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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珠之河 (vallennox)


  他唱完了。吕西恩没有说话,头靠在菲利普的肩膀上,已经睡着了。菲利普一动不动地坐着,抬头去看月亮和她周围的云。明天也许有雨,他从未如此渴望雨落在自己身上,也从未如此希望这片陌生的海洋能明白来自另一个海岸的歌。
  ——
  菲利普没打算入睡,但当他头疼欲裂地惊醒的时候,已经太迟了。吕西恩摇晃他的肩膀,急切地说着什么。菲利普这才留意到大腿以下已经泡在水里了,海水趁深夜悄悄渗入船舱,悄无声息地把这艘遭受重创的船拉往深渊。
  今天确实有雨,但两人根本顾不上这些从天而降的珍贵淡水,埋头舀出船舱里的积水。菲利普重新加固了堵塞裂缝的软木块,把船舱里的重物全部移动到右舷,设法调整帆船的重心。
  雨抽打着歪斜的甲板。太阳偶尔在云层的缝隙之间闪现,马上又被遮住了。他们协力升起了那面尚且完好的帆,试图借助不甚可靠的太阳判定方位,往西南方行驶。然而洋流没让他们如愿,好像在故意耍弄帆船,把它推得团团转,太阳一时出现在右后方,抹掉溅进眼睛里的雨水之后,又出现在左前方。海面看起来哪个方向都一样,除了无边无际的浪和雨幕,什么都没有。
  “岛!”菲利普叫道,拍了一下吕西恩的肩膀,引起他的注意,“一个岛!”
  “小心礁石!”
  光秃秃的小岩岛周围有犬齿一样的礁石,如果天气晴好,有一艘灵活的划艇,加倍小心的话,也许能安全靠岸。但在今天,不管从哪个角度接近,帆船都肯定会再遭受损坏。
  “我们必须避开那个岛!”菲利普高声说,拉紧破裂的帆,强迫它保持一个特定的角度,祈求船能及时转向,“这艘船会散架的!”
  吕西恩拿起船桨,用力划水,试图提供一点辅助转向的动力。可是海水不同意他们的看法,嬉闹着,把漏水的帆船推向礁石。吕西恩平举船桨,好像握着一把剑,也许打算在最后一刻顶住石头,把船推开。然而帆船的速度比他们想象中都快,木桨撞上了礁石,咔嚓断裂,石头像长矛一样插进帆船右侧,发出类似骨头折断的可怕声音,撕开了新的裂口。两人都滑倒在甲板上,摔进水里,船彻底卡着不动了。
  菲利普和吕西恩泅着浅水上岸,呆呆地站在石滩上,看着像野鹿一样被刺穿的帆船。就在他们眼前,一大块船板从右舷脱落,砸进水里。
  “好吧。”吕西恩打破了漫长的沉默,“至少我们短期内不再需要舀水了。”
  菲利普抹掉脸上的雨水,没有回答。


第16章 噩耗
  在彻底离开河道,进入难以捉摸的大海之前,快蟹船最后靠岸了一次,买了一张帆布,还有更多的食物,也许太多了,但没有人能确定这是短途还是长途航行,最好有备无患。
  自从放弃了走私生意,加布里埃就再也没有在这么小的船上睡过觉,淡忘了不能舒展肌肉的痛苦。这种痛苦现在全部回来了,无法忽略。而且,驶入交椅湾之后,两人只能偷偷摸摸趁夜色活动,免得被官船察觉。这对加布里埃的状况毫无帮助。
  花蟹仔负责辨别方向。根据他的说法,广东和福建的海盗界限分明,互不涉足对方的水域,但要是水师讨伐,他们也会集结起来对付官船。不过,就算现在有人能把所有海盗召集起来,也远远回不到十九年前赤腊角海战(*注1)的规模了。
  “林伯当时四十几岁,就在赤腊角,指挥红旗帮其中一艘船。”顺德人兴高采烈地告诉加布里埃,并没有留意对方有没有在听,“他缴了一艘番鬼船,用洋炮打沉了三艘官府船。能登上葡鬼炮舰的海盗没几个,我告诉你。林伯还保留着船长的剑。”
  “他真的是你的叔叔吗?”
  “当然是。”花蟹仔提高了声音,好像感到冒犯,居然有人质疑他和传奇海盗的亲缘关系,“怎么会不是?”
  “只是随便问问。”
  “福建海盗只剩下南日岛这个大本营。葡萄牙鬼如无意外就是去了那边。我唔敢担保一定揾到(*找到)你细佬,但我想象不到葡萄牙鬼还会去什么别的地方。”
  “那我们就去那里。”
  一旦离开官船的巡视范围,两人就可以就着日光和更友善的潮水前进。离珠江越远,大型帆船越少,过了潮汕,沿途碰见的大多都是摇橹的小艇,还有带藤编顶棚的疍家船,紧紧挨在一起,好像怕冷似的。赤身裸体的小孩腰间绑着绳子,在船和船之间跑来跳去。要是掉进水里,不耐烦的大人就扯着绳子,把他们拎回来。吕西恩小时候也是这么学游泳的,只不过抓着绳子的是加布里埃。
  直到此时此刻,借用咸水歌歌词来说,漂浮在“了无尽头的苦咸水上”。加布里埃才开始思考这个计划的疯狂程度,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没有计划”。他没有想过如何在这片广袤的海上找到那么一艘葡萄牙炮舰,再说,万一那艘船没有在走私任何东西,他该怎么跟吕西恩解释不请自来的理由?
