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他站在父王的身后,少年远远的那一眼遥望,像是一根细线,把他的心脏勒的紧紧的。
那一战,他们被齐兵击的节节败退。
他在仓皇中,与兵马失散,虽自小习武,但十四岁的少年并未有太多大战的经验,很快就被齐兵团团包围。
长枪要刺透他的胸口的时候,一双手忽然抱住了他,用坚硬的后背和肩膀,替他挡下了那致命的一击。
肖祁寒满身是血的屏退了所有的人,带着他回了齐国的战营。
他本以为自己会成为肖祁寒用来威胁父王的俘虏。
但之后的两个月,肖祁寒什么也没有做。
不仅没有苛待与他,反而隐去了他的身份。
整个军中,只有极少部分的将士知道他是金国人。
他爱上了肖祁寒。
爱上了这个用生命救了他的敌国将领。
只是,他也明白,他们彼此的身份对立,自己和他注定是没有结果的。
可没有想到,肖祁寒居然送他回来金国。
不知他和父王说了什么,第二天,父王叫他跟着肖祁寒回齐国。
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
他是欢喜的。
临出发的那一夜,父亲拉着他的手,细细嘱咐他,“肖祁寒并非池中之物,他的话,你一定不可全信,只听三分便好。你要替父王好好监视他,但凡他有利用你的迹象,你一定要用我们金国的信鹰通知父王。”
沉钧相信肖祁寒。
他曾经从顾十四的嘴里得知过一个叫沈星风的少年。
顾十四说沈星风是肖祁寒的命。
他并不觉得。
命?
如果沈星风是肖祁寒的命,那他用命去换自己,岂不是说明在肖祁寒的心里,他沉钧更是重要三分。
沉钧伸手搂住了肖祁寒的脖子。
“你会杀了我父王吗?”
肖祁寒轻笑:“不会。”
“真的?”
肖祁寒点头:“真的。我保证。”
沉钧松口气,作势要去问肖祁寒。
肖祁寒却眉头皱了皱,一下子躲了开来。
沉钧神色有些不自然。
“……今晚也不可以吗?”
成婚三月,他一次也没有碰过自己。就连亲吻也不曾有过,虽然道士说是为了辟邪,可鬼神之说,他倒是还是不相信的。
况且,都这么久了……
“祁寒,我……”
沉钧往肖祁寒的怀里拱了拱。
肖祁寒稍稍把他推开,沉着声音解释,“行军打仗之前,不宜行房事。……不吉利。”
沉钧眉头一皱,“我从未听过。”
“这是我们齐国的规矩,况且你在金国时还小,哪里知道这种事。”
沉钧闷闷的:“那好吧。”
肖祁寒:“今晚你早些休息,明日我还要去见几个人。”
沉钧点头:“那侯爷也早些休息。”
沉钧走了。
肖祁寒见他远去的背影消失在视线的尽头,眼底的那丝温柔才瞬间变成了冻人的寒意。
他一点点抚平被沉钧抓皱的宣纸,拿起毛笔,在那”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下面,续了两行诗。
“昨夜星辰昨夜风……”
肖祁寒盯着那张纸凝视了许久,心脏处密密麻麻的泛起压抑不住的闷痛。
他离开已经三个月了。
肖祁寒知道自己的心漏了一个巨大的洞。
从内里钻出的虫蚁在无时不刻的撕咬他的软肉吮吸他的骨血。
每每想到沈星风,那种疼痛的滋味就像是被放大了无数倍。
可他强迫自己去想他。
这近乎是一种自虐式的惩罚。
他曾经拥有过他最美好的样子,却因为他的无能和愚蠢,没能抓紧他的手。
肖祁寒把那张纸一点点的叠好,放在烛火下燃尽。
翌日清晨,肖祁寒去见允应慎。
清晨的街道热闹非凡,忙着赶早市的人把路拥挤的水泄不通。
肖祁寒带着明阑路过,那些百姓却像是一个个看见了瘟神一样,纷纷躲避。
甚至还有小孩子,被吓的大哭起来。
明阑面色阴冷。
“愚蠢,愚蠢!侯爷您在外面为他们打仗,他们却如此惧怕您!”
