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是我认识的人吗?”
往事蓦然清晰,一帧一画都浮现在眼前。
那时,他刚从江湖初出茅庐就中了暗算,被杀手组织追杀了三天三夜,不慎坠入威茸谷。他周身是伤,血流不止,眼睛还被剧毒给烧瞎了。委实陷入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境地。
他以为必死无疑,却不想,竟有一人赶来救他。
那人身形消瘦,嗓子因中毒变得粗糙沙哑,辨不出男女。却是这么一个陌生人,让他在漫无边际的大海中,找到一座灯塔。
今天3.8,祝看文的女孩子们节日快乐呀
(ps:交代一下前世( ’ - ’ * )中虐预警,只有一章半,主角跟平歌还是不一样的,毕竟前世越虐,今生越甜)
第51章 前尘旧事(一)
邵慕白好不容易苏醒,意识到身侧有人,勉强从虚弱中勾出一抹笑,温和问道。
然则,救他的这人惜字如金,只时不时“嗯”一声。或者等到某个心烦意乱的时候,喉咙里才会发出一声沙哑的“啧”。
他想,救他的这人,脾气虽不怎么好,但心底却很好。
“你是武林中人吗?是哪个门派的呢?”
那些日子,他一直昏昏沉沉,但一有稍微清醒的时候,他就一定会问这人的来历,就算是陌不相识的人,他将名字记着,往后也好报答。
但,那人始终不言一语。
“我听着你的声音有一丝耳熟,咱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那天,他想着假装听出了这人的身份,想引对方自己说出来。若是真的见过,那他一定会说“看来还是瞒不过你”,若未见过,那他多半会说“我们素未谋面,你从哪里耳熟我的声音”。不论如何,总归是有点苗头。
然则,那人听到这句话之后,却吓得连“嗯”都不敢“嗯”了。
过了几日,他发现这人不仅不说话,还极度讨厌肢体接触,除非包扎绝不靠近。
“你这么嫌弃我,碰都不愿意碰我一下,当初又为何要救我呢?”
即便他气息奄奄,即便他伤口发炎高热不退,他的嘴皮子也一直未有停下。毕竟没弄明白这人的身份,他终是不甘心。
“你是师父派来救我的,还是我江湖上结识的朋友?还是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救下我这条不值钱的命?”
然则,不论他怎么问,那人就是不透露自己的身份,他只能猜。
猜这双如露珠般冰凉的手,主人是谁。
多年后他才明白,这人不是后来冒名顶替的兰之,而是他记恨在心的段无迹。这小魔头不说,是怕被认出来,怕邵慕白宁死也不愿受他治疗。
毕竟正邪不两立,千百年来武林正派与平教水火不容,喊了几十年的“铲除魔教”。更恰好,邵慕白前几日到平教偷盗粮食,刚刚被段无迹逮个正着,即便段无迹戴着面具。但,难免不会记得声音。
于是,一个失明,一个失语,余生就那样错过。
薇茸谷地势险峻,且有一处雪山终年不化。他们困在里头足足半个月,为了躲避杀手组织,段无迹待他翻越了那座雪山,期间经历的生死险境数不胜数。但段无迹始终未有放弃他,拼着一口气硬是带他闯了出来。
那时,邵慕白嗅着空气中的烟火气,听着闹哄哄的人声,一时心中感慨万千,对他说了一句许诺:
“不嫌弃的话,若阁下是位姑娘,在下想娶你为妻。或者你是男子,在下就与你结为兄弟,往后你一声令下,我万死不辞。”
结果,那人仍旧一语不发,将他驼到一处医馆后,再没有消息。临晕倒前,邵慕白听得耳旁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他迷迷糊糊的,只以为是医馆的什么东西掉了。
后来他才明白,段无迹为了帮他采药,不慎被蛇咬伤,中了蛇毒。凭着一股倔劲儿将他送到医馆的那天,已是极限。
时乖命蹇,有缘无分。
他真正意义上跟段无迹见面,是在一年后,他力排众议当上了武林盟主。那时平教要派遣一个细作,深入漠堡打探消息,段无迹自荐而往。
彼时离薇茸谷的情谊已经过去一年,一年可以发生很多。譬如,兰之冒充了段无迹,让邵慕白对他掏心掏肺,但却在盟主争霸时,受情所困,爱上了邵慕白的对手,果断抛弃了邵慕白,站在了他的对立面。
故而,那时的邵慕白虽然当上了盟主,却因痛失所爱,情绪阴晴不定。这心境,与楚幽初见平歌时的很像。
他见到段无迹时觉得一见如故,总觉得这人的一呼一吸都能让他想起薇茸谷的往事,弄得他心烦意乱,甚至生出他就是薇茸谷那人的错觉。
然则,他脑袋里所有薇茸谷的幻想都依托在顾兰之身上,所有情感都依附他而生。而眼前的这人性格阴鸷,情感冰冷,跟顾兰之是两个极端的人。
更吊诡的是,这样天壤之别的两个人居然有相通之处?
