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有多疼……这种被人钉穿的感觉,该有多疼。
“星风……星风……”
肖祁寒的声音发抖,他站在沈星风的面前,手脚慌乱,叫着他的名字。
沈星风什么动静也没有。
肖祁寒终于小心翼翼的捧住了他的脸,然后一点点的将他的脑袋抬了起来——
沈星风的脸很白。
那是一种类似于死人一般的了如生机的苍白。
他的眼睛微微半睁着,瞳孔浑浊不堪,也许是太痛了,嘴唇都被咬出了鲜血。
他就这样目光空洞的盯着肖祁寒。
肖祁寒忍住心里涌起的剧痛,捧着他的下巴,把他唇上的血一点点的舔干净。
声音破碎,几乎断不成句:“我……我放你……下来,不疼了……马上就不疼了。”
沈星风仍旧是木讷讷的盯着他,眼里一丝光芒都没有。
肖祁寒按着沈星风的脑袋,让他埋在自己的胸膛里,然后伸手轻轻的握住了插进沈星风右手腕的匕首——
匕首被拔出来的时候,肖祁寒甚至听到了刀尖撕扯皮肉混合着鲜血的“滋滋”声。
沈星风的手臂,一下子垂了下来。
他咬住牙齿,眼神血红。有拔出了另外一只匕首。
沈星风软软绵绵的往下倒。
被肖祁寒整个抱在怀里。
肖祁寒带着他,飞奔回了侯府。
顾十四,阿福和龙澈都跑过来看。
顾十四一摸沈星风的鼻息,心里一凉,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阿福瞪大了眼睛看他。
顾十四张了张嘴,好半天才说:“没,没气了。”
阿福一下子放声大哭。
齐大夫被肖祁寒从被窝里抓出来,一脚踢开床边碍事的人,肖祁寒将他提溜到了床边。
“救他。”
齐大夫看了一眼沈星风,把肖祁寒并一帮人都都赶了出去。
他让徒弟先给沈星风清理伤口,用针往沈星风的太阳穴里扎。
把一碗参汤捏着鼻子给沈星风强硬的灌下去。
沈星风的鼻息依旧是时断时续。
一张脸愈加没了活人的样子。
齐老忙的浑身是汗,回头吩咐徒弟;“去,把大容参汤端过来,快。”
不吊着他最后一口气,这孩子怕是真的挺不过去了。
徒弟很快送来了参汤。
齐老掰开沈星风的嘴,却忽然想到了那一日沈星风离开时,他说的话。
齐老盯着沈星风紧皱的眉头,再看了看沈星风的手腕。
最终沉默着,把那碗参汤放在了床头的凳子上。
小徒弟不解:“狮虎?”
齐老叹气:“你也出去,准备一些热水来。”
至次,所有的人都被齐老给赶走了。
肖祁寒立在门口,一动不动的站着。
他的身上还染着沈星风的鲜血,鼻尖是散不去的血腥味。
心脏处像是被让掏了一个口子,疼到最后,几乎麻木。
没有人敢来劝他回去等消息。
因为此刻的肖祁寒,看起来太可怕了。
那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压抑和沉闷,令顾十四和所有人闷沉的可怕。
第二日的黎明。
在初升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来的时候,紧闭了一夜的大门终于被齐老打开了。
肖祁寒像是从无尽的噩梦里骤然惊醒,他走过去,“齐老……”
齐老满脸的疲倦,就这么往门栏上一坐。
他没看肖祁寒,而是对顾十四招招手。
“十四,来。”
顾十四脸色沉沉的走到齐老的面前,半跪下。
齐老声音嘶哑,眼眶全红,掏了一锭金子放在顾十四的手上。
“拿着这个,去给星风扯一套漂亮体面点的衣服,再去买一口好棺材。”
顾十四整个人狠狠抖了一下。
齐老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去吧。”
顾十四回头看了一眼肖祁寒。
男人站的笔直,面孔平静,不,应该是死寂。
一双眼睛里没有任何的光,只剩下了空洞和茫然。
顾十四攥紧了那枚金子,艰难的应了一声。
阿福扑在龙澈的怀里,止不住放声大哭。
肖祁寒好似被这哭声惊醒,摇摇头:“怎么会……他还睁着眼睛看我呢。”
齐老嘶哑的笑了笑:“这就叫死不瞑目吧。”
肖祁寒整个人一激。
这才踉踉跄跄的往屋子里走。
沈星风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盖着一床薄被。
面色青白。
眼睛已经合上了。
肖祁寒小心翼翼坐上床,缓缓的把他抱了起来。
被子从沈星风的肩膀滑落,沈星风的脑袋软绵绵的耷拉在肖祁寒的肩膀上。
肖祁寒按住他的后脑,亲吻他的头发。
他只是这是最后一次了,因此恨不得把沈星风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星风,过奈何桥的时候,记得要喝孟婆汤啊。”
他这一辈子太苦太苦,来生定要忘却一切,托生个平凡的家庭。
成婚生子,儿孙满堂。
而这辈子的事,还有他呢。
顾十四带着衣服回来了,新买的棺材,也被人送到了院子里。
肖祁寒亲手替沈星风换上了蓝色的锦衣,给他梳好头发,把一枚如意珍珠手环轻轻地系在了他的手腕上,手腕处的空洞的伤口刺的肖祁寒眼睛赤红,他吻了吻沈星风的手,然后把他塞进袖子中。
临近中午,肖祁寒才抱着沈星风从屋里走了出来。
阿福早已哭晕过去了。
肖祁寒面色肃冷,把沈星风轻轻的放进那口棺材里。
他解下腰间的一颗夜明珠,也一并放了进去:“别怕黑,星风。”
龙澈走过来,把御心递给肖祁寒。
肖祁寒接过,鼻子酸疼。
“星风,把御心留给我……好不好?”
