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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是病秧子了 (贺端阳)


  孤零零地跪在寂静的灵堂里,怎么看都有点可怜。
  那日李缄吃了药不久,就有人来将云枢叫走,之后两日李缄一直在房里养病,不太清楚侯府现状,也再没见过云枢。
  但想来这孩子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李缄沉默了一下,回手把包袱放在了门后,正犹豫要不要转身离开,云枢听见动静看了过来,一双大眼睛又红又肿。
  李缄脚步微顿,干脆直接走过去:“怎么自己在这儿?”
  “他们去看小叔叔了……”云枢抽了抽鼻子,“我在这儿陪爹爹。”
  李缄四下里看了看,灵堂里格外寂静,只有两个小厮守在角落:“你怎么不去?”
  “我不敢……”云枢抽噎了一声,“他们说小叔叔受了很严重的伤,和爹爹一样就要死了……”
  “听他们胡扯……”李缄挨着云枢蹲了下来,“你小叔叔那个人……”
  话说了一半,他突然回头看了一眼放在门口血淋淋的包袱,而后才继续说了下去,“命硬着呢。”
  云枢眨了眨眼,似乎还没完全理解李缄的话。
  “我听说你小叔叔自幼习武,早早入军中,经战事无数,受过的伤应该也不少,不也一直身强体健活蹦乱跳的?”
  李缄伸手在那张满是泪痕的脸上抹了一把:“别人说的话未必都是真的,等明早他睡醒了,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


第十章
  镇远侯府在幽州毕竟举重若轻,即使是合家团聚的除夕夜,也能请到大夫来府上。
  云稚身上几处刀伤确实不致命,只是处理太草率,又一路不眠不休长途跋涉而归,当晚便发起烧来。幸而他自幼习武,身强体壮,一副药灌下去竟慢慢醒转过来。
  云稚睁开双眼,视线从房里转过,看见几张熟悉的面孔,意识仍有些恍惚。
  他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里有一个还没有书案高的幼童,站在一间满地书籍的房间里,捧着一本千字文大声诵读,还是少年模样的云稷坐在书案后,一边看书一边分神来听,时不时纠正或者讲解两句。
  再之后,幼童慢慢变成少年,手握长剑驰骋疆场,意气风发,云稷也变成了青年,书读五车,博览古今,连中三元,入朝为官。
  少年亲自将云稷送上前往都城的马车,信誓旦旦保证自己会好好练武,会肩负起云家的使命,又忍不住依依不舍,撒娇放赖要他早些还家。
  云稷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笑着说「好」。
  再后来,茫茫雪原,贼匪来袭,马车翻倒。
  利箭贯穿云稷的身体,鲜血一点一点涌出,凝结成血红色的冰晶。他的面色逐渐变得惨白,最后合上眼帘,再没气息。
  梦里的少年是云稚,又仿佛不是云稚。
  明明是旁观的角度,却依然能感受到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
  眼角湿漉漉的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云稚想伸手去摸,却被陈禁眼疾手快地按住:“身上有伤,别乱动。”
  说完回头吩咐小厮:“给侯爷他们送个口信,就说小公子醒了,让他们放心。”
  大抵是发烧的缘故,额角隐隐作痛,云稚适应了一会,抬眼问道:“爹娘怎么样?”
  “侯爷的性格你清楚,不管内里如何,表面上看起来还行,至于夫人……世子回府那天就病了,一直在房里休养,你受伤回府阵仗闹这么大也没敢告诉她……”
  眼瞧着云稚的嘴唇干裂苍白,陈禁回身倒了杯水,“少夫人刚才来了一趟,见你服了药没什么大碍,就回去照看枢儿了。”
  “枢儿他……”
  “没事,就是这几天一直在灵堂守着,担心他身体吃不消……”陈禁扶他半坐起来,喂了半杯水,“他到底年岁小,还不是很能理解,只是看见大人难过难免跟着难受。”
  云稚眼睫颤了颤,没说话。
  半晌之后,他用力闭了闭眼,感觉意识清明了许多:“什么时辰了?”
