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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砂砚 (小芽酱)


  《朱砂砚》
  作者:小芽酱
  文案:
  人间的轮回多半闲置
  我前世的热身子啊
  冷落了今生的你
  ——摘自张子选诗集
  一方朱砂砚,百年梦中人
  诗歌作业中多出的一句怨词
  夜夜梦里一日看遍长安花的探花郎
  刑场上泼天的血泪与身后行刑人上吊的三角眼
  自从得到了那方朱砂砚,燕时玉邪祟缠身,不得安睡
  百年业已逝,犹是探花郎,灵异穿越向,偏执艳鬼探花攻X冷淡高岭之花受


正文:


第01章
  “时玉,时玉……”江韶在课桌下踢了踢燕时玉的脚,斜眼瞧着那位胖乎乎的张老师难得皱起的眉峰,她正严肃地腆着双下巴,生生把天生慈眉善目的模样拗出一副凶神恶煞来。
  燕时玉不知是梦见了什么,像是冷得紧,猛地哆嗦了一下,指尖抵着桌面,想是用力大了些,指头前端隐隐有些发白。
  “哎哟,我的祖宗。”江韶操着一颗恨铁不成钢的心沉痛地叹了口气。
  这节诗歌鉴赏本就是他们中文系的专业课,又是小班,统共一个教室里就三四十个人,燕时玉上课认真,总是坐在第一排。大一的时候还会不动声色地给江韶他们几个室友占个座,不过第一排实在是个让人抓心挠肺的座位,确是不适合惯于玩个手机开个小差的芸芸大学生,在遭到了几次婉拒之后,燕时玉虽是依然兀自岿然不动地保持着第一排优等生的习惯,不过也不再费那闲工夫多占几个座了。
  张倩板着那张藏了几道岁月的褶子的圆脸,颇为生气。按道理大三的学生整日翘课的也不在少数,老师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多活几年是几年,不过这燕时玉可是众多专业课老师的心头肉,不说那张赏心悦目的脸,就说一年到头从不翘课的好学精神,便以千里之外取人首级之势斩获每年期末的高分。
  诗歌鉴赏在中文系专业课里也算颇受欢迎,当然是因为那些繁琐冗杂的拆解文言文的古代文学课的抛砖在前。张倩自忖讲课也是幽默风趣间夹杂着几句人生哲理,今日竟让燕时玉听得睡着了,一时忿忿,涂了鲜红指甲油的手不耐地敲了敲桌子,“醒醒醒醒,这一觉给你睡到唐朝去了?”
  想必看好学生出丑是学生时代公认的趣事,这厢话音刚落,全班就默契地哄笑起来。
  此时燕时玉才真的醒了,许是还未从梦中挣脱出来,一时不明所以,愣愣地出神。
  见他这副惺忪模样,张倩更是觉得胸口簌簌地窜着火苗,觉着这教授的威严都被烧干净了,一时硬是使尽了全身力气才强压下了火气,没太落这好学生的面子,清了清嗓子道:“上节课让你们找一下闺怨词代表作,你来讲一下。”
  “好的。”燕时玉回过神来,发现刚刚睡着时手里一直紧紧攥着写着诗的草稿纸,原本平整的本子被蹂躏的狼狈不堪,他像洁癖发作似的难受了一阵子,仔细安抚好心里一阵莫名的紧张,念道,“奉帚平明金殿开,暂将团扇暂徘徊。可怜河边无定骨,犹是春闺……”
  前面一句尚且是中规中矩的宫怨词,江韶瞥见张老师的脸色已经略有好转,可是没想到这燕时玉乖巧了三年,竟然今日语出惊人,吓得他在心里一个倒仰,待反应过来时忙拉了拉燕时玉,企图阻止他把后一句说完。
  “可怜河边无定骨,犹是春闺梦里人。”燕时玉平时的嗓音冷冷清清的,夏日里听来尤为清凉,像是岭南人爱喝的大碗凉茶,顺顺当当一口灌下去,当真是心肺冰清满腹玉洁,此时却像是被人提着领子悬着踩在结了薄冰的湖上,颤颤巍巍,犹如梦呓,便已不是盛夏白瓷梅子汤,而是寒冬铁刃冰削骨了。待他说完,只感觉像是一阵阴风吹过,满屋子的人都打了个寒噤。
  张倩亦是愣了愣,本来张嘴想给个台阶下,哪知几句讥讽之言脱口而出:“你这闺怨意境可真是高尚啊,倒来感伤起战争来了。”
  “老师,燕时玉他应该是看串行了。”
  张倩瞥了一眼插嘴的江韶,没吭声,回到讲台上继续讲起了课,似是打算把这页揭过了。江韶方松了口气,用胳膊肘推了一下还在恍惚的燕时玉,正准备提醒他翻书,在看见他脸时惊地手里的笔重重掉在了地上,啪的响了一声。
  燕时玉脸色惨白,额头鬓角都凝着冷汗,眼神空洞得像是被什么吸干了魂魄,暑气蒸腾的九月天里,露在短袖外面的胳膊竟然冷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那张草稿纸上最后一句的字笔锋如刀斧凿开一般大开大合,那架势不像是随手写的课堂作业,倒似用毛笔写在上好的宣纸上,满眼的金钩玉划。
  那根本不是燕时玉的字。
  江韶一时如堕深堑,冷汗已经无意识地爬满了整个后背,屋外的风一吹,冷意丝丝缕缕地攀附上来,像是来自地狱的女鬼,两只白胳膊悄悄搂住夜归人细瘦的脖颈。


