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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师死后小太子疯了 (道是无)


  “陆先生不必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你为何要跟去,为何大雪天在外头等我,我能看不出么?”
  并起的手腕被抓住,对方一使力,他便被拽进人家怀里。
  傅陵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捏起他的下巴,噙笑道:“你说一句舍不得我,比什么都管用。”
  陆子溶半低着头垂下目光,“自然是舍不得的……”
  傅陵闻言朗笑两声,面上尽是得意神色,随手在怀里人脑袋上揉了一把,“这就对了嘛——孤同意了。”
  次日,太子的车驾启程北上,前往凉州。除齐务司官员外,还带了些东宫的客卿和随从。
  凉州临海,却是西北的一片内海,越往北走天气越凉。加上是深冬,陆子溶冻得厉害,傅陵大大方方地让他与自己同车,一路上将他揽在怀里,并未看出他藏起的寒冷。
  车轮辘辘,怀抱温热,陆子溶望着这孩子傲慢轻浮的样子,轻叹口气。
  上次本想下杀手,可最后一刻傅陵看到了他的泪水,遂不再欺负他。陆子溶便认定,只要此人尚有一丝怜悯之心,就不会肆无忌惮地为祸天下,不至于无药可救。
  ——不过,用什么救?
  他心里没底。
  半梦半醒间,他听见外头隐约传来凄厉的哭喊,便揉了揉睡眼,自顾自问了句:“怎么了?”
  此时的他全无平日的清高淡漠,才睡醒的人显得毫无防备,任人揉捏。
  与傅陵视线相对时,他看出了那目光中的快意。傅陵并未放开他,一只手挑起帘子,朝外吩咐:“停一停,瞧瞧外头怎么了。”
  车马渐渐停住,陆子溶从掀起的帘子缝往外看去。此时已临近凉州,路过一处田野,地头稀稀拉拉有几处房屋。
  其中一间房门口站了两个官兵打扮的人,正从一名老人手中抢一袋什么东西。明明力气悬殊,那老人却拼命护住,竟抢了个平手。
  傅陵点了两名齐务司低阶官员,上前亮出写有身份品级的腰牌,询问情况。
  争抢声一停,房子的门窗处竟露出好几个小脑袋,有两三岁的稚童,大的也不过七八岁。
  一名抢夺的官兵道:“我们供职于幽州官府,近日去往凉州的商路中断,盐价上涨,不少人家存盐不足,日子过不下去。州里下令,命先前在官府扶持下从凉州低价购盐的百姓,交回多买的盐。”
  他瞪了一眼老人,“这些盐都是用来救命的!本就是官府多给你的,又没全给你拿走,哪那么重的怨气?!”
  她声泪俱下:“我丈夫几十年攒的银钱,碰上凉州人低价卖盐,我就全给换成了盐。现在老头子走了,我家里七个儿女,没有这些盐,我拿什么养活他们啊……”
  两个齐务司官员听了情况一时茫然,支支吾吾半天不知该劝谁。
  车里的傅陵听了原委,摸一摸自己身上,什么也没摸到。倒是陆子溶出门带着银钱,便将荷包解下递给他。
  傅陵朝他一笑,拿着荷包跳下车,来到那边争执的几人处。
  他将那袋盐从老人手上取下,任由官兵拿走,慢条斯理道:“既然这本就是你多得的好处,如今四方有难,收回也在情理之中。官府照章办事,不能因你一人坏了规矩。”
  老人正要再哭,傅陵又将荷包中的碎银子倒出来,交到她手上,“不过规矩是规矩,人情是人情,我听了你方才所言心生恻隐,自掏腰包接济你几个钱,你拿去……”
  “拿去买粮食,够你们一家子吃一年了!”齐务司官员忍不住接话。
  傅陵白了他一眼,朝老人绽开个笑,温声软语:“只买半年的粮食,剩下的买农具和种子。来年开春垦荒播种,门口那两个大的都能帮忙,秋日收获,你们家便有了口粮。如此往复,待孩子们长大了,你就能安度晚年了。”
  他说着,无意于听对方的感谢,而是往车厢那边望去。被风掀起的帘子后,是陆子溶浅浅的笑颜。
  耽搁了片刻,队伍重新启程。陆子溶见傅陵上车,立即恢复深沉淡漠的神情。
  傅陵径自扑过来,跨坐在他腿上,像孩子一样趴在他怀里,话音软软糯糯的:“先生不高兴呀?莫非是因为我拿你的银钱去做好事了?”
