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奔去,许知萧闻声回首,先是惊诧一下,然后道:“你们怎么在这儿?”
许知萧的声音里满是疲倦,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许知愚道:“哥,你……”
“喝多了。”许知萧瞥着他,淡然道。他眼神随即转向时雨眠,冰封的面色柔和了一点。
“知愚,送雨眠回家吧。”许知萧道,“我一会儿回去。”
两人心思重重地到了时府。
时雨眠四下看看,压低声音道:“知愚,你觉得知萧哥他,去那里吃了饭,还、还做了……”
后面的话,她实在说不出口。她盯住许知愚,面色微微地变红了。
“我不知道啊。”许知愚狡黠地一笑,“待他回来我帮你问。”
时雨眠忙道:“那,你可别说是我问的呀。”
“不。就说是你问的。”
时雨眠脸色更红,两人在时府里头追打起来。
许知愚跑得更快些,他对时府的每一条路早已铭刻于心,于是轻车熟路地绕进了时雨眠的厢房。
房内桌上凌乱不堪,刺绣的针线、布头和丝锦扔了一桌。
许知愚径直上前,从一片琳琅中挑出一个黛色的小香囊,上面用藕荷色的丝线绣着行草的“逍遥”二字。
许知愚揣进怀中,转身正迎上进来的时雨眠。
她柳眉倒竖,佯装嗔怒道:“小萝卜头,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呀。你阿姐的房都敢闯呢。”
“阿姐我错了,”他面上笑盈盈的,毫无悔过之意,“阿姐,你做的香囊真好看。改天给我哥带一个。”
时雨眠轻轻锤了他一下,将桌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收进竹筐里。许知愚战战兢兢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生怕被发现自己偷拿了一个小香囊。
所幸,她并没注意。
许知愚脑中一转,还是走为上策。
“阿姐,我这就回去帮你问他那个事。”他嘿嘿一笑,转身就跑。
时府和许家只隔一条小巷,许知愚抄了近路,从后墙悄悄翻进去。
跳下一人高的墙头,他正碰上走来的许知萧。
在街头时他没注意,迎面看到时,他才发现,一段时间没见,许知萧变得越发挺拔了,傍晚的霞光毫不遮掩的洒在他的身上。一时间,许知愚不禁看呆了。
“知愚。”
“哎,哥。”许知愚回神道,“你好些了吗?怎么也来翻墙?”
许知萧应了一声,手撑上土墙:“哦,前门进不去。”
许知愚一愣,想起他家前门自上午就被堵得水泄不通了。
“哥,学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个好结果了。恭喜你啊。”他由衷道。
“嗯。”许知萧笑了笑。
看得出,许知萧今天心情不错。他平时说话都不会笑的。许知愚在心中唏嘘,原来世俗的成功对他哥这种冰块的吸引也这么大啊。
许知愚又想起什么似的,转身道:“哥,要吃晚饭了,你上哪儿去?”
“买饼去。”话音一落,许知萧的身子从墙上消失了。
许知愚往前走了两步,愣住了。
他居然……忘记问那个问题了。
他拿出袖子里的小香囊,不由自主地往时府的方向看去。
时雨眠正在房间翻箱倒柜,从绒木的盒子里翻出一纸纸平整的信件。她轻轻抚着上头隽秀的笔迹。
毕竟他们都这么多年没见了,是个人都会有几分变化吧。
时雨眠叹口气,又或许,她从未真正地了解过他。
她把信纸放在桌上,看向窗外西天燃燃火烧的云。
第一次见你,是在什么时候来着?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了一些bug 各位看官评论里提提意见呗~然后……顺手就点个收藏嘛!
(嘿嘿嘿 我在想桃子 mua)
☆、初遇
秦艽、苍术、半夏、白芷……许知愚在心中默念着,将一袋袋中草药分拣出来,淡淡的苦香味弥漫在整个药馆。
分拣、称斤、泡药煮药是他多年来每天必做的“工作”。
“爹爹爹。”许知愚拿起一捆草药,一叠声地喊,“这个怎么办啊?”
没人应。
许知愚从高高的木梯上跳下来,穿过层层的柜子,看到有个人坐在大厅里。
“爹?”他走上前道。
陌生男子转过身,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不好意思,认错了。”许知愚有点尴尬,他看着对方棱角分明的面庞,道“请问你……是来找我爹的吗?”