  花蟹仔站在船尾,好像一只保持警戒的田鼠。他等着太阳彻底下山,好借助星星判断方向。因为天气不好,过去两天他们都紧贴海岸行船,安全一些,也不容易迷路。雨云消散之后,两人往外海移动,在沿途的小岩岛上过夜,睡在支起的帆布下面。
  “鬼仔,喂,鬼仔!你睇下(*你看一下)。”
  加布里埃爬起来,踩着船头,看向同伴手指的方向。船影出现在东面,三艘盖伦帆船,层层叠叠的帆映着血红的夕阳。
  “船名是什么?看见了吗?是不是他们?”
  “别吵,等他们再靠近一些。”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慢得仿佛永不结束。加布里埃屏住呼吸,直到看清楚船名,才呼出一口气,紧张和宽慰同时涌上心头。波尔图猎犬号的船身上有明显的炮击和灼烧痕迹,这么说来,他们已经遇到过海盗。加布里埃皱了皱眉,示意花蟹仔坐下来,拿起桨。
  快蟹船像梭子一样穿过迅速降临的暮色。
  加布里埃点燃了浸过油的布条,冲大船挥舞起来,用葡萄牙语大声喊叫。一般而言,船和船之间会无条件提供帮助,这是海上不成文的约定,更何况加布里埃只有一艘小艇,看起来并无威胁。
  波尔图猎犬号不知为何花了很久才做出反应,花蟹仔已经咕哝着开始骂人了,火光才慢吞吞出现在船舷边,一条绳梯扔了下来。两人把快蟹船绑在绳梯末端,爬上去。一个戴着软帽的水手抓住加布里埃的手,把他拉上甲板。
  “船难?”水手问,站在他肩上的灰鹦鹉侧着头打量加布里埃,发出好奇的嗒嗒声。
  “不。事实上这是个美妙的巧合,我相信我弟弟在这艘船上,他叫吕西恩。”
  水手没有回答,略微撅起嘴唇,好像尝到了某种酸腐发臭的东西。怪异的沉默持续了好一会儿,他才点点头,拍了拍加布里埃的后背。
  “是吗?那还真是个巧合。”水手慢吞吞地说,毫无必要地拉长每一个单词,“我想你最好去和船长谈谈,跟我来,先生。你叫什么名字?”
  ——
  “加布里埃!”
  船长绕过桌子,首先伸出手,“我是迪亚戈·塔瓦雷斯。我们在澳门总督的新年舞会上见过,你也许不记得了。”
  “我记得。”加布里埃握了握对方的手,“我很高兴吕西恩能为像您这样经验丰富的船长工作。”
  “啊。”塔瓦雷斯船长清了清嗓子,盯着墙上的两幅画像看了一会,才把目光转回年轻的混血儿身上,“请坐下。给这位先生一杯酒,不是葡萄酒,你这蠢货,”他呵斥男仆,后者悄声道歉,从柜子里取出威士忌,“对,是的,最好的威士忌。您的朋友要吗?不要?请坐下,最好坐下。”
  加布里埃站着没动:“发生什么事了吗?”
  船长挥手驱赶男仆,“我真的很抱歉,有些消息怎么修饰都不会变得好听……你的弟弟三天前在海战中受伤去世了。”
  花蟹仔没有完全听懂船长在说什么,但显然从加布里埃的神情中推测出事情非常不对劲,看看船长,又看看同伴,抓起那杯威士忌,全部灌进嘴里。
  加布里埃终于坐了下来,握紧拳头,“是怎么发生的?”
  “吕西恩当时在甲板上,一块弹片打中了他。不幸,非常不幸。”船长摇摇头。
  “他怎么会在甲板上?他是个翻译。”
  “当时我在和中国舰队的指挥官谈话,他也去世了,当时十分混乱,海盗偷袭了我们。”
  “遗体?”
  “和其他死者一起放到小船上,推到外海了。我们没有随船神父,不过我们为他们祷告了。”
  “这不是基督徒所为。”
  “在海上我们不得不有所妥协。”
  “您应该把吕西恩带回广州的。”
  “我向您道歉。”
  “要是——”从神态看来,加布里埃似乎要发出什么威胁,半途改变了主意,“您从来不需要随船翻译,为什么这次破例了?”
  “这个问题您得去问广州的官员,是他们强制要求的,就像您说的,这艘船从来就不需要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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