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文最近若朝中无大事,上完朝就回来同木闾头一起活动,我要是起的来,就坐在院子里一边看书一边看这父子俩脸对着脸累得龇牙咧嘴。
拓跋文和木闾头谈了谈他乱用典故的问题,木闾头简称没有,最后两个人吵得口干舌燥,一个人灌了一杯凉水才消停。
拓跋文活动了几个月倒真比以前有力气了,他放下杯子把木闾头扛在肩上一起去沐浴,我坐在树下发了一会儿呆,决定等他出来和他一起去永安殿看看江傅山。
拓跋文的后宫大多是温顺乖巧的女子,偶尔有一两个想来争宠的,都被拓跋文的冷脸和坐怀不乱撵了回去,倒是我刚开始接见命妇时手忙脚乱了一阵,不过这种场合需要我做的并不多,后面熟悉了流程,也就轻车熟路起来。
所以我大部分时间都很闲,每天除了看书、接木闾头和睡拓跋文也没什么事情做。
拓跋文出来的时候下颌上还挂着水珠,宫人捧着帕子追在他身后,我把帕子拿过来,和宫人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去,掰着拓跋文下颌把他擦干净了,又去看木闾头收拾的怎么样。
拓跋文和我一起把木闾头送到延庆殿,今天讲课的是少师,拓跋文和他交谈了几句,把木闾头丢给他,带着我去了永安殿。
江傅山下了朝没有走,坐在永安殿前的廊柱下等他,见拓跋文过来起身和他行礼,拓跋文点了一下头,把着他的胳膊扶他起来,温声告诉他进去说。
我一直在盯着江傅山的胡子看,没太听这两人究竟聊了什么,江少傅大概天生毛发不重,留了快一年了才凑出来一小绺,质地还软,看上去颇为飘逸,应该很合他这种名士风度。
他们两个一共说了一个多时辰,中间为怎么处置吵了起来,江傅山坚持从宽,说眼下多事之秋,不能把人再推到长江另一面了,拓跋文说他温柔乡里待久了骨头都待化了,不肯轻易放过背叛他的人。
我听他们两个吵了一会儿,心想步六孤和温柔乡有什么联系?
江傅山中途讨了好几次水喝,后面实在是憋不住要去更衣,拓跋文挥挥手让他去了,其间把我叫上去,一脸严肃地跟我说不许总看他。
我暂时把心思从胡子上收回来,问他说是不是很为难?
拓跋文嗯了一声,说朝中消停了一年,鲜卑和汉人又想开始闹了。
我说如果这些人一直不罢休,狸奴就这样一茬一茬的杀?
第36章
我说如果这些人一直不罢休,狸奴就这样一茬一茬的杀?
拓跋文嗯了一声,又说也差不多了,等刘宋一部分流亡汉人入朝就该消停了,现在就是闲的才跟他为了那么点细枝末节的利益争来斗去,江傅山和他们在一起呆的久了,眼界都小了。
我心想不是因为我多看了他几眼吃醋就好。
没过多久江傅山从殿外回来,可能放水放出了什么心得,也不和拓跋文吵了,两三句把他哄得连连点头,差一点就是喜笑颜开了。
我问了时间,和拓跋文说要去看看木闾头,起身从阶陛上走下去,经过江傅山时他冲我躬了躬身,不巧露出脖子后一条长长的血痕,我之前常在我莫贺身上看见这种痕迹,忍不住唔了一声,觉得他排队去买烧饼哄人还挺成功。
拓跋文晚上拉了纥骨尚在永安殿吃饭,我接了木闾头过来陪他。
鲜卑人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但是拓跋文今天不知道怎么想的,弄了一桌古董羹(火锅),吃的时候筷子直打架,谁也顾不上说话,直到吃完纥骨尚才倒出嘴来和我讲了讲部族的变化。
我们原先居住在湖边,今春雨下得急,湖水泛滥,他们已经搬到了另一个地方,纥骨尚回京之前刚刚安顿好。去年我走得急,除了一些信物,我莫贺和阿干的东西几乎没有动,他过去后就把那两个帐篷封存了起来,搬家时去收拾,在掉在床板缝隙间的一个盒子里发现了一封给我的信。
我怔了一下,赶忙去洗了手擦干,从他手里把信接过来。
信用牛皮纸装着,封面上我莫贺用他那笔斗大的字写:吾儿安启。
我低头看了一会儿,伸手在字迹上摩挲了几下,鼻子有点发酸,一时说不出话。
