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有颐瞪大眼睛,惊讶于章蓦信口雌黄的能力。
章蓦捂住脸,还以为程有颐被说动了:“有颐,你以为我们男女之间的感情都像你和章迟之间那么简单吗?你们不用考虑婚姻,不用考虑家庭……她爱我?可能吧……”
他顿了顿,抬起一双深情的眼睛,“可是她太高高在了。”
“高高在上?”程有颐愣了愣。
章蓦嗤笑,语气里带着压抑已久的愤懑:“她出身高贵,哪里看得起我这种家庭?我每次去她家,她爸妈都用那种鼻子看我!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在他们眼里,我永远被审视,被挑剔,我永远都不配当他们的女婿。她呢?她也是这样!好像我配不上她一样!”
程有颐的眉头皱得更紧:“这就是你的理由?你在说什么啊!你难道不知道,思齐只是想要势均力敌的爱吗?”
“我受够了什么势均力敌了!我是一个男人!”章蓦颤抖着压低声音:“程有颐你怎么会懂?你永远有章迟那个笨蛋崇拜你需要你!可我呢?”
“说到章迟,”程有颐揉了揉眉心,“思齐告诉我……”
章蓦打断程有颐:“Lucia和你们不一样。她看我的眼神,是崇拜、是依赖,是仰视……在她面前,我不需要伪装,不需要证明什么。我终于能感受到‘被需要’。我只是一个结婚以后才遇到真爱的男人,我又有什么错?”
程有颐几乎崩溃:“错就错在你已经结婚了啊!”
章蓦盯着程有颐,片刻之后他逼近一步,冷声质问:“以前你不是这样的。你不在乎这些世俗的规训,不会在乎什么婚姻道德,所以这么多年我唯一的朋友就是你!以前你懂我,理解我,甚至……喜欢我……”
“……”
“都可现在呢?一旦我们产生了分歧,你就变成了审判者?你就可以移情别恋?”
“我看透了道德和规训,但并不代表我不遵守。”程有颐往后退了一步,逼着章蓦的视线,眼神清明,“章蓦,你太自私了。”
“自私?”
“不自私吗?”程有颐道破,“你想要她崇拜你,又想要她和你势均力敌,你想她会为了一条项链开心,又想要她的家庭能够给你助力。”
“对啊。我还想要你继续喜欢我。可是我根本就都不喜欢你。甚至知道你喜欢我这件事情,都让我恶心了好几年。”章蓦轻笑一声,“我一点都不喜欢你,一点,都没有过。”
程有颐呼吸一窒,脸色骤变。
章蓦抬起头,望着程有颐,语气变得格外平静,“程有颐,你有什么资格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批评我?”
“……”
“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可以批判我的爱不纯粹,唯独你程有颐不可以!”他停顿片刻,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你对章迟的感情,就纯粹吗?”
“你——”
章蓦盯紧他的神情,冷笑一声:“你敢说,你在他身上从没看到过我的影子?敢说你和他在一起,不是因为你得不到我,觉得找个长得差不多,也可以凑合?你敢发誓,在你和章迟在一起的时候,从没想过我?”
程有颐声音颤抖:“我……”
“有颐,你还是不擅长说假话。”章蓦像是彻底被刺激到,声音里带着几乎疯狂的笑:“你以为你比我高尚多少?你一边指责我不纯粹,一边却把另一个人当成我的替身!你难道不比我自私?”
“够了!”程有颐低吼一声,胸口剧烈起伏。他的声音近乎绝望。
章蓦轻笑一声:“你说,这么重要的事情,章迟,他知道吗?”
程有颐的呼吸瞬间紊乱,脸色一片死白,他的后槽牙咬得紧紧的,许久后才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
“你敢?!”
门口传来一个声音,声音里满是疲惫:“哥,程,程,程老师。”
程有颐猛地转头,发现章迟站在那里,眼眶通红着。
没等程有颐回答,章蓦挑了挑眉:“我和有颐在叙旧。”
章迟的怀里抱着一本文件夹。手里握着手机,他听见章蓦的回答,只是垂下了眼帘,点点头。
“章迟——”程有颐叫住他,他觉得自己简直没有办法呼吸了,“你找我?”
