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我告罪道:“下官实在是不知实情,得罪了安少傅,还……还望恕罪。”他抬头的时候脸色还有些红,我竟是第一次见他脸红,竟然连这也能装出来的吗?
钟临那日和我吵了一架,此刻也不看我一眼,只是道:“安少傅放心,这件事不仅大理寺会查,老夫也会查!”走之前还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一眼白如安,白如安缩了缩脖子。
钟临走后,白如安笑道:“太子不妨先回去,容我给少傅道个歉?”
禹连脸色不很好,低声道:“少傅……”
我道:“你先回去。”
禹连咬了咬唇,转身走了。连头都未回。
白如安依旧是笑得不正经:“这大理寺不好说话,去你的地方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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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楼之中。
云西京端了酒来,放在我面前:“少爷。”
我笑了笑:“谢谢你,西京。”
白如安一手托腮,道:“西京,这么多年交情,我来的时候你也不给我打个折?”
云西京道:“这个么,我说了不算,要听少爷的。”
白如安自己倒了酒:“真是一条好狗。”
我脸色微变:“师兄!”
云西京脸色不动,向我道:“少爷,我先下去了。”说罢,拿了那端酒的盘子,走了。
白如安自顾自喝酒:“心疼了?”
我皱眉:“自然心疼!”
白如安妥协:“你既然心疼,我日后不说就是。只是你还欠我一个答案。”
我疑惑:“什么?”
白如安放了酒,抬眼来看着我:“你是谁。”
我笑了:“师兄,我是谁,你难道不知?你是在取笑我么?”
窗外的吆喝声和人杂声混合着,令着洛阳城的上午异常的喧嚣,然而白如安的声音却定定的传入我耳中:“我只是想问你,此刻站在这洛阳城中的你,到底是太子少傅,还是安以山的独子?”
我微微抬了抬眉:“重要么?”
他道:“自然重要。”
我道:“那么,都是。”
白如安苦笑一声:“可惜啊,我只希望你是安延之,那个曾经因为偷了安安的衣服被打的二师弟,那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我只希望你依旧能似那年笑得洒脱,可惜,我却再也见不到。”
我替他斟酒:“我与安安无缘,更不想她趟进这浑水里来,此事,不提也罢。”
白如安眼中神色骤变,蓦地掀了桌子:“我只是想不明白,那条狗到底哪里比我妹妹强!”
我沾了一身的菜汤酒水,却坐着没动。“师兄生我的气,又为什么要帮我?”
白如安道:“我帮你,是因为我是你师兄,我恨你,是因为我是她兄长。不错,我就是宁愿你一生孤独,都不愿意看见你再拒绝了我妹妹之后身边站着别人!”
我道:“所以你刻意伤禹连?”
他负手站着窗前,没有回答我这句话。我透过他的身子,看见洛阳依旧如故的蓝天。
我说:“如果没有西京,我早就死在广西深山里了。”
白如安声音有些低了:“那是因为你无论如何不肯让我们去帮你!我们千里迢迢赶到广西,你竟然掉头就跑!”
白师父的性子,我怕他报仇。
我说:“那十年里,广西气候闷热,一到夏天,那东西就活过来,钻心地疼,疼得我好几次拿出刀子来恨不得把它从肉里剜出来,西京每次都夺了我的刀,背着我在去广西山顶上那口古井里,一日一日,也不管林中是不是有毒虫猛兽……”
白如安叹口气:“若是换了我,也一样会带你去。”
我笑:“他把我放在那深井中,就去四处给我求医,身上又没有钱,有时候回来背我时,带了一身的伤……”
白如安转过身来,脸色微变:“延之,别说了……你说得我心里难受……”
“可是他竟然也找着能抑制那东西的药了,我都不知道,他身无分文,到底是怎么求得广西毒王拓拓岩来给我看这病,我跟他说过,我安家败了,再无崛起之日,他若执意跟着我,只能一生受累……”
白如安叹气:“是我错怪他,我去向他道歉就是。”他说着,忽然察觉到什么,蓦然道:“那东西,治好了?”
我苦笑:“哪里能治好?王恒估计万万想不到,那毒物再毒,世间万物相生相克,竟然能有东西能压制它,可惜那花只能在广西深山的气候中生长,一旦开败了,就无用了。”
我解开衣服,让他看我心口那个红色的东西:“你看,它又活了。”
随着我血液跳动,那隐藏在一层薄皮后面的红色的东西,竟像有生命一样,随着我心跳的频率微微蠕动着。
白如安忽的一把抓住我:“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拼这个命来洛阳!”不等我回答,他又道:“我即刻差人送你回广西去!”