拓跋文替我向纥骨尚道了谢,纥骨尚挠了挠下颌上的胡茬,说我莫贺之前把我托付给他,但他当时远在平城没能帮上忙,如今能照顾好我莫贺的部族,看我也过得也很好,以后总算是能向他交差了。
我抬头看看他,拓跋文走过来伸手抚着我的后背,低声问我要不要一个人待一阵,我点了点头,起身走到殿后,宫人跟上来点了蜡烛,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我坐着发了好半天呆,才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把里面的白绢抽出来展开。
大约是放得太久,白绢边缘已经泛了黄,上面写满了熟悉的字体,密密麻麻,每个都像在朝我笑。
我来不及看清信的内容,眼泪先流了下来,怕落在绢上打湿字体,慌张地用袖子擦眼睛,最后实在是止不住了,把信纸放在一边,趴在桌上大哭起来。
拓跋文送走纥骨尚转回来时,我已经哭得眼泪和鼻涕混在了一起,一头扎进他怀里,拓跋文紧紧抱着我,一句话也不说。
“吾儿安启。汝见此书时,我必已回归腾格里之怀抱。人必有一死,吾三十年前为吾部族所驱便已悉知,当时轻狂无畏,如今想来也甚是引以为傲。吾背世叛俗,一生桀骜,吾妻步六孤性情与吾同,无吾约束,当能一展其能,是故身后所虑者唯汝兄与汝二人。汝兄善战不善治,汝善治不善战,吾望汝二人兄弟齐心,若不能,切记部族如何与汝无关。汝可持吾书往平城纥骨尚处。纥骨尚为吾故旧,性爽直重情,汝于他处或如吾尚在。吾无他念,唯愿汝平安康健。父诤留。”
我能平静地读完这封信已经是第二天了,拓跋文没去上朝,一直坐在永安殿后在无声地陪我。
我不时看着他,他抚我的背,或者握着我的手,像最坚实可靠的铠甲,我从他那里获取安慰,庆幸还有他在。
我收到我莫贺和阿干的死讯时没有哭过,我平静而且无聊地处理了他的后事,然后接手部族。大约能打动我的不是死这件事,而是桌上只喝了一口就被放下的水,做好了没来得及换上的新衣,我把这些烧给他们时眼眶泛酸,转头时恍惚看见他们朝我微笑挥手。
我又看了一遍我莫贺给我的信,记下上面每一个字的弧度和力道,把它和拓跋文的金人收在一个盒子里,以后做我陪葬。
金人的小络腮胡掉了一把,我摸了摸它,把它原样放了回去。
纥骨尚在平城待了不到一旬,来找拓跋文告辞启程,他走的时候我骑马送他出平城十里外,把一本春宫图集塞给他,请他路过我莫贺埋骨处时烧给他。
没多久我梦就到了我莫贺和阿干他们,他们住在一起,我站在门外看着,没有敢进去。蔼苦盖和我阿干搂在一起,我莫贺孤零零地坐在一边翻着那边春宫图,说起来好不可怜。
我不知道站了多久,最后看着他们笑醒过来,翻身戳醒了拓跋文,扒了他的衣服,按着他的手不让他挣扎,然后舔硬了他的鸟。
拓跋文顶着一脸的逼良为娼把我肏出了水,我张开腿缠着他的腰,磨着他做了三四次,使唤他去给我清理,一早起来的时候各自长了一对黑眼圈。
我赖在床上偷懒,拓跋文带着纵欲过度的脸和腰去上朝,隔日把一摞骂他沉迷美色的上疏拍到了我面前,我冲他哈哈大笑,勾着他的脖子试图给他消火。
拓跋文的大臣们有些时候固执得可爱,为了种桑织布时我该穿什么都能吵上一天,木闾头偶尔被带去朝上听政,每次都头晕眼花的回来,再头晕眼花地听拓跋文教他怎么分辨言辞里的隐喻。
刘宋归顺来的降臣整天冲长江对面骂架,并不太认真给拓跋文干活,他们还管这个叫气节,把拓跋文气得牙痒又无可奈何。
朝中原有的汉臣一半看见了一统的征兆,一半仍旧嫌俸禄少玩些徇私枉法的把戏,鲜卑贵族被南征的益处冲晕了头脑,短暂地和削了他们权利的拓跋文握手言和。
我不爱打仗,但是我的部族仍旧无往不胜,我有时梦到他们欢笑着在草原上策马奔驰,牧牛牧羊,载歌载舞。
我什么都有,除了我鸟大的男人每隔三天才肯睡我一次。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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