“你们先聊。”章迟的话里听不出来情绪,只能听到一声叹息。他立刻转身,往外面走,只是用寻常语调问,“我在卧室等你。”
程有颐没有再在客厅和章迟纠缠,生怕他转身就走,只能小心翼翼地跟着,直到两人进了卧室。门被“咔哒”一声锁上,他才转过身。
章迟正站在床头,双手垂在身侧,眼神沉沉地盯着他。那目光里没有怒吼,却比任何指责都更让人心慌。
程有颐心口猛地一紧,声音急促,几乎下意识地开口:“宝贝,你别听他胡说。他出轨了,刚刚我去……我撞破了他,所以他才口不择言,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
章迟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动。片刻后,他开口,嗓音低沉而压抑:“他说了什么?”
程有颐怔住,眼神闪了闪,竟然生出一丝庆幸。他小心翼翼地问:“你……你没听到?”
“我听到,唉——。”章迟抬起头,轻叹一口气,声音沙哑,像是透支了所有力气,“不过,这不重要。”
他眼底的痛苦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减轻半分,反倒有一种和平日里完全不同的,压抑到极点的冷静。
程有颐心里一沉,刚刚燃起的侥幸瞬间熄灭。
他声音发颤,低声唤:“宝……宝贝……你别吓我……”
章迟没应,反而直直仰起头,和他对视。
毫无温度的目光让程有颐觉得自己像被钉在了十字架上,动弹不得。
“我找你,”章迟缓缓开口,声音极轻,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压迫感,“是为了别的事。”
程有颐慌了,声音急促:“什么……什么事?”
章迟没有回答,把自己的手机递到他手里。
屏幕亮起的一瞬间,程有颐整个人僵住。
照片里的章蓦年轻清俊,穿着交谊舞比赛的制服,笑容灿烂,眉眼之间和站在自己眼前的章迟竟有八九分相似。他的手扶在程有颐腰上,低着头看他。而照片中的程有颐,还是长着青色胡茬的青涩少年,眼底溢满了炽烈到几乎掩不住的纯情。
程有颐脸色瞬间惨白,血液像被抽空,喉咙发紧:“宝贝,我……”
章迟的声音打断了他,缓慢而清晰:“程老师,你说过的运动会的舞伴……你说,【他说想试试,你误会了】……”他抬起眼眸,眼神逼视,“那个舞伴,是我哥,对吗?”
程有颐喉结上下滚动,唇角微颤,谎言到了嘴边,却被他自己咽了回去。
他张了张嘴,声音里全是慌乱:“是……宝贝,对不起。我当时……没来得及告诉你。那次交谊舞的舞伴,确实是你哥。”
话音落下,空气骤然安静。
程有颐温柔地抱住章迟,低三下四地说:“对不起,宝贝。我保证,我保证……没有事情再瞒着你了,好吗?”
“真的?”章迟轻笑了一声,眼皮轻颤,推开程有颐,向后退了一步,整个人半隐在阴影里。
他的声音低哑,像是带着颤抖:“你……确定?”
“我……”
卧室里不被灯光找到的黑暗角落中,章迟只露出来一双亮晶晶的眼眸,闪烁着泪光:“你要不要再看看其他的照片?”
程有颐心往下一沉。
他这才想起来,那个备用机会自动同步以前云端的照片。
“这是你借给我的备用机。”章迟冷笑着,眼角发红,“要不是我今天去备份文件,我都不知道……二十岁的你……这么,好看。”
章迟把“好看”两个字说得特别重。
“不,不……”程有颐本能地否认,“我不想看。”
“那我给你看。”
章迟上前拿过手机,他的指尖冷得发白,屏幕反光在他瞳孔里跳动。他按下翻页键,手机上的照片一张一张翻动,每滑一张,程有颐的心就更加往下一沉。
那些照片里面,有他和章迟一起参加学校社团爬山的合影,山巅的风把程有颐和章蓦的头发吹得乱了,两个身影并肩,其他人被挤到边缘。
有有飞花令上两人笑得喘不过气的瞬间,章蓦和程有颐并肩站在一起,互相看着对方,眼神相互呼应,旁人都成了背景。
有模联结束后两人捧着奖杯挤在一起的照片,星光灿烂,落在他们的肩上。
接着是一张酒吧的合影,长岛冰茶很好认,程有颐一只手拿着手机拍照,另一只手举着长岛冰茶,侧过脸对着章蓦傻笑。
还有精心摆好的Creed银色山泉和旁边写着“生日快乐”的贺卡,照片的时间记录残酷地标注着拍摄在章蓦生日的前一日。
很长一段时间,程有颐就是凭借着这些可怜的照片,来舔舐自己不可能的爱意。
可是他已经好久没看到过这些照片了,久到自己都忘记了他们的存在了。
手机在章迟手里转动,他的眼神冷冷的,呼吸又浅又快。
“我……”程有颐伸手去够手机,急促又慌乱,“这些照片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很久,很久以前,你不喜欢的话,我就全部删掉,好不好?”
