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王爷,纪庞他……”纪余欲言又止,他不知怎么开口。
“本王虽敬佩纪家主母,却是和纪风堂交易。”燕季头都不抬,只接着去倒酒,“无论纪风堂是谁接手,都是不敢去忤逆本王的。那么这桩交易,本王始终能做下去。”
“纪庞是什么人?四王爷不清楚吗?”纪息问道,“与他去做交易,四王爷您……信得过吗?”
“一个本该在西滩坡的人,跟我谈什么信得过?”燕季放下酒盏,去看向了纪息,“本王确实信不过他,那你说说,本王可以信得过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
纪息:“你信不信?”
燕季:“不信。”
纪息:“媳妇~~~”
燕季:“三哥!”
燕随之:“你俩吵地我头痛。”
第46章 魔身佛像
“四王爷信不信得过我,这可不由得我说了算的。”纪息轻笑,“毕竟当时在纪风堂,四王爷也不想认出我。”
纪息于是将手一抬,便去下了铁皮面具了。燕季从容地把酒盏放下,掀起眼皮子去打量纪息。纪息依旧很美,却到底不一样了。
燕季还记得在春猎时,他在宴席之上只漫不经心,面前歌舞皆不能映入他眼中。他像是骨头软似的,总靠在三哥身旁,有一搭没一搭的,像是在攀谈着什么。偶尔就眼波流转间,自成了那一派风流。
可现在呢?纪风堂打磨了他,洗去了从前的他了。他纵使摘下了面具去,容颜相貌没有什么变化。可多了些杀伐果决,到底是不容人小觑。若是之前的魅惑是想让人垂涎,那么现在的凛冽让人不敢直视。
燕季笑了,他原来很想知道,让自己三哥那等神仙,能够舍身下凡尝情/爱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他当时为何不想去认纪息呢?燕季就觉着:左右是三哥的家务事,再者他与三哥不算熟捻,何必要自己去沾惹是非呢?
但现在他起了好奇心思:纪风堂无论怎么着,也不会去跟他翻脸的。他乐得作壁上观,去看个热闹而已了。既然如此,那就推波助澜一番,也算是去等一场好戏。听说三哥在朝中,已然有了动作了。无非着纪息的假死,是那最根本的诱因了。
燕季还不愿让纪息死,一则纪庞的段位,纪息死着着实有点可惜。二则若是想着纪风堂,纪息倒可去委以重任的。三则……他想看看当三哥知道此事之后,纪息将会成为他能与其谈判的筹码的。
“我最近要遣人去中原办事。”燕季笑了,“可以顺势去将你们安插进去。”
“四王爷这是……”纪余惊喜,“肯帮我们了吗?”
“大概是从来的本钱很少,我从不做赔本的买卖。”燕季挑眉,“我只担保你们能安全到中原去,到时候你们纪风堂的腥风血雨,我就不必要伸手再去掺和进去了。”
纪息算是明白了:这四王爷本就不是善茬,是想看着他们龙争虎斗,从其中判断值不值得。帮一把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岂能直接自己将事情全都料理?如此这般的话,恐怕也不能历练纪余。
“多谢四王爷。”纪息客气,“剩下的事情,就不劳烦您操心了。”
“你们趁今夜就走吧。”燕季说道,“和我要运的货物一道,我会让人叮嘱他们的,你们抵达中原时,定然能够安然无恙的。”
纪余听懂了:当时他还远在京都之时,纪风堂的眼线都能够到。这江湖武林之大,都是藏在暗地里的,不是他能轻易躲过去的。也是他自己当时愚蠢,接手纪风堂那么长时候,也不曾真的了解其范围。
“四王爷好心。”纪余道谢,“我们省事不少。”
燕季起身,拂袖的时候酒盏洒落。纪息眼眼疾手快,一个箭步稳当地给接住了。
“好身手!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燕季话外有音,“本王困乏了,大半夜的,从床榻上起来,不得已才借酒消愁了。”
纪息不由得好笑,竟是为这点事,要去借酒消愁?燕随之和他还是不同的,若是这般关乎生死大事,燕随之定然会施以援手。像是突然想起来,自己在燕随之那里,已经是尸骨一具了,纪息突然就笑不出来了。
算了算了,多大点事。在钻进货物堆里头的时候,纪息觉着,方才那点多愁善感,全都能给货物压得一点不剩。燕季为何要去中原运输货物,是想发展这地方的贸易的吗?可这却没有多少道理,应该是和周边地区发展才合适。
纪息在心里头盘算着:燕季这藩王当得实在憋屈,这是什么鸟不拉屎的鬼地方?想要百姓不去多生事端,得先保证住他们吃饱穿暖。说到底人是可以教养训化的,只有先过活地差不多了,才能跟他们说法理道德。
中原多粮!纪息忽地想到了,打着商贩的旗号,去以货物交易粮食,就算只是先囤放起来,也能预防住将来不时之需的。燕季是有野心的,这狼崽子,被流放到边远之地,说不定不会被蝉食吞噬,还会能成为一匹恶狼的。
一路颠簸,算是不少苦头。吃饭的时候,只能半夜里有人来送,还都只是冷却馊掉的。成天不知道白天黑夜,也不能从里头出来透个气。大多时候,也是不敢攀谈的,实在闲得慌的话,俩人竟像小孩子似的,都一起玩起来手语了。
直到有人轻叩:“到纪风堂了!俩位请出来吧!”
