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逼迫自己去想陆子溶的面容,想陆子溶为致尧堂发愁时紧锁的眉头,想陆子溶在值房里看守水坝时落寞的眼神,想陆子溶在马车里躲避乱箭时苍白的面色……
——他要将这个重九堂查个水落石出,他要替心爱之人排忧解难!
此时的傅陵早已没个人样,浑身遍布伤痕,面色惨白,看着极度虚弱。可他的眼神却越来越坚定,黑眸中燃起光亮,猛地上前夺了一把刀,不待对方反应,便狠狠插入对方肩膀。
鲜血迸溅的一刻,傅陵像疯了似的,举刀冲向下一个对手,仿佛身上的不是伤口,而是铁甲。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都不明白这个伤痕累累的家伙,为何突然获得了这么大力量。
“停!别打了!”见到堂众接连受伤,冯逸终于不得不制止,“你胜了,现在你是重九堂的一员。”
傅陵听到这话,沾着血迹的唇角勾出笑容,随后双腿一软躺倒在地,彻底昏迷过去。
身上千疮百孔,身下鲜血满地。
……
陆子溶用了解药之后,身体耗能变大,夜里还要加一顿宵夜。这夜下人给他送了碗海参粥,他本在浴足,便让人放到一边晾着。
顾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堂主,您要的人给您找来了,现在送进来……方便么?”
陆子溶嘴角一抽,白天不送,偏要大半夜的送。这个顾三,故意的吧?
“那就……请他进来吧。”
作者有话说:
他在为我拼命,我在勾搭小鲜肉ovo;
16点还有一章
第51章
进来的人是个熟面孔, 京城据点的副总管温以竹。此人生得白净又标致,顾三没找个歪瓜裂枣来,陆子溶是满意的。
温以竹虽然身手不错, 但放在致尧堂里不够看, 能当上副总管是因为办事细致周到,将整个据点打理得井井有条。他还懂些药食毒理, 很会安顿伤患。
这就是陆子溶对此人的全部了解。虽然素日里交集不少, 但对不感兴趣的人,陆子溶不会去记更多信息。
顾三深夜把这人送进自己房里,陆子溶觉得有些尴尬, 随手拿起桌上的粥, 却见温以竹上前一步道:“堂主用的这碗是……海参粥吗?”
他向碗里看了看,面上现出担忧,“属下听说堂主身上的毒有所缓解,原本虚弱的身子忽然精神起来, 此时虽然内里仍旧虚着, 但却不能食补。不然冲撞了体内本就不稳的阳气,极易伤身。”
陆子溶听得一愣, 他从未考虑过这等细微之处, 宁可信其有, 放下了粥碗。
“您可以用了这碗粥,避着海参就是了。以后夜里还是用些素的, 就是想开荤, 也是瘦肉为宜。”温以竹浅笑, 那笑容云淡风轻, 只像是随口的帮忙。
陆子溶淡然的面上也添了一分笑意, “你再看看, 我这足浴的汤药用得可合宜?”
温以竹蹲下身嗅了嗅,“这是固本培元的方子吧?汤药是适合您用的,只是这样泡效果平平,最好同时疏通小腿的经络,才能将养分送往全身。”
陆子溶「哦」了一声,见温以竹原地跪着,卷起他的裤腿,仰头弯眉道:“属下会一些手法,您可要试试?”
如此盛情难却,陆子溶随他去了。他闭眼靠着椅背,感受腿上那重一分会疼、轻一分不到位的力道,倒是十分惬意。
这个温以竹模样顺眼,又如此体贴周到,若是有那个心,能一直带在身边,也许不错……
想至此,他悠悠开口:“顾总管说你好男风,是么?家里可曾有人了?”
温以竹道:“没有,属下光棍一个。堂主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就是。”
“我这里有个男人中了毒,每次发作要与男人交合方能解开。你可愿帮我这个忙?”
温以竹半开玩笑道:“那得看是什么人。若这个人是堂主您,我当然愿意。”
陆子溶怔了怔,似乎从对方话里听出了什么弦外之音,又似乎没有,只好道:“猜得不错,就是我。”
这次换温以竹怔愣,他埋下头,吞吞吐吐道:“那、那好……”
从对方短暂的慌乱中,陆子溶忽然想到,自己不能和任何人发展那种关系。毕竟自己寿数有限,迟早有一天是会抛下对方离去的。
“你别误会……只是解毒而已。”
捏腿的动作停住,温以竹许久未动。陆子溶用巾帕擦净自己的腿脚,又听对方喃喃道:“我其实本不好男风,是认识了堂主,才发现自己竟喜欢男人的。”
温以竹抬头,面上已无波澜,“不过您放心,我有分寸,知道什么能求什么不能求。能为堂主解毒已是荣幸,若再想求什么……堂主,可否让我侍奉左右?”