“以前?有多以前?”章迟猛地拍开他的手,动作带着失控的颤抖,“我哥结婚的时候,算以前吗?”
“小迟……我……”
章迟紧逼着问:“他结婚那天,是因为看到自己心爱的人走入婚姻殿堂所以心灰意冷,所以找个人发泄吗?”
程有颐的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指尖冰冷。
他的眼神在章迟面庞和那些照片之间来回游移,像在找一个可以立足的地方,却始终找不到:“我……我承认,那天我喝多了,我没能分清……”
“没能分清?喝多了?喝多了能硬起来?”章迟笑出声,笑声干得要命,“那后来呢……?”
程有颐的声音细小得几乎被吞没,他小心地抬起头:“后来……后来我是真的喜欢你的……章迟,宝贝,你信我。”
“那是多后来的事情了?什么时候算后来?”章迟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声音低得可怕:“程有颐,答应和我交往的时候,算后来吗?”
“……”
程有颐不说话,章迟就知道答案了。
“你这个坏人!你明明可以拒绝我的!”章迟深吸一口气,像是想起来什么,深吸一口气,后知后觉崩溃地问程有颐,“你当时说约法三章,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的事情,其实是不想让我哥知道吗?”
“不……”
不完全是,但也不完全是。程有颐说不出来假话。
“我好傻……”章迟自嘲一笑,“我以为你是怕你父亲知道,怕麻烦。原来你是一直在怕,怕我哥知道?怕你的白月光知道,怕他知道你和别人在一起,怕他伤心,怕他不知道他还是你心里最重要的人?”
房间里静得令人窒息。
章迟的眼神像要把人解剖似的盯着他,把他的心肝脾肺都挖出来,看看里面到底装着什么东西,能让程有颐这么一副道貌岸然的身体下装进去这么多谎言。
程有颐不知道章迟想要自己说什么,自己又可以说什么,才能让眼前的爱人不那么生气。他的胸口像被人按住,呼吸不由自主地变得匆促,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迟迟没有落下。他的手在空中颤抖着,几次要去触碰章迟,最终又缩回。
“你听我解释——”
程有颐的声音轻极了,来自很远的过去,来自曾经在章迟面前不肯垂爱的程有颐。
“解释?”
章迟冷笑一声,随手把那张泛黄的纸扔到地上。
纸片在地板上轻轻颤抖着,信纸的边角隐隐发黄,上面的字隐隐约约有些褪色,每一个字的结尾的笔锋,都能确定是程有颐的字迹。
章迟的嘴唇轻微地颤抖着,他不去看那封写满了整张信纸的情书,也能背出来最后一句:“愿此心长久,不必宣之于口,却能在你身边,岁岁年年——有颐。”
程有颐愣住。
这是大三下学期的时候,程有颐准备在愚人节送给章蓦的情书。结果愚人节那天,这封情书莫名其妙地失踪了,这件事情就这样作罢。
“你……你从哪儿拿到这个的?”
程有颐的胸口好痛,痛到他连基本呼吸都难过起来,血色迅速从脸颊退去,他的眼眶开始发热,喉头抖着,说出来的话都变了调。
章迟盯着他:“你还记得那次你来我家,我哥让我去拿相册吗?我哥的大学相册最后一页,居然藏着你给他的情书。”
程有颐一愣,所以这封情书,一直都在章蓦手里吗?
