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爷。”纪余问道,“您可是知道媚骨丹吗?”
“只是听说过罢了。”刘悬壶眼中精光一闪,“老朽倒是颇为好奇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令牌在手,纪风堂我有,急急如律令!
第48章 雨打海棠
刘悬壶行走多年,最爱不过疑难杂症,当得知纪息吞了媚骨丹后,便是将他视为不可多得的药人了。纪息倒也不甚在乎,毕竟着,也不会再有更差的情境了。虽是没事情刺激他发病,但这媚骨丹,却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不过是咬牙忍耐着罢了。
纪风堂倒是也好整顿,纪余将中原势力攥集起来,调养生息了不久就杀回纪风堂。不过是几个分部而已,群龙无首成不了什么气候。纪息走的时候,刘悬壶屁颠跟上,这实在不是他不要面子,实在是这种药人千年难遇啊。
纪息看着压上来的部长,不由得攥紧了拳头,眼都红得几欲要滴血了。无缘故中了这媚骨丹,他当真会毫无怨念的吗?凡事都有因果报应,不过一环套着一环,他本就无辜极了,又怎能做到无恨呢?
“不可。”刘悬壶劝诫,“戒骄戒躁,沉心静气。”
“小老头!”纪息压下恨意,故意开着玩笑,“您一会儿,是不是,还有给我念道德经?抑或是什么清心咒?”
“一时半会儿清不了,没人顶替他们的位子。”纪余低声解释,“到底该先去稳住时局才行。”
“我像那么不知趣的吗?”纪息打消了念头,“不过是几条贱命,再让他苟活几天,我要是想拿,还不是一会儿的事。”
刘悬壶看见,纪息脖颈上的符文,隐约闪现着还是黯了下去,眼底的猩红也逐渐地消退了。像是不过是霎时之间,便恢复到了一个正常人般。刘悬壶琢磨着:怕是这媚骨丹,是随宿主的。
这般在纪风堂,时候消磨地也快。就是每日里都要喝汤药,让纪息对三餐都没了胃口。不仅如此,那小老头,还把他当稻草人似的,就拿针灸死命地扎,要是搁他以前时候,定会嗷嗷地叫唤。
纪息全身大敞在榻上,四肢被束缚环锁住,刘悬壶调制了药水,便向他身上涂抹。纪息觉得,时而如火燎般,却又如坠冰窖,直教他疼痛难耐,抽搐着想要挣开。这实在太难受了,他宁愿撞昏过去。
纪余上前去摁压住他,面上尽是担忧之情。纪息几乎要目眦欲裂,面目狰狞仿佛野兽般,四肢扭曲成诡异的形态,颈上符文也若隐若现,从指间要沁出黑血出来了。纪余尽量不去看他,这会让纪余觉着,这榻上的是一个怪物般的。
等过了些时候,纪息终于消停了。纪息汗如雨下,把榻全给浸湿了。这怎会如此漫长,每一秒都是煎熬。纪息躺在床榻之上,再没有力气动弹了。他只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像是竟要溺毙一般似的了。
泰元二十二年。
纪风堂势力逐渐外扩,纪余忙得要焦头烂额,纪息倒也要帮衬着,可终究不想让他太耗费心神。直到那清明时节,众人笑闹着,都要做蒸槐花吃。纪余突地想起来,一个巧笑倩兮的女子,也喜欢吃这蒸槐花的。
他那时流落在外,身上一无所有。就连买蒸槐花的银钱,也是梁烯给克扣出来的。实在太乱了,这些时候发生的事,让他忙得几乎晕头转向。他这才想起来,是想去看看梁烯的。但是他到底有些惶恐,他并没能去护住纪息,没能护住她的心尖弟弟。
纪余到底还是惦记着梁烯,于是遣送了人去京都那边,不过是往红袖招绕一圈,看看梁烯现在过的好不好。若是她不想再在那里过的话,那自己现在也能拿出来赎金,能把她接回来纪风堂生活。
京都离纪风堂不算近,来回得要好长时候的。纪余等了又等,觉得真是慢极了。一时不知道是车马慢,还是这时间慢的缘故。等到好不容易盼到人回来,竟是有种望眼欲穿的感觉了。
“堂主。”那人含糊着,“这个梁烯,找是找去了,就是……”
“就是什么?”纪余本能地觉着,不是什么好消息,心都卡嗓子眼了“你尽管说!”
“就是听说死都死了。”那人硬着头皮,“已经有几个月了。”
“怎么会死?!!”纪余不信,“明明着,我上次见她时……”
上次见,已是过了许久了。定是……定是像原来纪息般,只是为了摆脱红袖招束缚,那闭息散假死药,不会一次就给用完了的。纪余几乎是浑身颤抖着想,怎么也不肯面对这个事实的了。
“尸体拿去给仵作验过了。”那人劝慰,“确实真的是梁烯小姐,请堂主……节哀顺变。”
纪余撑着口气问:“她怎么死的,平白无故的,怎么会就死了!”
