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敕勒川下 (穆衍)


  我说那天太平常,我没有记他说了什么,步六孤说,我莫贺告诉他,等他打完草谷,给他套一匹好马回来。
  我说至少你现在可以叫江傅山陪你,不用在营地里等他送你了。
  步六孤低下头苦笑了一下,我踢开脚边的一截断手站起来,叫人收拾一下柴房去,转身去见拓跋文。拓跋文被我溅满了血的袍子吓了一跳,上来看我有没有伤到自己,检查完嫌恶地打发我去沐浴。
  我刚钻进池子里没多久,步六孤也解着衣带走了进来,他边走边脱,脱得赤条条了站在池子边舀了一瓢水兜头一浇,先把脸上的血冲掉了,才闭气跳到池子里。
  我指了指步六孤,示意我身后一个从族里带来的奴隶去给他搓洗。
  步六孤胸口上有个颇深的牙印,碰到水时疼得呲牙咧嘴了下,我和他挑了一下眉,心想看不出来江傅山床上这么狂野。
  步六孤和我露出一个大家都懂的带着回味的笑容,坐到池子底伸手搭在边沿,把头埋在水里让奴隶先洗他的头发。
  我靠在池壁上,懒洋洋地问他和江傅山进展怎么样了,快不快活这类的话。
  步六孤浮上来换了一口气,抽空说了句挺好的,然后又把头钻进水里,我的奴隶大概是被他被血打绺的头发难到了,在一边皱着眉头,一边拿了个大齿的梳子过来。
  我直觉他有事瞒着我,步六孤洗完他的头发,从水底下冒出来,没一会儿和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叫奴隶下去,拓跋文可能被我刚才那一身血惊吓了,现在也没派人来催促,我冲步六孤抱着胳膊,叫他从实招来。
  他上个月陪江傅山出使宋国,刚进建康不久,谢家来人请江傅山赴宴,宴上又请他吸食五石散,信誓旦旦地说那个东西能神明开朗,强力健身。江傅山推辞了好几次,那边便沉着脸说贵使这是瞧不起他宋国,江傅山无可奈何,便服用了一点,当时浑身通畅,晚上回到驿馆差点肏得他下不去床。
  我说这不挺好的,步六孤脱口说好个屁,方士骗人的玩意儿,也就只有这帮成天想着享乐的汉人才信。
  步六孤说,江傅山从建康买了一车五石散,他跟着江傅山回来复命的时候,皇帝为了这个险些砍了他的脑袋。
  我一直以为江傅山是因为拓跋文又杀朝臣才和他吵起来的,忍不住咦了一声。
  步六孤深吸了一口气压了压火,和我解释说五石散容易成瘾,服用后很难停下来,先皇帝就是因为长时间服食五石散才英年早逝,所以拓跋文在平城禁五石散。以他的手段大概也杀了几百人才遏制了这股风气,刚消停没几年,江傅山这个心腹又来拆他的台……
  我打断他说,这可不像江傅山会做出来的事。他不可能不知道狸奴这样忌讳五石散,以他的才能,怎么会没有办法拒绝?
  步六孤看着我意外地挑了挑眉。
  我问他是不是还有别的没告诉我?
  步六孤停顿了一会儿,咬牙切齿地告诉我,当时与他们同行的还有拓跋文的一个弟弟,充个身份高贵的门面,宴上醉酒伤了谢家女,谢家动了刀剑,硬要他这样赔礼,他就算知道这玩意碰不得,但是性命重要,不得不随了人家的意。
  若不是有这一茬,皇帝盛怒下恐怕真的砍了他了,虽然回过味来不舍得动他,不过那个王爷就惨了,肋骨被打断了好几根,至今还在床上养着。
  我不由自主地唔了一声,心想拓跋文什么时候有这种力气了,步六孤又叹了一口气,说连岳怕自己再挨一顿揍,让他瞒着我,嘱咐我下次见了他千万别说漏嘴。
  我还真动过这个心思,有点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连声和他保证不会。
  步六孤又说可别,说自己也想揍,但是连岳扮的一手好可怜,他常常下不去手,听说我连拓跋文都敢打,请我哪天寻个由头先揍他一顿再说。
  这才过了一天不到,我赶忙问他哪来的消息,步六孤左右看了看,凑上来低声说拓跋文下了朝和连岳抱怨我,说得太投入不小心叫他听到了。
  我手又有点痒,看着他没吭声,步六孤重新捡起话题说,连岳自己也知道不行,他试着戒过几次,但是觉得冷热难耐,流涕不止,没法出门见人,他事情多,皇帝闹脾气又不给他假,只能先吃一点对付着。
  我恍然大悟,给他出主意说等哪天江傅山进了宫先蒙头揍上一顿,再让他装可怜装病把这玩意儿戒了,但是刘宋那边一计未成,必然不肯罢休,一定要把事情瞒住,不能给别人攻讦他的机会。
  步六孤和我翻白眼说这个还用我教?我给了他一拳,从池子里爬出去换好衣服去找拓跋文,打算和他算算拿床笫事和臣子说的账。
  结果我刚进了房门还没来得及和他开口,拓跋文一脸为难地和我说,册封皇后的时候,贺若得穿女装。


第25章
  我愣了一下,顿时不知道要先和他算哪个的账了,拓跋文可能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他趁我发愣的时候殷勤请我坐下,又喊宫女来给我捶背揉肩,等我回过神来拓跋文已经溜到了三丈远的地方。
  我冷静了一下,说陛下先回来,好歹给我讲清楚怎么回事再溜。
  拓跋文站在原地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会儿我的表情,试探地往我身前走了两步,也和我愁眉苦脸地说都赖那帮汉臣,讲什么阴阳相合,他不答应就要跪死在大殿里。
  我点了点头,说现在朝里剩的都是陛下的小棉袄,不好不给面子,所以就只好叫我不要面子了。
  拓跋文没话说,但是他一脸委屈地看着我,眼睛也睁大了,看上去像是长了一对异色的猫眼,我被他看得要软化了,但是脸上摆着一副冷硬的表情想了一下,说也不是不行,但是我有个条件。
  拓跋文又马上换成了一脸胆战心惊,问我说什么条件?