这才极其狼狈地,从其中钻了出来。这时已然是深夜了,马车正停在路旁边。燕季的人与他们道过别,就上了马车逐渐消失在黑夜。纪息抬起来头去打量,纵使并不能看得太清楚,这纪风堂也气派上了很多。
纪息暗自惋惜:他那里的纪风堂啊,可远远比不得这个。蹭个便宜左副堂主,就没几天的功夫,好处倒是没占上一点,反而都去给掏心掏肺去了。就这般的尽心尽力,还被赶出了纪风堂。
“我们怎么办?”纪息问道,“就这样进去吗?”
“纪庞这人好面子,总想当个伪君子。他必然不敢大张旗鼓的,将这事完全去捅出去。”纪余思索,“大祖母曾经说过,只要这纪家令牌在手,即使全然是个陌生人,那也便是默认算是堂主。”
纪息好奇道:“当夜围剿的时候,怎得不将令牌拿出?”
“那些人早已投靠纪庞。”纪余无奈,“就算是拿出令牌来,他们也是不会认的。”
纪息接道:“反而若是一时失手了,还将会把令牌拱手让人。”
纪余点头:“趁夜里,敲门吧。”
中原的纪风堂,门也建地雄伟。纪息使了点力气,才叩响了这大门。
“不接客!不接客!”守门人眯缝着眼,打着哈欠说道,“这都多晚了?竟是不睡觉的吗?”
纪余拿出来纪家令牌,在守门人眼前一晃悠。守门人腿一软,险些跪了下去。
“是堂主吗?您怎会亲自过来?”守门人打着颤,“小人有眼不识泰山……”
“要事在身,切莫声张。”纪余解释,“这是左副堂主。”
纪息也拿出来令牌,赫然是一般模样,只是体型稍微小些。
守门人声音越发弱了:“小人……小人……”
“莫要说了,领路去吧。”纪息嫌他啰嗦,“这祠堂是在哪里的?”
守门人往上空一指,纪息就抬头去看。空中赫然有个半身人像,这人像竟是建地极其高,硬生生将祠堂的顶层撕裂开来。纪息竟是觉得,这不是俯瞰众生不悲不喜的佛,这该是嚣张恣意随心所欲的魔。
武林盟主,江湖传奇,供奉的,竟是头魔像。这人世间,多的是好玩的事。
“你且回去。”纪息招退守门人,“还去干你的活吧。”
待守门人稍微走远后,他们俩便进了这祠堂。这人像颇是奇特,竟是观音坐莲般,也双腿盘起,下盛着千瓣莲花。纪息左右环顾,这香火倒是鼎盛,却也不知,到底遂了众人心愿没?纪息攀上人像,到了祠堂顶时,才发觉竟是严丝合缝,并不能顺着上去了。
“我们还得出去趟。”纪息跳下来,“从祠堂屋檐攀上去。”
俩人略施轻功,便飘到屋檐处。竟是刚及落脚的时候,檐上瓦发出极大动静来。纪息心上一慌,扯着纪余,就先凌波微步,飘到人像上,唯恐再触及瓦砾了。这人像实在太高了,攀着该是费劲,可他们不敢耽搁,唯恐天会亮起来。
落脚处倒是安稳地,可这人像,竟是身披金丝禅衣,这丝也凶残,竟是刮皮现血的。纪息嗤笑,什么禅衣?分明是要人命的!这于纪息有些难,对纪余倒还尚可。内功心法修炼够火候了,便是能在夜间视物的了。
纪余搀着纪息臂膀,就将他整个人提起,这般旋了有好几处,皆是单脚掂足站立,恰好卡在丝的空里。待攀爬地再高一些,纪息这才能看清楚了,这人像竟是一手把持净瓶,一手捻起杨柳枝的姿态。这般的凶神恶煞,装什么观世音菩萨?!!
纪余将纪息放下,纪息瘫在杨柳枝上,离那人像的手只几步之遥了。纪余便接着往上攀,待到人像脸庞时候,便不由得给吓了一大跳。这人像雕刻地浑然天成,却有一种张扬的媚态,这媚态倒也奇怪得很,竟是有暗藏杀机的凛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