肖祁寒冷冷的笑了笑。
他带着明阑穿过早市,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清亮的欢笑。
好似是个少年的声音:“沈星风!你等等我啊!你跑那么快干什么?!沈星风……”
肖祁寒的脸色骤然一白,几乎是一瞬间就停下了脚步,慌张的回头望去。
眼里已经有压不住的亮光和欣喜。
人群里,有一个身材矮小的男孩,正急匆匆的往肖祁寒这边跑,嘴里还在嚷嚷着:“喂,沈星风,你真的很过分!仗着你腿长了不起吗?要是我讨来的馒头!你怎么能全都拿走!”
肖祁寒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子,把人直接提了起来。
“你认识沈星风?”
肖祁寒的声音颤抖。
那小孩被吓呆了,哽了两下,然后“哇——”的一声放声哭了起来。
“沈星风在哪……”肖祁寒的眼眶红了,这小孩哭的他心烦意乱,他迫切的想知道沈星风在哪……
肖祁寒直接捏住了他细弱的脖子,面上有了三分狠意:“不说,本侯就杀了你。”
路过的百姓,对着肖祁寒指指点点。
眼里全是对权贵之人仗势欺人的不满和畏惧。
明阑皱眉,“侯爷,您冷静点。”
肖祁寒冷静不了。
他最重要的人没了。
他却还要不出一丝差错的把剩下的事情一步步的做完。
这三个月来,他好像一具行尸走肉,对着沉钧,对着所有人,压抑的想要嘶吼。
如果他没死……
肖祁寒捏紧了那小孩的脖子,“说,沈星风在哪?”
他们也是乞丐,他记得沈星风有一次出逃,也是去当了乞丐。
莫非,真的是他……
光是想到这个,肖祁寒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燃烧。
“咚——”
一块石头重重的砸在了肖祁寒的脸上。
“侯爷!”
明阑大惊,和肖祁寒一起望过去——
只见四五米开外的地方,站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
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
黑漆漆的。
手里还拿着几块石头,要冲着肖祁寒丢。
被肖祁寒掐着脖子的孩子一见到他就激烈反抗,声音艰难道:“星……星风,救我……”
肖祁寒肩膀猛烈的颤抖了一下。
他盯着那少年,眼里有难以置信,也有浓浓的失望。
他松开手,一步步的走到他的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被肖祁寒的气势压迫,几乎忘记了手上还有石头这,磕磕绊绊:“沈……沈星风。”
“谁给你取得名字。”
“我……我爹。”少年肩膀颤抖,“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我爹很喜欢这首诗。”
肖祁寒眼眶骤然腥红。
是这首诗……
他盯着这个同名同姓的沈星风,喉结颤抖:“是吗……很好听的名字,是我听过最好听的名字。”
少年瑟瑟发抖的跪了下来,“我不是故意要砸你的,我只是,我只是……”
肖祁寒的额头已经肿了一个小包。
他打断了少年的话,“可有去处?”
少年摇摇头。
“去我侯府吧,我让人好生待你,不用再在外面颠沛流离了。”
少年愣愣的看着肖祁寒。
肖祁寒却已经转身:“明阑,找人送他们回侯府,不准任何人为难他们。”
明阑一愣:“那夫人那边……”
“不必解释。”
明阑点点头,让跟着的侍从送沈星风和他的朋友回了侯府,自己急匆匆的跟上肖祁寒。
“主子,你没事吧?”
肖祁寒的脸色实在是太差了,这种狂喜到绝望的滋味烧灼着他的神经。
肖祁寒前一秒刚哑着声音道了句“无事“,后一秒便一个趔趄——
“侯爷当心!”
明阑一把扶住了肖祁寒:“侯爷,属下送您回府找太医……”
“不必。”肖祁寒苍白的笑了笑:“我只是……我只是……太想他了。”
……
回到侯府。
肖祁寒去见了那个沈星风。
他已经被丫鬟伺候着洗过了澡。
换了一套衣服,正局促不安的坐在床边。
肖祁寒看着他身上蓝色的锦衣,眼神不由的有些柔和,阔步走进去,“星风。”
沈星风旋即回头,更是不安,“侯……侯爷……”
肖祁寒静静的望着他。
沈星风就这么低着脑袋站了一会儿,然后忽然伸手开始解自己的衣服。
肖祁寒一个位高权重的侯爷,不会无缘无故带他回家,要做什么,他很清楚。
肖祁寒皱眉,叫住了他:“不必,我找你来,不是为了这个。”
沈星风脸色通红,“那是为了什么?”
第63章 名字的真相
肖祁寒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道:“你不需要知道这么多。”
沈星风怔了怔,旋即微微低下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