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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召伯先生家书 (书春文丐)


  这种模样的善心,只能是他的父亲一脉相传给他的。
  李稼书的脸被热成了切开的西瓜,红得极有生气,小嘴巴笑出了形状。他给父亲李凌兆在庆安寺的正殿供了灯。
  做孝子的人,哪有心思管父亲一百个不是好人呢。反正就是要供着!
  李稼书修剪了佛灯里的灯芯,心想着生生死死、轮轮回回,这跟人这一生要交的税似的,谁也逃不过。方达曦死了,点兵点将,骑马打仗,自己下个就该会会市长董慈了。董慈之后,他还要与吴家的女人离婚,摘了“驸马”的桂冠。
  李稼书对着殿里神明的匍匐下来,再起身时瞧见神明身上的的金装掉了颜色,神明的座下坐着和尚子爻。
  人生之敝,八字尽言,始于有望,终于无望。
  和尚子爻就是出家前的茅清平,陈孝死了、陈孝托付给他的陈礼死了,再逢目睹了东联大的那场大火,即便茅清平再怎样的生机勃勃,也实在招架不住了。
  他平时絮叨像念经,如今做了和尚,更就能顺理成章地念经了,他才是这世上为数不多将爱好,最终过成工作与生活的人。
  只是呢,几处过往令纠葛令和尚子爻还有些四大皆不空,他还是诸多怪罪方达曦!
  他摸了摸李稼书的项顶,同李稼书说了说心里的主意,李稼书还没听完便就应了。
  李稼书从神明跟前起身,拍了拍簇新的百衲衣,神清气爽地出了正殿。
  旁人只晓得李稼书得了大功德、得了百衲衣,旁人哪里会有功夫细想百衲衣新或旧、真或伪呢?
  李稼书也晓得拆房不如防火热闹,就连自己的老家静蝉路三号院,也遭了他那时宁可错杀不肯错放的□□。如今,坐在整条静蝉路的所有宅院,连起来瞧就是个干瘦漆黑的横躺老人,还有生命,却所剩无几,叫天上的老鸦瞧着都要心疼。
  他带人去了七号院,这里已经成了丢了树根与树皮的老玉兰树,随风左右摇摆,没有自己的底气与主意。
  没了方达曦的方公府还能算个什么菜肴?
  方达曦生前将财产托给还没做和尚子爻的茅清平,有了和尚子爻的提醒助力,李稼书才想到,自己或许也能像方达曦当年侵占他们李家产业那样,将方家的产业再转到自己手头。
  现在方家不就只剩个捡来的小弟,一个孩子能做什么?我母亲厉害成那样,没了主意时,不也只剩往楼下栽?
  李稼书瞧见个人在废墟里洗马,沪城晚上突然下了雾,令李稼书瞧不清这个适逢家难的方家幼崽,还成不成?
  李稼书:“方小爷,我来保你的命,聊聊么?”
  只是阿西一直也不应他,李稼书只好继续往雾里走。
  阿西:“李秘书长要怎么保我的命呢?”
  李稼书再往雾里走,将提包里的几摞文纸递给了阿西。阿西一瞧全是产业转让协议,便就更伤了心。他从马鞍下拽出一本佛经,递给李稼书,李稼书却不肯接。
  阿西:“李秘书长要裹走我兄长的全部产业,是救我的命?可见李秘书长还不如令尊呢。我小时候饿肚子,令尊还给过我两块银元与佛经呢。”
  李稼书听了这话,才接了阿西手里的佛经。
  李稼书:“佛经好是好,却不大能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我父亲当年送你佛经,可见他还没吃过苦头,他哪怕给你个馒头呢。听说方小爷是吃过苦的,也晓得我刚刚为什么不接吧?”
  阿西:“我瞧李秘书长今个穿的衣裳挺合身,还以为李秘书长比着几页产业书,更看中写佛经呢。既然李秘书长今个是来与我算账目的,那咱们将之前的帐先清一清再说别的。从前收令尊的两块银元,我还您吧?哦!我忘了,那两块银元,我早送我兄长了。”
  李稼书耐烦了:“那就不……”
  阿西:“那就叫我兄长拿过来还您吧。”
  方达曦囫囵个出现在雾里,对着李稼书拍了拍本该中枪眼的身体。
  方达曦:“执月,要我还李秘书长什么?”