第02章
  因为下午上课闹的不愉快,燕时玉和江韶就随便在二食堂吃了点东西,打算回寝室看部电影打发打发大三没有课的长夜。
  往日拥挤的六人间里空无一人,灯倒忘了关,映着四壁刷的惨白的墙,无端得瘆人。
  燕时玉不由想起下午课上,尚有些夏季余温的阳光披在身上,笼着人生出无边困意,他昨天忙学术部部长交接的事,熄灯之后还噼里啪啦地打了好一会字,被这阳光一照就昏昏沉沉地想打个盹,脑子里千头万绪正纷乱地团成乱麻,突然感觉一阵阴寒的凉意顺着脚踝往上,像是一只刚浸过冰水的手,细致地一寸一寸的将他的神志吞噬得一干二净,他恍惚中仿佛念了一首诗,又像是什么也没做似的,等他清醒过来,那刺骨的凉意已经悄然撤退,只剩下纸上的字迹,坦坦荡荡又堂而皇之,像受宠的猫偷腥之后胡子上的一点油渣。
  “奇了,今天寝室竟然没人。”江韶打开桌子上的电脑,压低声音说:“正好,我们今天看部鬼片吧。”
  “看鬼片你找徐承啊。”燕时玉从柜子里把不久前舅舅送的砚台拿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又捣鼓出了一沓宣纸,找了本颜帖练起了字。
  江韶正在网上找着资源,偏头看见燕时玉正襟危坐地拿着毛笔,颇为诧异地嘿了一声,“你还会写毛笔字啊,以前怎么没见你写过。”
  “唔。”燕时玉一顿,“我舅是做古玩生意的,过年过节偶尔送我们小辈点文房四宝,我也就瞎写。”江韶点了点头,他对书法也不懂,就随口问一句。
  “叮”地一声,那厢恐怖片已经下好了,江韶一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样子,心里其实哆嗦地不行,在房里踱了半天,还是打开微信喊徐承回来一起看。
  很快徐承就回了条语音回来,说是在健身房做动感单车呢,估摸着要半小时之后才往回赶。江韶也不急,就在寝室晃悠着等他回来,这丁点儿大的寝室,晃悠着晃悠着就晃到了燕时玉旁边,“你这砚台挺特别呀,颜色这么艳。”
  “嗯,朱砂砚,据说辟邪的。”
  眼前的砚台成色朱红,四面雕着小鱼,鱼目浑圆,底部刻“定慧”二字。
  燕时玉搁下笔,将砚台和宣纸仔细收了,和江韶闲侃了几句新出的手游和学年论文的选题,正说到去年有个奇葩选了文体学理论做课题,就瞧见徐承一手拿着毛巾站在门口,头发湿答答的往下滴水。
  “怎么,找我看啥电影?”
  江韶嘿嘿笑着,殷勤地递给他一听可乐,道:“国产片,不恐怖。”
  徐承是恐怖片发烧友,泰国日本美国的各国鬼片如数家珍,大一的时候特别喜欢半夜躲在被窝里戴耳机看鬼片,大二以后大概是课业逐渐繁重,已经好久没见他看电影消遣了。
  此时见平日素来胆小的连悬疑片都不敢看的江韶主动邀请,顿时来了兴趣,顺手把毛巾挂在脖子上,接过可乐喝了一口,便探头去看电影简介:“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竟然也看鬼片了?先说好了啊,僵尸片我可不看。”
  “不是僵尸片。”江韶把简介往下拉了拉,跳过了演员介绍,“好像讲的是古代一个秀才进京赶考,考取探花以后横死的故事。”
  “古早狗血剧情。”燕时玉凑过来瞥了一眼,兴趣缺缺地拿盆出去洗漱,“你们小声点,我上床躺着了。”
  燕时玉洗漱完回来的时候,江韶跟徐承两人头上裹着不知道哪来的毯子,江韶用手捂着眼睛,留了一条缝,一脸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
  燕时玉正往床上爬,突然听见江韶猛地“啊啊啊啊”鬼哭狼嚎地尖叫一声,他下意识地扭头去看,恰好对上画面里的探花,一袭深色衣袍净是血污,眼里怨恨铺天盖地,像是要马上融着血泪夺眶而出。燕时玉隔着屏幕与他对视,只觉他眼里的怨毒要化为实体,像一条条狡猾的蛇,嘴里的毒液蓄势待发,只要被他盯上,没有猎物能够逃脱。
  燕时玉只觉心里咯噔一下,像是为了掩饰内心的慌乱,他迅速地爬上床,把被子拉住盖过头顶,温暖的棉絮总是能隔离一切或阴冷或燥热的情绪,是缺乏安全感的人无上的救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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