陆子溶毫不犹豫就点了头。
这人可比傅陵懂事多了。
……
傅陵醒来时是在一顶破败的帐篷中,他像是被随意扔到这里的,一坐起来就浑身发疼。接着,他听见帐外的一声嗥叫。
他蹙眉,下床猛地掀起帐帘,见外头竟是一头狼,用泛了精光的眼神盯着他。
虽然他身上有伤,但对付一头狼不成问题。他从屋里找到一把匕首,朝狼扔过去,没有往要害处插,却足以将它吓得落荒而逃。
不久后,外头进来一名重九堂堂众,说堂里集会正在商量给水坝放水的事,管他要「铁臂」。傅陵从床边拿起那东西,没有直接交出,而是随对方一起去了冯逸的主帐。
帐篷里坐了几十人,傅陵笑着进去,轻快地问:“在商议什么事呢?”
冯逸冷哼一声没说话。
“你们要对三号水坝下手,对不对?”傅陵毫不客气地坐过去,“不瞒你们说,当年修建三号水坝,我也参与其中,对它的构造十分了解。你们有什么要问的么?”
毛信递过去一本图纸,“这几页是我们探查出的三号水坝的构造,你看看可有出入?”
图纸只有中间几页是水坝的构造,但前面都泛着黄。直觉告诉傅陵,前面可能有什么他想知道的事。他故意大手大脚地翻那图纸,一个「不慎」合上了整本,找回水坝页的过程中,将前头的内容看了个遍。
他注意到一张图,画着京城和这些帐篷——重九堂「总堂」的位置,图上还有几个零零星星的墨点,像是重九堂的分部。
傅陵迅速记下每个墨点的位置,翻回水坝页,给他们指出了几个水坝构造的错误,还主动帮他们设计放水路线。
“但有个问题,控制水坝闸门的机关极为复杂,你们如何打开?就靠这个机械?这是哪来的?”
“这你就不知道了,”毛信得意道,“致尧堂有个已经去世的机械师傅,生前做了不少巧妙的玩意儿,被我们带来不少。这个「铁臂」刚好能控制水坝的机关。”
傅陵压下讶异,继续把话题往自己疑惑的方向引:“那你们打算放多少水?你们接到的任务是什么?”
毛信随口就接:“哪有什么任务,我们给水坝放水,是要彰显重九堂名声的!”
“彰显名声?什么意思?”
“你想啊,若世人都知道重九堂能打开三个京西水坝,还放水淹了农田,我们肯定就成名了!还愁接不到单子么?”
傅陵愈发不解:“可世人如何知道是重九堂干的?”
“与你何干?”冯逸没好气道。
傅陵又问:“那你们预备何日动手?”
这下冯逸失去了耐心,冲毛信道:“把这个人给我送回去。重九堂的事,不许他打听!”
傅陵没再强行询问,由着毛信拉他回去。
走到半路,他想起了另一件重要的事:“你们中的不少人原先在致尧堂,为何要出来另立门户?莫非是致尧堂亏待了你们?”
“致尧堂没有亏待我们……”毛信为难道,“他们是不喜欢陆子溶这个人。”
“陆子溶为致尧堂费了那么多心力,为何不喜欢他?”
毛信摇摇头,“他那是费尽心力杀人。你也和他决裂了,难道看不清他的本来面目?”
傅陵生怕露馅,只能应和,心里却存了疑惑。
回到自己的帐篷后,傅陵一直在思考如何离开。他已打探到了不少线索,得赶在重九堂对水坝下手前阻止,而且此地缺医少药,再不走身上伤口很可能感染。
东宫的人一定在找他,可他方才在图纸上看了自己的位置,其隐蔽不知要找多久。若要靠自己离开,他的帐篷虽在视线死角,可一边是有不少守卫的营地,另一边是没有路的高山,哪个都不好走。
最要紧的是,倘若他前脚刚走,重九堂就有人来找他,发现他不见了抓他回来,他不敢保证自己还有命出去。
他苦思冥想直到天黑,远处传来一声狼嗥,看来这林子里有不少狼,猛兽……
傅陵灵光一闪。他用匕首猛地扎在自己大腿上,疼得五官扭成一团,将血滴在帐篷门口,拖着一片血迹向外走去。
最终他停在一条湍急的河边,撕了自己一条衣裳扔下。
——他被狼咬死,落入河中了。
此时天已黑透,他一刻不敢耽搁,腿上的新伤也不管,选了爬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