章迟轻笑一声,笑的声音比哭还难听:“你说有没有可能我哥真得是为我好?也许他就是想让我看到这封信。”
程有颐听见那句“为我好”,整个人被抽了个空,腿忽然一软,站立有些摇晃,忍不住地跪了下去。
程有颐跪在地上,用快要碎掉声音的恳求:“不是那样的,章迟……那信明明丢了,我不知道怎么会在他那儿——”
“要是当时我看到了就好了……程有颐,程有颐我问你,我们这段时间的感情算什么?”
章迟喃喃自语着,他呼吸越来越浅,眼角强撑着泪光,往后退了几步,坐在了书桌旁边的办公椅上。
跪在地上的程有颐仰视着章迟,声音在喉咙里打转变成哭腔,他呜咽着哀求眼前的爱人:“小迟,求你听我解释。是我的错……我真得已经对他没有感情了。对,对,是我懦弱无知,我以为沉默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我以为只要不说出来,这件事情,这件事情就过去了……”
声音在最后像断了线的珠子,碎成一地的哭声。
“过去了?程有颐,这叫什么过去了?这能过去吗?”章迟笑出声来,笑里全是痛苦,“所以我从一开始,就是替身,对吗?”
“……”
章迟盯着他,眼神死寂,又问了一遍:“所以一开始,我就是你白月光的替身,对吧?”
程有颐没有回答。
章迟哽咽着声音质问眼前曾经无比相信的爱人:“在过山车上说爱我也是假的吧?和我接吻的时候你会把我当成章蓦吗?你说喜欢我这张脸难道不是因为这张脸像我哥?干/我的时候,你到底是想干我,还是想干他?!”
程有颐的手终于抬起来,颤颤巍巍地想要碰触章迟的手,动作卑微得像乞讨:“我……我真的变了,我现在只想爱你……我发誓,我只爱你……”
说出来的话像潮水,拍向对岸,淹没在章迟的眼泪中。
章迟无动于衷。
“不要叫我宝贝。”许久之后,章迟的嘴唇颤抖着,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我觉得恶心。”
程有颐一愣,哀伤从眼底溢出来,他像狗一样往前爬了两步,用脸颊去触碰章迟穿着白袜子的脚尖,“我错了,对不起,宝……对不起,小迟,小迟……我错了……”
章迟没有给程有颐机会,他双腿一用力,办公椅滑走,拉开了和程有颐之间的距离。
章迟绝望地说:“程有颐,你知道我最介意别人把我和我哥比!你知道我最开始喜欢你就是因为你从不这么做!我以为你喜欢我是因为我是我……”章迟痛苦地说,“是,是,你不拿我和我哥比较,你只是……把我当做他而已。”
眼泪从章迟的眼底不受控制的流淌出来,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顺手拿起来桌面上的香水往地上一砸,银色山泉的麝香味道瞬间弥漫在整个卧室里面。
味道,是苦的。
玻璃瓶砸在地板上,破碎的瓶身溅起来的一小颗玻璃碴划过程有颐的侧脸,鲜红的血就从他的耳边渗出来。
章迟条件反射地担心程有颐:“你的脸……”
“……”被抛弃的狗管不了那么多,慌乱地往前爬了两步,抱住章迟的腿,“不不不,你不要觉得我恶心,好不好?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不离开我……好不好?”
章迟的眉目之间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眼泪在程有颐的脸上纵横,他却像抓到了救命稻草,跪在地上往前爬了两步,慌乱地拿出来刚刚买的戒指,双手双手颤抖着打开戒指盒:“我今晚,我本来时打算求婚的……这个戒指,这个戒指是给你的……”
“……”
“不不不,不是今晚。”程有颐抹掉脸上带着血的泪水,带着哭腔,抱住章迟的腿,把戒指献给他,“在东京的时候我就想了,我想和你在一起,永远在一起,……小迟,宝……宝贝……”
见章迟没有反对,程有颐有些兴奋又有些慌乱,抖着手抬起章迟的手腕,把戒指套进他的中指上:“宝贝,宝贝……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是你一个人的,我只是你一个人的……让我当你的狗……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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