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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珠之河 (vallennox)


  “对。”吕西恩悄声叹息,菲利普略微收紧手指,这种叹息变成了轻而急的喘息,“……而且我知道他已经答应了,毕竟是他先邀请我的。”
  “我以为你更想和家人在一起。”
  “他们总会等着我,就像我会永远挂念他们一样。但家人不是笼子,而是港口,一个人应该可以自由出入,走得足够远就会渴望回来。你看,你不是唯一一个喜欢思考哲学的人,‘旅伴’。”
  “我喜欢旅伴这个词。”
  吕西恩没再回答。没受伤的那只手紧紧攥着菲利普的上臂,头往后仰,半闭着眼睛。菲利普凑过去吻他的嘴唇,把两人的阴茎一起握在手里,继续抚摸、摩擦和挤压。吕西恩放开菲利普的手臂,转而抱着他的脖子。沾满汗水的睡袍皱成一团,在两人紧贴的身体之间滑动。吕西恩忽然呜咽起来,弓起腰,精液顺着菲利普的手掌滴落。菲利普把脸埋进吕西恩汗淋淋的颈窝里,深深呼吸,阴茎顶端擦过吕西恩的大腿内侧,三次,然后他也低声呻吟起来,屏住了呼吸。
  蜡烛快要燃尽了,火焰低而暗,在滚烫的蜡池里一闪一闪,随后熄灭了,一股轻微的焦味弥散开来。
  “吕西恩?”菲利普悄声叫对方的名字。
  在黑暗中,吕西恩握住了他的手。
  ——
  次日早上始终没有人来打扰,于是他们在晨光之中继续嬉戏。菲利普终于得以扯掉那件烦人的睡袍,借着明亮日光亲吻吕西恩的胸口和下腹。吕西恩受伤的左手一度撞到石墙,先是疼得倒抽一口气,然后笑起来,骑到菲利普身上,弯腰吻他,右手撑在木板上,床单早就被踢到地上了,谁都没有留意。
  菲利普按了按他的肩膀,让他侧躺下来,夹紧双腿,然后抱紧吕西恩的腰,阴茎挤进他的大腿之间,试探着前后滑动。两人都呻吟起来,这也许比不上另一种此刻来不及尝试的游戏方式,但也很接近了。菲利普低声在吕西恩耳边说话,指甲掐进他的腰,催促他把腿夹得更紧些,吕西恩发出不知道是笑还是哀求的声音,双腿合得更紧,把菲利普的手拉到腿间,让他抚摸自己的阴茎。到最后他们两个都说不出完整的话了,只剩下喘息。菲利普射在他的大腿后侧,吕西恩随后发出低叫,蜷缩起来,颤抖着磨蹭菲利普的手掌。
  “我觉得。”许久之后,吕西恩说,菲利普这才发现自己睡了过去,“要是我们再不出去,我姐姐会认为我死了。”
  “比起这个,我更担心你的哥哥会把我砍成两半。”
  “你太夸张了。加布里埃喜欢你。”
  “我不能确定这是不是更可怕了。”
  吕西恩从他怀里挣脱,捡起地上的睡袍,皱了皱鼻子,还是穿上了。菲利普在他开门的那一刻拽住他,吻他的鼻尖,手臂圈住吕西恩的腰,额头贴上他的额头。
  “谢谢你。”
  吕西恩推开他,侧过头:“你确实欠我很多句‘谢谢’,但这次是哪一样?”
  “允许我参加你的旅行。”
  “不客气,林诺特先生。穿上衣服,晚餐时分再见。”
  ——
  加布里埃说对了一件事。广州城再也没有人想起吕西恩,或者黄埔商行区的法国神父。整个冬天没有官船到访,更没有水兵前来抓捕逃犯。1829年圣诞节过后不久,消息传到澳门,巡抚“因病”提早结束任期,匆匆离开广州城,只带了妻妾和贴身仆役,不像告病荣休,更像狼狈逃亡。朝廷仍未指派新的官员,又或者,朝廷尚未收到消息,毕竟,珠江和庙堂之间从来都隔得很远。粤海关“勉为其难”填补了短暂的权力空缺。
  不过,加布里埃对一件事估计错误。朱利安神父没有返回黄埔的打算,等到初夏,风向和天气都变好的时候,他就要乘船返回法国了。他的胃病日益恶化,风湿也是,老神父希望在尚能经受旅途颠簸的时候回到他出生长大的罗讷河谷,过完天主赐予的日子,葬在开满洋蓟和鸢尾花的河岸边。
  菲利普也会登上同一艘船,他终于买到了茶叶,从福建来的,但愿是一个远离南日岛的茶园。吕西恩将会和他一起出发,卖出茶叶之后,他们会再次乘船出海,也许到代尔夫特,也许到纽约,或者其他没听说过的陌生港口,两人都还没有下最终决定。
  吕西恩的手痊愈得很快,不过留了疤痕,好在并不影响他再次拿起画笔。等待商船出海的几个月里,只要不下雨,菲利普和小个子广东人都一起坐在教堂的回廊上,画水井旁边的雕像,还有鼓出花苞的海棠。他们很少说话,不过来往的修女逐渐发现他们相当喜欢触碰对方,通常都是手指,顶多是肩膀,没有什么惹人注意的举动。
  1830年的春天寒冷多雨,第一艘从欧洲来的商船比往年迟了大半个月才抵达澳门,付了今年的第一笔税金,在引水人的指引下航向沉睡已久的黄埔,又一年的贸易季就此开始。吕西恩时不时会去码头远望那些比房子还高的多桅帆船,有时候加布里埃会和他一起看着,他们会说一两句话,笑一笑,哥哥拍一拍弟弟的背,两人跳下礁石,往教堂走去。
  五月底,夏季热浪来临前最后的那个雨天,荷兰商船“奥兰治皇冠”号自澳门起航,途径好望角、马赛和布鲁日,返回始发港鹿特丹。吕西恩和菲利普扶着朱利安神父走上甲板,倚着栏杆,冲加布里埃和玛嘉利挥手。小雨淅沥,风略带寒意,吕西恩让菲利普把年老神父带进船舱休息,自己仍然留在甲板上。船还没开出半海里,码头已经看不清了,但吕西恩还能隐约看到灰蒙蒙的珠江口,他终于航出了地图的边界。他明白自己无论到哪里去,都只能是一个陌生人,广州不完全是他的家,法国也不会成为他的家。他永远是那个困在河和海之间的孩子,在语言和语言之间徘徊的过客。可是,只要一个人拥有旅伴,以及一个可以随时归去的港口,这都无所谓。
  雨打湿了他的头发,吕西恩环抱着自己,仍然望着黄埔的方向。这一刻,在远处,他看不见的地方,雨雾笼罩的珠江迎来了第一艘蒸汽船[*注1],这头配备了烟囱和锅炉的怪物隆隆前进,惊飞大群水鸟。在这一刻之前,工业的噪声从未触及过这条古老的长河,从未有人见过喷着火和水蒸气的引擎。从这一刻开始计数,不到十年,引水人将完全消失,帆船式微,工业和齿轮之锤会击碎帝国的大门,这将是吕西恩最后一次见到他所熟知的珠江,尽管此刻他尚未明白这件事,没有人明白,没有人能预见。
  他抹了抹脸上的水,走下狭窄的木楼梯,到船舱里去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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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
  1. 1830年,汽船“福士”号驶入珠江,在虎门遭开炮驱赶。这是历史上第一艘驶入珠江的蒸汽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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