“说是杂役日间去更换火柴,一不小心就给酿救大错了。”那人低声,“这种天灾人祸,想来也是命啊。好端端的人,竟是被烧死的了。”
那人等到了说完之后,才想起来,抬头看看纪余脸色。纪余也是几番炼化下来的,立马就收拾好了形态,挥挥手就让那人下去了。等到这厢再也无人的时候,才捂着面缓慢地蹲了下来。
那是只振翅而过的蝶,是晨间未醒来的露,是年少不可说的绮梦,是总归是遗憾的青春。就这样难以捕捉,流逝得让人猝不及防了。纪余早就知道,人命脆弱得像张薄纸,几乎不必去故意捅它,就要被风给吹散去了。
沧海一粟,天地蜉蝣,雨打海棠,寒地枯枝,人命竟是轻贱至此了。纪余忍不住想笑,却又要笑出泪来了。
他这一生活地太悲凄了些,早年娘亲虽然不在身旁,但好歹大祖母和爹爹。只不过仿佛就是一夜之间,他想起来了所有从前回忆,爹爹被奸人陷害以至于惨死,大祖母也终究离他远去了。
现在……现在梁烯也,也竟然就这般走了。
纪余不知告诉纪息是不是错,可好歹着那是梁烯的弟弟,他有权利去得知这个真相的。纪余不想去隐瞒纪息,他却还有些担忧,纪息身中媚骨丹之毒,这般的打击会恶化他吗?纪余心想,打不了就偿给他一条命,但是纪风堂却是后继无人了。
纪余先将此事告知了刘悬壶,刘悬壶听了一半就即刻跳脚了。却也跟纪余是解释不通的,无奈之下说是先给纪息灌药,再自己等在一旁跟他言语这件事。纪息要是得知了此般噩耗,不知会心神俱震到何种程度。
纪余约了纪息喝酒,自从刘悬壶守着,纪息已是很久不能喝酒了。如此这般可让纪息高兴坏了,结果赴宴的时候发觉不止纪余一个人,旁边竟然还是有刘悬壶这个小老头在的。纪息不由得叹了口气。
“我不拦你。”刘悬壶摆摆手,“今夜你只管喝就成。”
“真的?”纪息眼里精光一闪,“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纪息与纪余斟酒,却见纪余面带愁色,不由得有些感到奇怪了。
“喝酒难道不是好事吗?”纪息疑问,“你怎得看起来闷闷不乐?”
纪余一下子连着灌了好几杯。
“我有件事不得不去告知你。”纪余于是一狠心,趁着酒醉一吐为快,“梁烯她……她死了。是真的,我没诓骗你,和你当时不一样,不是闭息散的假死。是天灾人祸,躲也躲不及的。杂役日间去更换火柴,竟是半夜里头没人收拾。”
“就这样……就这样给烧死的。”纪余缓了缓气,这才把话给说完了。
纪息听闻默然半晌,直到纪余觉着心慌,这才听见了声出来。
“姐姐当时换我走,只有那闭息散,她全都留给我了。”纪息垂眸,“红袖招是什么地方?看上去是繁华窝销金窟,实际上分明吃人不吐骨头!”
纪息抬头,眼底翻起猩红:“就凭着这一面之词?就让我去信,我的姐姐就这样死了!”
“我要让整个红袖招陪葬!”纪息声色阴沉,“我们不过是想自由身!凭什么?他们又是凭什么?”
刘悬壶心下一凛,让纪余赶紧上前,强压住纪息劝慰着,亏得方才下在酒里,有他自己调制的药,这药倒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只是让人心神涣散提不起劲。只需给纪息牵个控梦引,让他在梦中适应过度,这心魔便不会容易地出来了。
如此纪息又睡了好几天,梦里是燃起来的红袖招,火势几乎要窜上天去,只梁烯一个伏在窗棂,流着泪向外呼喊救命,几乎都要声嘶力竭一般了。下面围着一堆人,皆是盛装出席的扮相,拿帕子掩着唇巧笑倩兮,不时还远远地将手轻飘飘一指。
她们都在要梁烯死!
纪息昏睡的这几天,纪风堂来了个客人。徐犹止晃悠着折扇,就往纪余旁边蹭过去。纪余面不改色,只稍微错开了身子,就让徐犹止扑了个空。
“你这人好生无趣,我不过是担心,你竟拒人千里。”徐犹止叹气,“白白丢了特地过来,为着慰问你的一番好心。”
纪余记忆里头,倒是有徐犹止,只不过他们算不得知己,撑死了就算一对损友罢了。毕竟江湖武林,难免要有些交际,他们认识也不稀罕的。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