敢触碰,他知道棉花里藏着的是钢针。一碰就扎的鲜血淋漓,直到放干人的血。
或悲或喜,好像突然间一切都是一场梦,而他就在梦里刹那间老去。
他没有嚎啕大哭,只是淡淡的拨开广华,自顾自的往地府去。
“丹辰在吸收你的心魔的同时,已经和封天册同为一体了……封天册没了,丹辰也就……没了……你要认清现实,三川……”广华道声音被远远的抛在身后。三川只当什么都没听到过。
心中怀揣着期待,去寻找丹辰。
“丹辰他在我送你去最后一个梦境的时候就将我身上的魔气也悉数带走了……我被他定了身,是他叫了重辉来带走了我……我知道他的决心,却无力阻止……”金阳站在地府中曾经囚禁丹辰肉体的地方,对三川说道。
那里只剩下混天锁链,和空荡荡的石坛。
三川夺门而逃,假装从没来过。
——
他回到了小河边,光秃秃的博山树还静静的在河边。
博山睁开眼看到三川这幅模样,加上最近听凌霄鸟叽叽喳喳的说着三界发生的大事,就陪着他安静的站着。
三川婆娑着树干,眼泪已经流干了,心里像是破了一个洞。
“……他大概在不妄山上待着呢。博山,我要不要去找他?”三川声音轻轻。
博山抖动着枝条,没有应声。
两日后。
“他居然不在不妄山,那他会去哪?”三川现在博山树下,“他爱喝酒,我去酒仙那里看看。”
又是两日。
“他怎么那么爱乱跑,不在酒仙那里,我就去京城找找看。”
如此反复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每隔几日都会来博山树下说怎么都找不到丹辰,他一定是去什么地方玩去了,下次就能找到他。
博山树总会在他走后叹息一声。
桓儒,白如容时常会来看看他,虽然三川总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话没两句就忽然扯着他同他分析丹辰可能在哪,他要去找他。
姚女见他像是失了魂一样,经常会送些百花蜜给他,盼他能早一点好起来。
“我好得很,只有一点不好,那就是总追不上丹辰那家伙。”三川柔柔笑着。
又是一年春,红云满树,花开十里。三川望着,心一动,折下一枝桃花。
风乍起,身后忽然多了一道身影。
三川惊且喜,忙回过头,那人一身金色衣袍随风摆动,眉目之间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他眼眶微红,薄唇轻启,那几个字随着春风吹进三川的耳中。
一时间天旋地转。
——
人间四月天,春草春花春日暖阳,一个身着白色锦衣,骑着雪白骏马的恣意潇洒的少年从官道上下来,将马交给茶棚的小二后就径直进了茶棚。一撩衣袍,气度华然。
午时刚过,太阳正当头。邻桌坐着一个算命先生,那先生自打少年一进门就瞧见了他,见他丰神如玉,俊美无俦,又透着些潇洒,想必腰间的荷包应该很饱。于是便凑了上去,一脸高深莫测的模样,捋着胡子坐在少年对面。
“少年郎,我看你印堂发黑,怕是有血光之灾,不如老夫为你算上一卦,寻找破解之法?”
少年一听,哈哈大笑起来:“你这老头有趣,我从小就被人说印堂发黑,都黑了十九年了!”
算命先生一听,掌心开始出汗,却还是硬着头皮往下说,谁还能跟到嘴的银子过不去,离京城还好一段路,盘缠不够,只怕半路就饿死了。
“少年郎你……”算命先生话还没说完。
少年就讲腰间的一张红纸和一锭银子拿出来,推到先生面前:“麻烦先生给我算一算了。”
本来少年的家人给他准备了写着生辰八字的红纸和一封银子,要他去隔壁镇上一个出了名的半仙那里算算命。他半路上喝酒喝的只剩下了这一锭银子,正好遇到一个看起来不漫天要价的算命先生,于是干脆就在这算了。
这位先生一看到银两眼睛都直了。忙收好,开始干正事。
对着红纸上的八字又是掐指又是皱眉的。
“少年郎,你这属于苦尽甘来,红鸾星动,看来是姻缘到了。”
少年人噗嗤一笑,一口饮完碗里的茶,将腰间的一枚玉牌摘了下来递给先生。
“借您吉言!”
少年笑着就要去牵马,一晃却看见有一个身穿着翠绿长袍的人正站在自己的白马旁边,好奇的打量。
少年脚步一顿,那人抬起头来,正对上少年的眼睛。
少年心惊,这人,何以熟悉到此?
阳光之下,翠绿衣袍的男人眉目上跳跃着阳光,一双粼粼的桃花眼像是惊掠过万丈深渊终于尘埃落定。
这时候桃花已经败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手上拿着的那枝却开的正是娇艳。
他朝白衣少年轻轻一笑,恍若清风拂过翠叶,哗哗作响之间世界地覆天翻。
三川递过桃花。
“喂!你叫什么名字啊?”
少年会心一笑,牵动眉尾的小痣。他的脖颈上露出一颗白色的木珠,上面出现了一道细细的裂痕。
“我叫韶越。”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