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要起身,傅思辉突然开口,道:“子承兄,你可有心心念念之人?”
子承干脆利落道:“没有。”
傅思辉噗嗤一笑,拿眼看了看子承又仰着头看星星去了。
“我有,你想不想听我说?”
子承没有应声。
傅思辉倒是热情起来,忙拍拍身旁的空地方,道:“快来快来,你我有缘,我讲给你听。”
子承突然被一股力量猛地往下拽,他心一惊,想要挣扎,但是他现在的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好看着这少年,看他想干什么、
“我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是三界中最强大的神明。”傅思辉目光悠远,穿过重重迷雾,穿过红尘浊世,皓月星辰,目光尽头,那人赤色袖袍翻飞,脚踏祥云,墨发飞扬,背对着自己,仅那背影,便足以惊艳悠长的岁月。
子承心中一跳。
傅思辉回过头来,朝他一笑:“忘了告诉你了,我不是人呐。”
他又道:“你说,如果我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他不要我了,我该怎么办。”他神情哀伤,无奈的笑着。
子承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只觉得他满心的悲伤似乎都要漫出来了。
傅思辉又道:“你知道吗,我为了他可以万劫不复,可以灰飞烟灭,我都不悔、不惧、不憎。但是我忍受不了他心里有了别人,你可能理解我?”
“我一直等啊等,好不容易等到他的消息,我就盼着盼着,盼着他能回来,就像,就像以前一样。”
傅思辉说话毫无章法,说的云里雾里的,流着泪。
“他走的时候我不曾流泪,等他的时候,我不曾流泪,有他消息时我只是心里的石头轻了一点,可当我再见到他的时候,我才后知后觉的哭,一千年,一千年——”他伸手点了点脸上的泪珠,“不过是这一滴泪。”
他看向子承,收起了眸中的情绪,只剩下灯光在里面毫无生机的闪烁。
“心若有魔障,就离入魔仅一线之隔。”他从怀中掏出一枚黑色的棋子,自作主张的放入子承手中,子承任凭他自顾自的说,自顾自的将棋子放入自己掌中。
冰凉的触觉灌满全身。
傅思辉起身,他自一身玄色,整理衣袖,弯腰对子承勾唇一笑。
“你想变得更强的话,就将这枚棋子捏碎吧。”
随即消失在夜色中。
子承终于恢复了行动,听了那个满腹怨念的人叨叨叨的说了半天,心情也被搞的沉重了起来。
又是一个爱而不得相守的人。
他看着掌心的那枚棋子,清冽月色下棋子上竟流动着光彩。
想要变强,便捏碎他。
子承出神的想着,小心翼翼的将其收在腰间。
心有魔障。
他突然想,神仙应该都是六根清净的吧。
六欲不生,三毒不存,心无其心,寂无所寂。红尘里的纷纷扰扰对他们来说大抵就是一场游戏,自己于三川来说,也不过是其生命中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吧。
如果我和他一样也是神仙,我就能好好的要求他多依靠我。
说到底,还是自己太无能。只会给人带来灾祸的扫把星而已。
子承还是十分愧疚的叫醒了小二半夜给自己开门,他抱歉的朝小二塞了少许银钱。
回到楼上,他朝三川的房间望了望,想必他睡的正香,子承轻轻推门回了房。
这两天的事情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都像是牵强的往三川身上扯。这种云里雾里是是而非的感觉好像有些熟悉。
子承突然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脑中飞快的消失,任他拼命去想拼命去抓,可还是溜走了。
子承夜里又做了一个梦。眼前弥漫着的浓重的雾气,他看向脚下,竟也是一片混沌,他毫无目的的四处走动,周围只剩下灰白的雾气,辨不清方向,数不清距离。往哪走上一步都再也回不到之前的地点。
第16章:变故
第二日,子承是被三川闯进来从被窝里揪起来的。
三川皱着眉头探头向子承身上使劲闻。
子承忙拿被子隔开三川:“你干嘛,你是狗吗!”
“别动。”三川一脸严肃的接着闻,“酒是没喝,不过——你给我老实交代你昨天晚上去哪里,遇到什么东西了。”
“我就是去河边吹吹风,散散心。”子承铺整着被子说道。
“你身上有被施过术的味道,别想隐瞒,老实交代,昨天去找哪个小蹄子去了。”三川狰狞起脸来,咄咄逼人。
子承确是满头的雾水:“什么术?我昨晚没遇到什么啊?一直都只有我一个人。”
三川不信,可不管他怎么问,子承都是一脸的茫然,从不解到不耐烦。
“你若不信我那我也没办法,我记得清清楚楚,我,昨晚,一个人,出去闲逛,什么人啊鬼啊的都没见过。”
三川见他一脸严肃的表情,倒也不像是装的,气焰弱了几分。
“那……”
“去去去。”子承掀开被子,起身穿衣洗漱,突然停了身上的动作,看着呆站在床前的三川,“怎么?还想看着我更衣?”
