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梧拿眼角余光飞快地扫过他微微泛红的耳畔,登时自己的耳朵也被传染了似的热了起来,一口否认道:
“我绝非此意。”
周敛就不再吭声,扣紧了他的手,出门,关门,进门,反手关门,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
脚步匆匆,生怕别人反悔似的。
关门之后就不知道做什么了。
面面相觑了片刻,周敛轻轻地吐了一口气,身子往后一倒,倚着墙,抬起另一只空闲的手,摸了摸沈梧的脸,道:“这样就不用送来送去了。”
沈梧静静看了他一会儿,目光从他纤长的睫毛,依次扫过他无处不精致的五官,停在他微抿的唇上,脑海里不可控地划过一堆乱七八糟的画面,呼吸蓦然乱了。
……
来别梦城,该知道的事都知道了,该见的人也见了。云谢尘还在为非作歹,由不得他们在此多做停留。
于是,次日清晨,沈梧便与周敛一道,启程先回“烟萝山”。
那位待在山里照看孩子的小师叔与云谢尘本是一体,虽然上次自谶都回去见他,他并未表现出什么异样,按理说应是已与云谢尘彻底分离开来。可如今从阮听松那里得知了云谢尘的现状,不回去看一眼,总觉得不安心。
何况,依修真界对昔日第一仙门的关注,前往打开烟萝山一事绝对不可能一帆风顺。若他俩运气不好,遭遇了什么不测,总要给山上的那一群孩子安排好退路。
临动身之前,周敛问沈梧:“你不叫上你那个朋友一起去么?”
沈梧道:“他说他当年既没在烟萝出事时出过一份力,便再算不得烟萝派之人。”
只是让他在开了烟萝山,一切收拾停当后,传讯与他,他好前去,为沈梧治病,顺便带走神树。
沈梧知道舒慎说这话多半是为了打消他的疑虑,他也为自己的小人之心而惭愧,只是面对舒慎时没有来由的不安,让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像之前那样信任这个相识了十年的朋友。
一路马不停蹄地回到了周敛霸占的山窝窝里。
行至半山腰,沈梧便抬头看了在云雾间半隐半现的房屋一眼,所幸,一切看上去都一如既往的安宁。
时日无多,原本按照惯例,周敛是想让小师叔继续留在宗门内,护着那帮羽翼未丰的孩子,谁知小师叔听了,却道:
“我,我与你们同去。”
周敛诧异道:“你跟着去做什么?”
小师叔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言简意赅道:“他说,要护着你们。”
这个“他”,毫无疑问,是指长梧子。
旁边一直不吭声的沈梧猝不及防地听见了这句话,鼻子蓦地一酸,心底又冒出来一个疑问:
为什么?
不论如何,两人行最终变成了三人行。
小师叔也不知是因为身体变成了一根木头,还是因为本性如此,一路上几乎不说话,只脸色阴沉地远远缀在他们身后,猛一看,还以为是来向他们寻仇的。
据记载,烟萝山旧址在修真界西北角,绵延千里,盛极时,终年有灵气凝成的云雾缭绕不去,珍禽嬉戏,鸢飞鱼跃,见之而忘俗。
只是自从那山被锁了之后,那里便什么秀丽风光都看不到了,只凭空多出来了一片荒凉的平原。
可当沈梧与周敛赶到那处时,却出乎意料的,并未看见什么平原。
只看见了一座耸立的,积雪覆顶的高山。
作者有话要说:
收尾,卡文卡得厉害
以及隔壁新文已开,因为暂时还是主更修仙,所以可能会更得比较慢。
《你是我的掌上明猪》
写完修仙,就主更这本了。
是自攻自受,呃,雷这个的小天使,就下下本有缘再见。
第66章 一扇门
这雪山高逾千丈,山顶覆盖着的雪在长年累月的积压下,几乎凝结成了厚实的冰,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明亮的雪光,圣洁而威严。
然而就算扑面而来的寒气再如何凛冽,就算这巍峨高耸的陡峰再如何令人望之生畏,也掩盖不了这只是一座光秃秃的雪山的事实。
没有任何异样之处,灵气的浓度也就是修真界的一般水准,植被是有,却不见一株奇花异草。就连冷,也冷得极有分寸——哪怕是从未修行过的凡人,只要穿厚一点儿,也能在这里活下去。
不论怎么看,这都只是一座普普通通的雪山。
若不是阮听松给的地址细致到了周围有哪些极具特色的山水,沈梧几乎要以为他们走错了地方。
事情,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好在这附近居然也有修士长住于此,沈梧便与周敛找上了这个看样子对这一带十分熟悉的土著修士问了一问。
谁知那修士闻言就是一愣,吃惊道:“雪山?什么雪山?你们莫不是认错地方了?别处确实有雪山,可我在此处待了二十年,从未在荒原见过什么雪山。”
沈梧也愣住了,与周敛面面相觑片刻,微微皱了皱眉,旋即笑着对那修士道:“我二人初来乍到,约莫是走错了。不知道友口中的‘荒原’是在何处?若有闲暇,可否请道友带个路?我……”
话未说完,就被那修士大大咧咧地打断:“带路是可以,不过……”
他凑近了一些,压低了嗓音,双手比划了一下,“有,有没有报酬啊?”