于是,邵慕白开始寝食不安,开始整日被焦虑烧得脑仁酸疼。
那日,他思绪芜杂着喝了许多酒,终是没忍住,把段无迹叫到跟前。
“说,你究竟是谁?”
段无迹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淡然,瞧他两眼醺醺,神态飘忽,便道:“你醉了,我去叫人来收拾。”
邵慕白猛地摔了酒杯,“站住!”
段无迹便停了脚步。
邵慕白愤然道:“我是漠堡的主人,你身在漠堡,我是主,你是仆。我问你话,为何顾左右而言他?”
段无迹斜睨着眼睛看他,“你醉态正醺,神智惘无,我说什么你也忘了,不如不说。”
这话无疑激怒了邵慕白,更不提他本就心烦意乱,于是猛然拍桌,四仞长的桌案一下子断成了两截。
“放肆!你居然用这种态度与我说话?谁允许你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
他勃然大怒,掌风一挥摔了所有杯盏,将地上弄得一片狼藉。这气势放在寻常人身上,早就跪地求饶,或者放到顾兰之身上,也懂得看脸色哭泣起来。
但段无迹是不会的。
他就是一张弹弓,你用的气力越大,它断开时,反弹的力道也就越强。
平白无故被吼了一通,他自然是没有好脸色的。于是表情一沉,三言两语便顶撞了回去。
“你如今这丧家之犬的模样,也就只剩一个空虚的盟主身份了,有何得意的?”
他虽不会怎么说场面话,但却在毒舌方面造诣颇深。于是二人争吵的结果,便是脸红脖子粗的邵慕白败下阵来,始终轻飘飘的段无迹却毫发无伤。
跳跃的烛火之下,邵慕白被说得哑口无言,胸腔郁结的怒火越烧越旺,几乎快要爆炸。他像被抽了骨头一般靠在石阶上,似乎想起什么伤心事,默默流泪。
段无迹怕他伤心欲绝要寻思,便走过去,拿脚轻轻踢了他一下。毕竟他那时已经把邵慕白放心里了,若这人被自己气死,终是不划算。
邵慕白抬头看他,双眼微红,脆弱的眼眸在硬朗的脸上格格不入。
“你会不要我吗......”
他的声音低哑,真如段无迹说的,宛如一条丧家犬。
段无迹一时不忍,眉毛抽了抽,“不会。”
邵慕白却是不相信的,醉酒将他变得阴晴不定,每一种情绪都很浓烈,却又不会维持太久。顷刻间,他的脸色从楚楚可怜变得阴鸷,似乎段无迹这个“不会”牵动了他的悲苦。他一把抱住眼前之人,生怕他逃走似的。埋在他的脖颈,痛苦道:
“别不要我,兰之已经走了,你别走......”
段无迹厌恶这名字,本要安慰的话又咽了回去。
邵慕白却不依不饶,“说啊......你是谁啊......为何我见到你,总觉得早就认识你了......”
他的气息灼热,喷在段无迹耳边,弄得从未与人亲密接触过的这人一阵腿软。
段无迹挣扎了几下,奈何这人微醺之后气力大得很,他挣脱不了分毫。
两人骂阵了好一会儿,他也累了,也不忍心见着邵慕白愁苦的样子,于是不再隐瞒:
“我们的确早认识了,在薇茸谷。”
段无迹生性骄傲,如果邵慕白不问,他是一辈子都不会说的。因为邵慕白如果不记得,他那些日子的心血便都没有意义。他不仅有洁癖,更是有心理洁癖。他不会像很多人一样在邵慕白面前痛苦流涕,企图他记起零星半点,如果他记不得,或者记错了人,那么,这份爱再浓烈也不过是竹篮打水。他宁可将篮子毁了,也不要去打一场空水。
邵慕白听了他的话,反而笑了,在他脖子间发出咯咯的声音:“你编呢,也要编个稍微靠谱点儿的。”
段无迹道:“这不是我编的,这是事实。”
邵慕白显然不信,“在薇茸谷救我的人温柔胆小,不敢说话,那是兰之。”
段无迹冷了一下,嘲讽道:“你自以为是的本事可真是一流。我又不是说书的,为何要编故事?”
邵慕白沉下脸色,“我再说一遍,那是兰之。”
段无迹动了动嘴角,道:“你被他骗了。”
邵慕白道:“谁骗我,兰之也不会骗我。倒是你啊......”邵慕白的语气变得危险,如黑夜里伺机而动的野兽,“你来漠堡才几天就想假冒于他,你有什么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