三川晃过神来,咳了两声转过身去。
“以后大晚上的别跑出去瞎溜达了,多不安全。”
“呵。”
“那你要出去瞎溜达叫上我,我跟你去。”
“切。”
“你得听管教,现在都是入秋了,晚上风凉,冻病了怎么办。”
子承穿好衣服从床上下来,没搭理他,去取了水洗漱。三川见状在身后跟了上去:“饿不饿?我买了早点,来点?”
子承无奈转身:“好啊——你放桌上就行。”
“得嘞。”
子承刚束好头发,金老板就匆匆找来了。
刚进门,脚还未站稳,便急道:“不好了,那邪物将白如容捉走了!”
三川听闻马上就要跟金老板去,刚想回头对子承说:“你在这等着。” 话到嘴边就变成了征求他的意见:“你要不要去。”
子承点头:“嗯。”也跟了上去。
金老板带着两人到了普净寺。
“你确定那邪物在普净寺?”三川疑惑道。有哪个没脑子的邪物敢在寺庙造次?是寺庙的香火不够他们受的还是和尚们对他们太友善?他们这帮道家仙与西方佛向来是“相敬如宾”,今个他要是敢在寺庙闹腾,天帝还不收了他?
“白如容毕竟是个——”三川别眼瞧子承一脸的“嫉恶如仇”也就改了主意,“毕竟是个稀有品种。”挑眉看着子承,奈何子承对他这番话毫无动容。
三川内心咆哮:你们晓不晓得本神君下了多大决心才去救她的,一点点感动都没有吗?
金老板擦了擦汗:“神君,我在寺庙外为你们护法。”
“你怎么不回你家给我护法去?”
“这个,小仙区区一介地仙,还存着几分妖性,受不住大殿里的金光咒啊。”
子承倒是好说话:“就麻烦金老板在外照应了。”
“怎么?你也要进去?”三川伸鼻子瞪眼的。
“毕竟是佛门净地,邪物怎敢造次?”子承幽幽道。
“还不敢造次?都绑了狐狸了!哎哎?你给我站住!”三川不得已只好跟上一道进去。
虽然寺庙里香火正盛,却不见一个影,连和尚也没看见一个。三川双手环抱在胸前,心道:寥寥香火,哪有我们各地道观里的盛,本神君还不至于抢你们的香火。
子承也注意到周围静的可怕,他进了大雄宝殿,一尊巨大的金佛面目慈悲的矗立中央。子承心中敬畏,合掌道了一声:“多有打扰。”
三川倒是直接大剌剌的走进来,刚一进门,身后的大门就突然合上。一道黑影猛地窜向三川,三川心下一惊,闪身不及,被击飞,重重的摔在大殿的门上。
子承还未做出反应便被一团白色的花瓣托起,禁锢在半空中。子承挣扎四肢,依旧是动弹不得。黑影慢慢凝聚成形,是一个墨发半束,面容姣好,微微勾唇两颊便浮现出浅浅酒靥的玄色衣衫少年。
子承见他觉得面熟,那少年闪身至子承身边,附在他耳边轻声说:“你不觉得你太弱了吗?”
子承心头大跳。
三川捂着胸口从地上起身,喝道:“王八羔子!给我放了他!”
少年一挑眉,露出一抹讥笑:“哦?就凭你,哪有资格命我放人?”
“白姑娘在哪?”子承问道。
少年倒是十分爽快的将现回原形的白如容扔在三川面前。
三川探上去,松了口气,好在只是昏了过去,还活着,他将白如容护在身后。
少年并未过多言语,只冷笑一声,一抬手,身后浮起无数白色花瓣,他二指一并,花瓣皆其形一凛,银光一闪,化作万千银色利刃。
一挥下,密密麻麻额银刃便飞刺向三川。
而三川自知躲闪不过,几乎是瞬间就做出了决定。
“不要!”子承感觉他的心肝都要碎了,心脏都要停了。
三川几乎是下意识的用全部的仙力护着小小的狐狸,刚刚好能让她免受侵害。
万片利刃过,三川一身翠绿的袍子被割得的七零八落,生生染成了一身红色,冲天的血腥气弥漫在宝殿上。
密集而巨大的疼痛让三川几乎不能言语,他却还是拼尽全力的从喉咙中艰难地挤出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