我坐着没动,神色凄凉的望着他:“我难道要这么苟活一辈子么?”我低头笑了笑:“我不要。那样活着,生不如死。”
白如安眼神痛楚,“延之!”他这一声,喊得我仿佛已经是死人了一样。
我握了他的手,道:“师兄,我已经是残废之人,绝不能误了安安一生,此生是我欠她,若有来世——我再还给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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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如安临走时,见云西京走进来,向他抬袖行礼:“云先生,刚才是我无礼了,受我一拜。”他说罢便要跪下去,云西京一把搀住他:“白大人万万不可。”
送走白如安之后,我向云西京道:“西京,师兄他心直口快,说错了话,你多担待。”
云西京向我一如往常地笑笑:“怎么会?何况白大人说得没错,我本来就是少爷家的狗。”他低头笑着:“我觉得能一直当这条狗,我还挺自豪的。”
然后他抬眼真挚看我:“真的。”
我说:“你不是。”
云西京没理解这话的意思:“啊?”
我说:“西京,你是我最重要的人,不是我的手下也不是什么——狗,你是我——”我说到这里,老脸竟然红了一下,“不说了,说这种肉麻的话,我都难受。”
云西京问我:“那现在,少爷可是要回宫了?”他指着我一身菜汤酒渍,笑道:“几天之内,竟然连被人泼了数次,看来少爷的霉运还没完。”
我看着这一身的脏东西,不禁头痛,只得苦笑:“果然是这样……”
云西京道:“我去给你拿一身干净的衣服来,这身官服,我给你洗干净再托人送到宫里去。”
又让他给我洗衣服了。我看着他往门外走,忽然心里一热,喊道:“西京!”
他停下脚步,回过身来看着我,等着我说下面的话。
我说:“其实我——”我涨红了脸,还是说不出什么表白的话。他在我身边朝夕相伴整整十年,我有很多次机会和他说点深情的话,可是我——
我清了清嗓子,“我——”
糟糕,我还是不好意思说出口来。我更加紧张,整个人都处在一种紧绷的状态,“西京,那个,我——”
他微微笑了,笑得和煦又安详。他轻声说:“我也是。”
他说罢走了。我一愣。
雕花的木门轻轻阖上,我看不见那道略略削瘦的身影。
那个永远都会让我心安的身影。在洛阳嘈杂的人声里,在世人惊恐的目光里,在安府遍地的血痕里,在王恒递给我一杯毒茶后的冷笑里,在广西杳无人迹的深山瘴气里,这个清瘦的背影,替我扛着血海深仇。
他说他也是。
他说他也是。
他知道我要说什么。
我忽然捂住脸,得意地笑起来,笑得像个贱人。我甩了甩满是酒渍菜汤的袖子,在房间里欢快地翻了几个筋斗,还欢呼了几声,又站到窗口去,呼吸着清秋洛阳清新的空气。
我甚至还闻到了食物的气息,还有几分牡丹花败了之后的残香也飘进来,外面是人来人往的大街,那边的地上还趴着一只狗。
我扔了一块肉下去,那只狗被惊动,闻了闻,吃得很快,然后又抬着头看着我,我又得意地扔了一块肉下去,还像下面愤怒看着我的小贩挥了挥爪子。
而与此同时,在一个我看不见的窗户后,有一个人看着我,冷笑了一声:“我就说,他成不了大事。”
那人便是正在与幕僚饮酒的王恒。
那人附和道:“大人深谋远虑,若不是当初考虑周全,今日次日必成大患。”
王恒看了看逗狗的我,眼里带了一丝舒适:“可惜皇帝那老儿还以为自己召回来的,是个能救他江山的栋梁,殊不知这栋梁再好,也早就被蠹空了。”
他再喝酒时,喝得更加舒畅,当然了,这个时候,皇后的那件事还没传到他耳朵里。如果他听见了那件事儿,只怕这喉咙里的酒,就要全数呛进嗓子眼儿了。
傀儡毒虫
我回宫的时候,已经是中午,禹连早晨被我拉去建章宫,连早饭都没吃,如今我不在宫里管他,他想必早早地吃了午饭准备舒舒服服睡午觉了,我也就没打算去找他,谁知道我回自己院子的时候,看见他站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显然是在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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