  阿西:“当然是什么都要还给秘书长。”
  阿西盯着李稼书的眼,老猫撵鼠似的盯着李稼书的眼,只等果真从李稼书的眼里抓到鼠的惊疑与求活的欲念时,阿西极痛快地笑了。
  李稼书立时就要从雾里往外逃,可还没等转身,他的小嘴就耷拉了下来,周身的雾就被他自己染成了红色。
  方达曦从兜里掏出李凌兆当年给阿西的那两块董大头,盖在了李稼书的眼皮上。
  静蝉路三号院被李稼书烧了,如今他在沪城的归宿,也只剩九道江了。
  九道江最近都捞不上什么小黄鱼了,百姓们挨着饿,就要另想出路,没有小黄鱼,九道江里还有螺螺。捞些螺螺回家就酒炒,一盘能嘬上半天。嘬了半天,嘬不饱,也嘬累了,也就觉不着饿了。
  这么着久了,年少的还有得消耗,年老的就要撑不住,往沪城外送的棺材越来越多,都是那波撑不住的老人的。这就不能不叫那批还幸存的老人人人自危。活着的老人们谁敢抬头瞧送老友们走的棺材呢。哪个老人瞧见了棺材不会去疑心,这些也像也是给自己准备的!
  谁也不该在老人堆里谈死亡,就像谁也不该对拄拐的人谈奔跑。
  庆安寺的和尚给死去的人诵着经。
  天地无穷极,阴阳转相因。人居一世间,忽若风吹尘。愿得展功勤,轮力于明君。怀此王佐求,慷慨独不羣。鳞介尊神龙,走兽宗麒麟。虫兽犹知德,何况于士人。孔氏删诗书,王业粲已分。骋我径寸翰,流藻垂华芳。
  子爻和尚做了和尚后,其实不怎么肯再念经,盘古的劈天斧劈开了天与地,却劈不开他的嘴。自与方家兄弟道别后,便就闭着嘴独自去了余山,这山尔来四万八千岁,这山百步九折万层台,这山不肯与人通烟火,这山绝顶处只有一堵白墙,白墙上开一扇山门。
  子爻和尚登上万层石阶,推开山门,此后便就再没走出过这道山门,余生相伴的是黄鹤、猢狲、猛虎、长蛇,再没有旁人了。
  人,生死于世间,持杖于天地,有人活家国、有人活一亩三分地、有人活本心、有人活名利、有人活自己、有人活他人。
  子爻这和尚、这张嘴、这辈子,只活了陈孝的一个“孝”字。
  董慈胳膊腿上中的枪弹不知怎么的连累了肾,他左侧的肾已经整个地坏掉,今个就要摘。
  医院里外都是政室厅的警察,荷枪实弹。人手里的刀枪用来防谁呢?只能是防不听自己话的人、自己得罪了的人。
  红杏出墙只是倚墙,董慈这个人倒像是终身骑在墙上的。豫园路上的刺杀,他哪是被方达曦连累的呢?明明是他与李稼书商量的结果,他还叫自己也中了枪,为的什么呢?为的就是设若李稼书这事没办好,没叫方达曦死得了,自己还能有个再往方达曦身上靠的由头。
  “坚贞”与“孤注一掷”,董慈这样的人,写得了,做不来。
  于此,董慈是这么个说法:“古今英雄汉,哪个不是顺势而为?这是好听的,不好听的还有呢!那叫见风使舵、趋炎附势!他们行,凭什么我不行!”
  经他这么一说,你还真挑不出理儿来。
  今个要手术,沪城的警力全被他调了过来,这是正经的阵仗,申帮的人进不来。手术室里的两个主刀医生都是留洋回来的,蛋壳包碎了都能叫他们缝得流不出蛋清蛋黄。
  因此,董慈的心是被姜太公守着的,稳坐在胸膛里。
  麻药是从董慈的胳膊上被打进去的,指尖已经因麻药变得冰凉,可人还是将醒着。医生同他说着话,瞧人到底几时睡。
  医生:“董市长这么大个手术,怎么也个家人在外边守着?”
  董慈已经开始发困:“都,都成了死鬼了。”
  医生:“也不一定。”
  医生将脸上的口罩拉了下来,这脸是吃了方公府好几顿饭、教士家儿子的。
  医生:“得罪方执月的,也有您的吧?是他想办法将我弄进来尽尽孝,父亲。”
  这下子,董慈的心也与指尖一起凉了下去!他要说话!他要大喊!他要奔出手术室!他要警察将自己搭救出去!
  可麻药不是他,麻药不作假,麻药已然起了完全的功效,不许他如自己的愿。他迫不得已地沉睡了,瞧着像是做着顶美的梦呢!
  如此,沪城的老市长董慈死了。说是医院出现了医疗事故,医生错割了老市长右侧的那张好肾。人的心肺肾不是泥土捏的,哪能再粘回去?这令老市长死在了手术台上。
  结束的,就是结束了。
  市长选举这就到了,还有几个候选人在与方议员打擂台。那个叫徐安的东联大的遗孤,也正带头反对方议员呢!
  方议员的票选形势看着并不大好,好在申帮的人,多且恶,手里的棍棒与枪又实在叫人看着就想听话。
  一场在沪城八月纳凉夜发生的□□,令徐安一类不大满意方议员的人、要与方议员争高低的人,都被撵出了沪城。
  这,于个政室厅议员来说,角力的方式方法确是暴力、蛮横了些。况且阴谋与阳谋,方议员也不是不会用,只是他觉着那样太费时间,不适应当下的恶时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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