  “戌时三刻……”陈禁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还烧着呢,再睡会。”
  “才戌时?还以为半辈子都睡过去了……”云稚揉了揉额角,“我去趟灵堂。”
  “你……”
  陈禁劝阻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云稚截断,他抬起头,一眨不眨地看着陈禁的眼睛,截断了他想要劝阻的话:“陈禁,今天是除夕。”
  该是阖家团聚之日。
  陈禁语噎,最后叹了口气:“好……”
  灵堂里静悄悄的,先前守灵的下人都已被屏退,连陈禁都被强行赶走,只余下云稚自己,对着一座冷冰冰的棺木。
  还有整整齐齐地摆在棺木前的十六个狰狞的人头。
  “大哥……”云稚背倚着棺木,缓缓坐了下来,动作牵动了背上的伤口,他却仿佛没感到痛,“除夕了……”
  说到这儿,便住了口。
  从小到大只要在大哥跟前云稚总有说不完的话。
  甚至这次去平州前,他早就想好等见了面要和大哥说的话——这三年来军中府中的趣事,自己立下的战功,枢儿会背的诗文,还有大哥在都城过得好不好,自己很想他……
  可是到了现在,这些都再也说不出口。
  冰冷的棺木并不能给任何回应,人既已死了,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就像他孤身一人赶去杀了那些匪徒,伤痕累累地带着这些沉甸甸的人头而归,成全的不过是自己的执念而已。
  大哥终是不会再回来了。
  云稚忍不住抬手掩住了面颊,却难止眼泪夺眶而出,湿润了掌心之后又顺着两颊慢慢下滑,沾湿前襟。
  他自小熟读诗书,早通世事,却直到此刻才真明白什么叫,众生皆苦。
  “幼怀……”
  空荡荡的灵堂里突然有人唤自己的字,云稚一惊,回头看见了斜倚在灵堂门口的王寒宁,他下意识抬手抹去脸上的泪痕,可是一开口声音里的哽咽却无处隐藏:“大嫂……”
  和记忆里相比,王寒宁明显瘦了许多,再加上身上的孝服,更显清减,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睛隐隐泛红,她进到灵堂里,抬眼看着棺木前的人头:“都在这儿了?”
  云稚顺着她视线看过去,用力地吸了口气,从地上爬了起来,再开口时,声音已恢复如常:“十六个,一个不少。”
  王寒宁没有回头,从云稚的位置,清楚地看见她手背泛起的青筋。
  “时候不早了,你身上还有伤,早点回去休息……”不知过了多久,王寒宁回过头,“明早枢儿醒了该闹着去看你了。”
  云稚闭了闭眼,应声:“好……”
  他往棺木上看了一眼,而后转身:“我明天再来。”
  侯府里一片沉寂。
  云稚裹着厚厚的狐裘顺着回廊缓缓地朝房间走去。
  这应该是记忆里镇远侯府最冷清的一个除夕,没有阖家团聚的年夜饭,也没有往日的热闹和欢愉,甚至一路过来,连下人都没见几个。
  他向前走了一会,突然瞧见不远处一间屋子半敞着窗户,莹莹烛光映在窗外,勾勒出一道瘦高的人影。
  云稚下意识往里看了一眼,正好和站在窗口的李缄四目相对。
  李缄也没料到这个时候窗外会有人路过,他先是一愣,视线在云稚脸上稍作停留:“恩人还真不是凡人,伤成那样了还能夜游。”
  “比不得李公子……”云稚视线偏转,从他苍白的面色看向手里的酒盏,“这么冷的天,听说病尚未愈,还有闲情雅致站在这儿小酌。”
  “我这是百无聊赖打发时间……”李缄扫过那双明显红肿的眼睛,最后看了眼他过来的方向,思绪微转,举了举手里的酒盏,“一起喝点?”
  夜风起,吹动了院子里高悬的丧幡,云稚听见声响抬头看了一眼,而后点头:“好……”
  侯府办事妥帖,虽自己因为丧事无心吃年夜饭,却也不忘早早备了各色吃食酒水招待还在府里的外客。
  到底是日子特殊,连日里一直冷着脸的李良都难得松懈下来,在暂住的小院里和同来的李府随侍、家丁一起饮酒小聚。
  李缄自然和他们吃不到一起去,虽说他现今是名义上的李府大公子,但明显入不了这些人的眼。
  当然李缄也并不想入他们的眼。
  他屋里独自摆了一桌,吃食比不上李府奢华,却也还算丰盛,甚至还备了个泥炉,专门用来温酒。
  云稚进了门,视线转了一圈,径直往软榻而去,端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盏,自顾喝了起来。
  李缄看了他一眼,回身关了窗,顺手把炭盆往软榻前挪了挪,在另一边的矮凳上坐下,也给自己倒了一盏酒:“话说在前面,待会你要是因为喝了酒伤口恶化,我可不负责。”
  云稚抬眼瞥他:“怕担责还叫我同饮?”
  “我刚就是顺便问问,没想到你会答应……”李缄轻轻抿了一口酒,咽下的时候微微蹙眉,“其实我一向不喜欢这东西,也搞不懂为什么好好的人喝了它就连畜生都不如了。”
  云稚知道他在说谁。
  那日在村里他也听到了一点传言,据说那个死在山贼手里,之后在大火中化作焦尸的李贵平日里嗜酒如命、性格暴躁,极难相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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