沈梧面不改色地答道:“自然是有的。”
“那好说!”那修士言罢,越过他们就往前走,步子迈得挺急,生怕他们反悔似的。
沈梧心下奇怪,但还是跟上了。
——然后没过多久,他就知道,为什么这修士的态度会这么奇怪了。
走了不过百来步,穿过了一抔低矮的土丘,到了沈梧与周敛方才停留过的地方,那修士就停住了,指着前方,道:“喏,这就是荒原,没有你说的那座雪山……”
话音戛然而止。
他直愣愣地望着前方直入云霄的雪峰,惊讶得缓缓张大了嘴,半晌才哆哆嗦嗦地道:“这是哪里来的山!”
沈梧抓住了他话里的关键,顾不得自己方才被这人坑了一把,敏锐道:“道友的意思是,以前此处并没有哪座雪山,是么?”
那修士道:“自然没有,我半个月前才来过这里,这山哪里来的?”
沈梧眯了一下眼睛,靠近了一些,闲聊似的问:
“那道友这几日可有听见什么不寻常的动静么?”
那修士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道:“这不是在这深山老林里待着太无聊了嘛,我前些日子就和边儿上的哥几个约着出去赌了一把。”
心知十有八九是问不出别的了,沈梧便对那修士笑着一拱手,递过去一只钱袋,道:“多谢这位道友。”
那修士接过钱袋,下意识捏了捏,约莫是这报酬的分量叫他很满意,他转了转眼珠,多说了一句:
“我看哪,这山邪门得紧,二位道友若是没什么大事,就还是速速离去吧。”
沈梧道:“多谢这位道友。”
那修士见劝不动,也不再多嘴,径直走了。
沈梧目送那修士的背影消失在小土丘边,收敛了脸上客套的笑容,轻声对周敛道:“再去看看?”
“好。”周敛看了他一眼,忽然道,“怎么你对着我总也没个好脸色?”
沈梧一愣:“什么?”
“哦,没什么。”周敛淡淡道,“没听见就算了,我好话只说一遍。”
沈梧盯着他脸上明晃晃的“快问我”三个大字看了一会,又一次领教了此人有多口是心非。
不过周敛这一打岔,确实把他心底压抑的不安打散了一些,他上前握住周敛的手,并未如周敛所愿地追问下去,只是对他笑了笑,便又向着那雪山跋涉而去。
大概是有了先入之见的缘故,这一回,他们再看那雪山,便不再如前一次那般觉得,这只是一座平淡无奇的普通雪山了。
若那修士所言不虚,这山是在这半个月内才冒出来的,模样却苍凉得像是在此地沉默地伫立了数十年,山脚下的贫瘠的土地,也丝毫不像是刚翻新过的模样。
委实不正常。
就连那割在脸上的寒风,也仿佛掺杂了点别的什么东西,莫名的,竟然让沈梧感到了一丝类似于天威的气息。
尽管一时仍然看不出什么名堂来,但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一样。
可待他们走到了雪山下,这一点若有若无的感觉又消失了。再抬头看,这雪山仍只是一座没有半点稀奇的山。
绕着这山走了个来回,实在看不出什么端倪,不得已,沈梧只好提议道:“不如,上去看看?”
周敛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看了他一眼,从储物戒里取了两件厚实的大氅出来,言简意赅道:
“披上。”
沈梧怔了怔:“大师兄,我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