  陆子溶无奈道:“这些银子都是在东宫拿的。人都是你的了,何况钱呢。”
  怀里的人似乎十分受用,把脑袋在他胸前蹭了蹭。陆子溶望着这个二十一岁的「孩子」,顿时感慨万千。
  他在傅陵背上拍了两下,柔声道:“贫苦之人不能终身依靠救济,自力更生才是正道。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阿陵做得很好。你能将百姓生计放在心上,陆先生很欣慰。”
  仿佛二人仍是旧时的关系,傅陵看上去挺喜欢这个游戏,他环着陆子溶的脖颈,撒娇道:“那是自然。这些天我每做点什么,陆先生就在我耳边说凉州百姓如何如何,我这不是谨记先生教诲嘛!”
  看似无心的话触动了陆子溶的心绪,他垂目沉思片刻,别过头去,轻声问:“那这么说,倘若……我是说假如,有一天我不能陪在阿陵身边了,你可还会记得我说过的话么?”
  这话说完,陆子溶便看到傅陵眼中喷涌而出的怒火。
  他被用力抵在靠背上,听见咬牙切齿的话音:“你什么意思?你要去哪?!”
  陆子溶扭过头避开目光,淡淡道:“也许哪天就病了,死了。或者朝中什么人要欺负我了,翻旧账给我安个罪名,到时候殿下不想护着我了……聚散无常,谁说得好呢。”
  下巴被掐住,傅陵转回他的头,强迫他对视。
  “你不就是畏寒的病,等这趟回去,我把全城最好的大夫都给你找来;若谁要欺负你,就得先过我这关。就算哪天你死了,你是我的人,也得埋在我家的坟里——陆子溶,你哪也别想去,听懂了么?!”
  外头有随从,他的话音并不大,可字字句句都饱含愤怒,直扑在陆子溶面上,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陆子溶沉着目光望向他。许久,他拿开傅陵掐自己下巴的手,低头在那充血的唇边落下一吻,“随口一说罢了。”
  “这么多年日夜担忧,早已成了习惯,凡事总往坏处想。若我能选,自然想一直陪在阿陵身边,就怕出什么意外,由不得我……”
  云淡风轻的话语好似一盆水,浇灭了傅陵眼中怒火。他恢复方才天真烂漫的神情,一把抱住陆子溶,喃喃道:“陆先生以后就别操心了,有我在呢。除我以外,没有任何人能伤到你。”
  陆子溶唯有在心里苦笑。
  “就该把你绑上……”
  密实的吻落下来,二十出头的青年血气方刚,每日都要欺负他几次。陆子溶闭上眼,轻车熟路地回应着。
  虽然傅陵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但从方才那激动的语气中,他已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傅陵是在意他的,哪怕是主人对所属物件的那种在意。他死后,傅陵应该会哭上几日,然后一段时间内都不好意思违背他的主张。
  这段时间,加上他生前的时间,用于平定凉州祸乱,大约是够的。此后若傅陵再做出什么荒唐事,就算让致尧堂杀了他另立太子,对大舜来说也承受得起。
  只是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走到这一步。
  诸般心绪藏好,陆子溶被吻得脸颊泛红、眼尾含情,正待开口索要更多,马车却缓缓停下。
  外头随从来报:“殿下,陆公子,前方到了驿站,御马监说只停片刻,让马儿喝点水便走,夜里到镇上再歇息。”
  陆子溶一路都在等一个停留时间不长不短的驿站,便侧头避开身上的人,硬生生往脸颊上添一抹羞赧,“前几日总是在车里……施展不开,不痛快……待夜里去镇上……”
  傅陵被他哄得心情很好,在他唇上狠狠咬了一下,“你今晚死定了。”
  得到这句话,陆子溶就可以下车了。他也不走远,整理着散乱的衣裳鬓发,随口问一旁的随从:“齐务司送往东宫的文书,近日由谁掌管?可跟来了?”
  随从道:“是李愿李公子,如今在后头车厢呢。”
  陆子溶点头,“让他到那辆没装满的货车上等我,我要问凉州细况。”
  这话自然是说给车里人听的。
  他往车队后方走去。队伍很快会重新启程,他在货车上,便能顺理成章地获得不被打扰的空间。
  那天夜里他把致尧堂送来的笔迹和李愿的对上,次日一早出发,他没时间质问。一路上傅陵都缠着他,到现在才得个喘息的机会。
  他走进车厢,其中杂物占去大半,只有窄窄的空间留给人。李愿已候在那里,他再过去坐下,二人便挨得很近。
  “陆先生想看什么文书?”李愿噙笑道。
  陆子溶从怀中拿出白鸟送来的龙纹纸,放在对方面前,话音平淡:“这是你的笔迹吧。”
  李愿扫了一眼那张纸,眸光在短暂的惊讶后恢复了从容。
  “我此番来是想问个明白,你来东宫意欲何为,除此之外还做过什么,以及……东宫和怀安楼的关系。你同我解释清楚,而后可自行离去,此事我不会说与太子殿下,亦不会有人加害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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