  我抱着胳膊大刀金马地坐在椅子上看他来来回回地变脸,心里居然还觉得有点儿可爱,我说这样,册封的时候我穿女装和戴凤冠霞帔,晚上洞房的时候狸奴穿抱腹(肚兜)和缚胸,一人一次谁都别笑话谁,怎么样?
  我身后那宫女愣了一下,手重了,捏得我龇牙咧嘴起来,拓跋文是个脸皮厚的,他面不改色地和我对视了一会儿,一口答应下来,还问我想看什么颜色的。
  我笑眯眯地说当然是大红,拓跋文这次痛快了一回,午寐后就叫了中才人来量体裁衣,说要加急做出来。
  我休息了一中午,胳膊酸痛抬不起来,躺在床上问他怎么这样着急,日子已经定下来了?
  拓跋文说在五月中,他穿好外袍,一手撑在我枕边俯身下来,抵着我的额头说,因为他也着急,等我做了皇后就不会总想着和步六孤跑了。
  我私下里认为他这口醋吃得没边,不过只是想了想没说出来,我看了一眼门外,感觉离中才人赶过来还有一段时间,慢吞吞地抬手搭在他的脖子上,开始啃他的嘴唇。
  突然发现历史背景的时间线乱了……
  先说一下,故事的时间大约在宫苑490年左右,这个时间点真实历史上北魏应该在准备从大同迁都洛阳,刘宋已经快亡了,还有点儿细节等我完结后统一修。
  顺便摘一段《魏书》旧本目录叙(北宋史学家刘攽):
  拓跋氏乘后燕之衰,蚕食并、冀,暴师喋血三十余年,而中国略定。
  其始也,公卿方镇皆故部落酋大,虽参用赵魏旧族,往往以猜忌夷灭。爵而无禄,故吏多贪墨;刑法峻急,故人相残贼;不贵礼义,故士无风节;货赂大行,故俗尚倾夺。
  迁洛之后,稍用夏礼。宣武柔弱,孝明冲幼,政刑弛缓,风俗媮恶,上下相蒙,纪纲大坏。母后乱于内,群盗挠其外,祸始于六镇,衅成于尔朱,国分为二而亡矣。
  虽享国百余年,典章制度,内外风俗,大抵与刘、石、慕容、苻、姚略同。道武、太武暴戾甚于聪、虎。孝文之强,不及苻坚。其文章儒学之流,既无足纪述,谋臣辩士将帅功名,又不可希望前世。而修史者言词质俚,取舍失衷,其文不直,其事不核,终篇累卷,皆官爵州郡名号,杂以冗委琐曲之事,览之厌而遗忘,学者陋而不习,故数百年间,其书亡逸不完者,无虑三十卷。今各疏于逐篇之末。然上继魏、晋,下传周、齐、隋、唐,百六十年废兴大略,不可阙也。
  臣攽、臣恕、臣焘、臣祖禹,谨叙目录,昧上。
  又,明晚有个考试,所以明天没有更新。
  拓跋文离开的时候带着一个红肿的嘴唇,我又在床上瘫了一会儿,宫人来报说江少傅带着太子殿下来了。
  我让他们在正厅等一会儿,换了一身窄袖短打去见他,步六孤中午没走,在他原来住的地方睡了一会儿,看见江傅山来了也从屋里绕了出来。
  江傅山大概是心里有鬼,看见步六孤居然哆嗦了一下,转头眼巴巴地看着我说与我有事情要谈。
  他嫌天热敞着怀,差点就能算作坦胸露乳了,意外的是身材还算不错,我上下打量了一番,步六孤皱了皱眉头,走上来把他的衣襟合上,顺势给了我一个警告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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