“不是,我来开药。”男子抬了抬手,月白色的长衫下露出手指,“有茶吗?”
许知愚点头去倒茶,一边偷偷看这个陌生人。
这个人,好像跟他之前见过所有的人都不太一样,但具体是哪不一样,他又说不上来。
男子伸手接过茶,从容地半仰在摇椅上,惬意地眯着眼道:“来,你来给我切脉。”
许知愚:“……”
恍惚间,他觉得这里变成了这男子的家,而自己是男子的什么佣人,他随意指使他切个脉,实在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虽然这其中太古怪,但他心中竟然没有一丝不爽。许知愚自然地撩起长衫,又从容地半蹲下来,两指搭在男子经脉分明的腕上。
门外桃花开得正旺,东风送来似有若无的花香。
许知愚沉吟道:“公子可否有心悸、头晕等状况?”
男子略一思量:“嗯,好像是有点。”
许知愚点头:“公、公子最近是受过伤吗?”
男子不答话,许知愚咬咬牙,脸有点红:“你的情况有点像……”
“像什么?”
“像女子产后……”
“血虚……”
许知愚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他。这个人肯定是跟谁打了一架,而且很有可能被对方捅了一刀,并且没有及时医治,流了不少血……
这样的人,还是少惹为妙。
男子很平静,颔首道:“哦,原来如此。那应该怎么办?”
“稍等。”许知愚转身进了里屋。
既然症状根本都差不多,那就找点给女子产后服用的补血药物就可以了。
“当归、白芍……”有的草药被许爹放在很高的小格子里,许知愚只能跳起来去拿。
他刚一伸手去够,头顶上却有一只手轻车熟路地绕过去帮他抓了一把药。
“这些,够了么?”男子摊开手掌道。
“够了,谢谢公子。”许知愚有点尴尬,但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公子你现在还是不要乱动,多休息休息……”
毕竟你身上应该还有个大口子,乱动一下崩开怎么办。
男子长眉一挑,蛮不在意道:“你都在这儿了,我能有什么事?”
许知愚:“……”那你可真是过奖了。
男子微微一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许知愚。”
“家里是干什么的?”
“世代行医。”
“唔,真好。”男子若有所思,“悬壶济世,普济众生。”
“过奖了。”许知愚这些年听到类似的吹捧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谁知道对方是假意还是真心,反正他已经习惯了。
他拿起一沓纸,道:“公子,你写上姓名和年龄,明日此时就能来取药了。”
许知愚瞟着他的手,暗自慨叹道:这不知道是谁家的大少爷,手这么细嫩,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
但他手背上靠腕的地方,露出一角狰狞扭曲的疤痕,像一条张牙舞爪的野兽般盘旋在脉络下。
男子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却不在意,甚至一甩袖子,露出一截手臂。
长长的疤痕竟然一直延至肘处。许知愚不敢再多看,眼神移至他的落笔处。
周念迟。年十九。
好耳熟的名字,感觉在哪儿听过似的。
周径突然道:“知愚,我没带钱。”
“啊,不碍事,明日取药的时候带上就行。”许知愚道。他家这么大一个药馆,也不会怕人不还药钱的。
还有,他跟眼前这位认识才不到几个时辰……不对,完全就是不认识,可他为什么叫自己叫得那么亲密?
要是自来熟也罢了,可大少爷实在不像个自来熟。
周径思忖一下,道:“走吧,我请你一顿饭好了,他家老板不收我的钱。”许知愚嘴角抽搐,人不可貌相,这还真是个自来熟。
“……多谢周公子,我一会儿还有事。”
周径看起来非常失望,犹豫了一会儿才道:“好吧,那我明天请客,你务必要来。好吗?”
“好吧。”
周径笑笑,满意地走了。许知愚呆了好一会儿。
这个人,真的是太奇怪了。手臂上的疤痕、细微的脉络在许知愚脑中转来转去,最后化作了周径带着桀骜的微笑。
他被自己脑中的想法吓了一跳。
许知愚摇摇头,今天一天什么都还没做呢。
正要转身,门突然又被打开。
“爹!你可回来了,我今天……”
话还没说完,许知愚愣住了。
时雨眠随在许爹身后,一进门就蹦蹦跳跳跑向许知愚。
“阿姐!你怎么来了啊?”
“来找你算账。”时雨眠白了他一眼,将手中的木盒放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