“罢了,你一定会生气的。”
肖祁寒轻轻的把御心放在了沈星风的胸前。
“路上有人欺负你,你就用御心揍他。”
他扶着棺材最后深深的望了一眼沈星风,转身:“合棺吧。”
顾十四和龙澈皆是泪流满面的把棺材盖一点点的往上推。
棺盖遮挡住艳阳,将沈星风的脸一寸寸的淹没在了黑暗里。
顾十四大喘气,扭头问肖祁寒,“葬在哪?”
第61章 驾崩
沈星风葬在磨山。
这里有他的父母和亲人。
当年,沈家出事后,肖祁寒托人将二老和沈楚吟的的尸首送了出来,随后在这里下葬。
当时新王朝刚刚建立,所有人都虎视眈眈的盯着他这个一手扶持了新君即位的大功臣,因而下葬的过程很匆忙,肖祁寒甚至不敢给他们立碑。
沈星风的墓就安置在他长姐沈楚吟身边。
无名无姓,一座孤坟,埋葬着这个京城曾经最耀眼的少年。
肖祁寒让所有人回去了,而后他一个人坐在沈星风的墓前,从最贴近胸口的位置处,缓缓的掏出一个荷包来。
荷包里,装着沈星风亲手剪下来的一缕头发。
是他曾经用心编织与他的平安符。
他一直都戴着,从未离身。
肖祁寒用手指轻轻摩挲着那柔软的发丝,放在鼻尖轻轻地嗅了两下。
而后他从腰间抽出匕首,挑起自己发尾的一缕黑发,轻轻割下,然后用那条红绳与沈星风的头发绑在了一起。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肖祁寒声音被冷风吹的嘶哑而又破碎。
头顶的乌鸦尖叫着扑腾翅膀飞过。
肖祁寒抬头看了看,而后无奈的笑了两声,“你不愿……是吗?”
乌鸦的鸣叫似乎更加凄厉狠绝。
肖祁寒攥紧了那结发,掌心被掐的热辣辣的疼,而后才一点点的摊开掌心,把自己的头发又摘了下来。
然后他用一根火折子,点燃了沈星风留给他的最后的东西。
他不配拥有东西去怀念他。
星风走时,连最后一句话都没说,他厌恶极了自己,也恨透了自己。
头发在火光里一点点的萎缩,消失成灰。
夜幕低垂,肖祁寒又在墓前说了许多的话,然后才被明阑找到。
“主子。”
肖祁寒回头看了他一眼,面色平静:“都调查清楚了?”
“调查清楚了,是太子的余党。他们从一开始,兴许就没想让星风公子活。”
肖祁寒的眼底微微的晃了晃。
他居然让星风进了一个必死的局。
肺部涌上一阵刺痒的疼痛,肖祁寒弓着腰,剧烈的咳嗽,身体咳的一震一震的,心脏都要是裂岁开。
明阑上前,把手里的披风给肖祁寒披上。皱眉;“主子,要怎么办?”
“交给允应慎办,告诉他巡海图现在在哪里。你告诉他,所有的功劳我都不要,他爱去皇帝面前说什么就说什么,我只有一个要求。“
肖祁寒又是咳了两下,站直了身体,“把那群杀了他的人活着送到我面前。”
……
明阑带着肖祁寒的话,当天夜里便去拜访了吟苏亲王府。
管家一脸为难的把明阑带去正殿。
“王爷现在有些不便……”
明阑:“小人在这里等王爷,等王爷什么时候方便了,小人再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